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姜家铭很快解释，摁下众人的担忧和疑虑，“听贺眠自己说，好像是次级联赛有些黑幕。”

　　他简言意骇，大部分人都无需多言，但仍觉得可惜，出言为贺眠打抱不平。

　　姜家铭听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发话，“微博带节奏就算了，贺眠他要是在乎那点公平早就出声了，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吃亏了就不敢说话的人。”

　　众人觉得也有理，毕竟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委屈，大家也不是十七八岁热血沸腾到冲昏了头脑的傻蛋。

　　珍珠叮嘱他们，“那既然你们都知道他的情况，下个礼拜的毕业聚会说话都要注意点，别到时候喝点酒就口不择言啊！”

　　下面是统一的扣“好的”回复，各种摘星星摘月亮似的保证。

　　聊天局面继续着，冯子怡却悄悄切出来，拉珍珠私聊。

　　烟雨，“江年，贺眠在哪个平台直播啊？”

　　珍珠毫不犹豫回过去，“触手，房间号我不记得了，你搜他游戏id好了。”

　　烟雨，“一浮几记？”

　　珍珠，“是。”

　　冯子怡赶紧去王者战队群里喊了走人，去应用商店下触手。

　　感觉心跳的有些快了，整个人开始有一股急躁的热感，可能是客厅空调没开吧……

　　冯子怡盯着茶几，看了好几眼，才发现遥控器，等捧到手上琢磨了几分钟才算是知道开关键等基本开关是哪些个。

　　今天外面给人以沉闷，昏暗的天色，乌云翻滚，她却按了个不要命的18度，真的对得起第一次用空调的小白身份。

　　冯子怡颇有些没话找话问珍珠，“贺眠的id怎么这么文艺，有什么故事吗？”

　　放下手机后知后觉想起要关窗的，她从沙发上像弹簧似的一蹦而起，落地到窗边，利落干净拉窗。压根没心情看外面能乌云低沉到有压人之势的可怕场面——这是暴雨来临前的明示。

　　她第一时间看到的是触手安装完毕，点进去注册搜人，看到有个叫“一浮几记”直播间还愣了一下，迟迟才点进去。

　　她从未见过贺眠，隔着滚动的聊天屏幕，她放大，看得出是个没沾染上成人社会气息的学生模样，她静静看了几分钟，见证了贺眠在打巅峰赛等人，选英雄一系列举动。

　　期间他就一次没正眼看过屏幕，他带着帽子，就算是平视，也看不清他的眼睛，更遑论他还低头，明眼人看得出他的不情愿和僵硬。

　　或许是少年青涩的不世故，给他制造出了一种神秘气息，加上他的操作不错，平台的推广等等，因而直播间也勉勉强强有个十几万人。

　　直播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乏和冯子怡一样的新人，万幸，所有她的疑惑，全在半小时内搞定了。

　　沉鱼落雁，“新人报道，为什么这个主播不说话啊？”

　　一浮家的小贾，“主播不喜欢说话，我看他直播半个月了，没见他哪天说话超过五句的。”

　　黄瓜花，“啊？就这么安静看直播吗？不尴尬？”

　　一浮家的小贾，“还可以吧，我都是一边听歌一边看的。”

　　好多人都受不了这主播近乎冷漠的安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很快，直播间回复平静，只有偶尔的礼物消息和“66666”和“2223333”划过。

　　不知不觉，时间近乎十点半，贺眠下播时间是十一点，冯子怡不甘心就怎么“悄悄地来，不带走一片云彩”，她点开礼物栏，一狠心，送了个“海马”，贺眠就算没开弹幕，不看弹幕，听到礼物提示音，也不得已抬头读一下。

　　“谢谢小小小布丁的海马……”贺眠瞥了一眼，顺了嘴，莫名觉得熟悉，眼睛一眯，就抬头把全脸露出来，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就露脸那么几秒，直播间的弹幕消息不能用飞速来形容了，一眼的过去都是“好帅”。

　　冯子怡知道贺眠认出她了，所以贺眠盯着屏幕看的时候，她颤着眼，透着屏幕，与之对视。

　　她等人再低头玩游戏，都感觉自己脖子僵住了一样。

　　觉着口渴，去厨房拿牛奶。

　　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贺眠没开游戏，低头不知道干嘛。

　　她往上翻消息，原来他在吃夜宵。

　　她觉得好玩，想再逗逗他，“给大佬递牛奶。”

　　有人很快认出她了，都在刷“海马土豪要给主播递牛奶。”

　　所以本来吃饱喝足的某人风卷残云，想要提早半小时下播来着，看到这刷屏消息，匆匆去洗了把脸，开始打赏金。

　　罕见的延长直播一小时，把把赏金用的诸葛亮，局局十五分钟内结局战斗。

　　大半夜的，粉丝看到热血沸腾，主播也跟打鸡血一样，和以往眯着眼，要睡不睡的模样大相径庭。就有人敏感的猜测这位金主和主播间的关系。

　　冯子怡本来就已经觉得场面羞耻到无地自容，看到一些胡乱的猜测言论更是受不了，直接关了退出。

　　冯子怡的一举一动都有实时转播报道，贺眠很快就感觉到沉重的睡意，于是匆匆退游下播。

　　贺眠睡前还不忘在扣扣里和冯子怡打声招呼，“今天你去我直播间了吧？”

　　冯子怡正迷糊着，睡意朦胧，加上心里膈应着，手指放在键盘上按了半天才回复到，“是。”

　　这大半夜，和一个曾经打过游戏的朋友，本来白天里各种各样的压力，直播间粉丝各种无理取闹、父母得知他的“堕落”的心痛斥责、微博上至今战火未息的联赛黑幕水军舆论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这个堪堪二十出头的男生。

　　冯子怡的举动不知道触动他哪根筋，让他此刻有倾诉的想法，贺眠跟倒豆子一样，娓娓道来，“我以为当职业挺简单的，只要技术过关，肯定有人要我的。”

　　冯子怡脑筋还没转过来，反问了句，“难道不是这样吗？”

　　贺眠房间没关灯，灯光刺眼，他看着手机笑了下，从旁边的便利带中真拿出来了一盒牛奶喝。“王者单排五十星性格合群这些都是硬性基本条件，这世界上玩王者荣耀的人少吗？比我优秀有天赋又肯练习的人少吗？不少的，人外有人。”

　　冯子怡看着这串大道理，半天没吱声。

　　她的心很清晰能感觉到这少年在重新掂量冯子怡这三个字的分量，分出心底小小的忧虑给她，但又怕她觉得乏味离去，说的擦边话，且小心翼翼。

　　她脑子里浮现初见时的贺眠，时间是去年十一月底了吧大概，他平时说话简直就是标准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声不吭的遭人“记恨”那种感觉，有点罕见的少年不成熟气息。

　　就像……他明明心地善良，却偏偏嘴不成器，让人恨中带喜。

　　现在……他说话很小心，只有让他熟悉的人才有资格让他注意、开口。

　　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他的世界堪称天翻地覆。

　　他的二十初头，与社会有一个不太好的开始，孤旅一人，踽踽而行。

　　这样的少年，让她心疼。

　　贺眠继续倒豆子，“我知道这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的，而且也不是我的黑幕，我没资格没理由闹脾气。”

　　冯子怡抖着嘴，眼角突然狠狠一跳，晃着脑袋把刚刚闪过的“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给拒之门外，专心作称职的树洞。

　　她搜肠刮肚半天，熬出了句话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们现在还年轻，大家都还是很关心担心你的。”

　　这句基本上算的是电视剧经典废话台词终究还是搬了上来，没办法，冯子怡上学期在给心理辅导社团老师当临时助理，说出来的安慰话一箩筐都是油腻味，走不了心的。

　　贺眠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她逗笑了，“你再这么老成说话我就拉黑你了，太恐怖了，小小年纪的一姑娘被什么泡沫电视剧祸害成这样！”

　　冯子怡呼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连忙甩锅，“别乱讲，我平时都不追剧的，你接下来是不是要一直做主播？”

　　“怎么可能？我这么一个大男人了，大学毕业不能找工作不成？我本来大一的时候就偶尔被当时一战队挑定了，但是我父母不懂电竞这行业，我高中刚毕业，不中二不叛逆，放着心仪的大学不读，去打什么职业不是智商有问题吗？但是，过了三年，我发现自己对这游戏是真感兴趣。国内王者荣耀的职业环境也好很多，慢慢正规起来了，就想着先去不管不顾的试一场，再不行，我研究生都考好了，继续深造呗！”贺眠做事偶尔任性，但也会给自己留路。
　　冯子怡不落俗套的留了“加油和晚安”，这晚，她辗转难眠到凌晨，最后熬不住，昏睡了过去。

　　她心有未尽之词，接下来几天做题上课都老走神，线上老师在手机那边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终于无奈的答应了她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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