异闻间

　　大牢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潮湿森冷，但的确是昏暗的。这座监牢有些奇怪，除了他好像并没有关押什么犯人，守卫也把他关进一间牢房后就不管他自己走掉了。
　　讳襄阳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喜悦，迫不及待的摸出藏在怀里的信。
　　这甚至不该算信，因为只有短短一句：“人生无奈别离何，夜长嫌梦短，泪少怕愁多。”这几个字勉强维持着飘逸的字形，却不难看出下笔软弱无力。讳襄阳觉得冒昌大概是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讳襄阳不明白烟柳王爷到底从这几个字里看懂了什么，会认为冒昌是爱他的，离开他是无奈。
　　其实他也不明白当年的他是怎么从烟柳王爷那句“你带我走啊”看出烟柳王爷对他有感情，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他突然开始想念老汪，那个养育过他的男人。他离开了倚翠院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再也没有回去看过老汪，只是让人给翠老鸨送去了钱，倒是做到了当年要替老汪赎身的承诺。甚至在收集烟柳王爷提出的那些要求物品的时候，他把最近的倚翠院放在最后。
　　可是老汪在被赎身之后没有离开倚翠院，他相信翠老鸨是没有那个胆子阳奉阴违的，那么老汪就是自己不愿意离开，为什么呢？他不知道外面是过了多少时间，不知道老鬼他们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那个妖怪哪去了。皇帝说会亲自来审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就这么靠着冰冷的墙壁东想西想，渐渐地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曲儿，慢悠悠的缠绵的调子：
　　朗朗月儿凉凉风
　　照我妆台抚我心
　　情郎渐远
　　富贵已逝
　　吾儿苦命无人爱
　　凄凄泪儿戚戚音
　　泣我残梦吟我老
　　年华骤减
　　琴瑟乍断
　　……
　　伴着这曲子，他沉沉睡去了，这也算是他多年渴求的自然睡眠。
　　不同于这间牢房里的安静，外面倒是大乱。
　　老鬼在漠漠身体里，自身法力受制，感觉不到离他很远的讳襄阳，无奈只好回到了客栈的房间。含栖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坐姿，闭着眼，像是在修炼。
　　“有一封给你的信。”含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开口。
　　老鬼才看到桌上是有一封信：“谁送来的？”
　　“小二说是替别人送来的。”
　　老鬼打开信封，信上寥寥数字：“讳知真相入牢。”他刚一看完，信纸就自己燃烧了起来，老鬼松手，任它烧成灰烬。
　　“是他。”老鬼皱起了眉。
　　“谁？妖气真重。”含栖才睁开眼，满满的嫌弃之色。
　　“我的……一位故人。讳襄阳被抓进大牢了。我们去找烟柳王爷。”
　　“老鬼。”含栖喊住了他。
　　“怎么？”
　　“冒不韪不见了。”
　　老鬼一惊，他们真的是忘了这个变数：“什么个不见法？或许他只是出去了？”
　　“我在他身上施了法，按理说他只要不出城在哪我都能知道，但是你走了没一会，我就感觉不到他了。你猜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哪？”
　　“猜个屁啊，快说！”
　　“冒昌当年辞官回乡，你知道他家乡在哪吗？我听说是在湘西。冒不韪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他是做什么为生的。”
　　“你是说你认为他是赶尸人？”
　　“对，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周围应该就是坟头。只是他要做什么呢？”
　　“现在管不了他了，我们先混进宫想办法救讳襄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他呢？”含栖脸上的表情不加掩饰，不是讽刺他而是真的疑惑。
　　“……我就是喜欢管闲事啊，我还不能做点什么打发一下这没有尽头的时间吗？”老鬼抬起头看着含栖，他的眼神让含栖不自主的移开了视线。含栖不喜欢他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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