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归途

　　宇宙3第十八章

　　洛帕人对天气的预估非常精准，半天之后，那滂沱的雨势便已经止住了，唯有迷蒙缥缈如同雾气的靡靡细雨，意犹未尽地浸/润着水/淋/淋的天空和大地。

　　憨滚滚的热气球悠悠荡荡地飞着，犹如在云层中穿行。人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氤氲朦胧，连下方的树影山形都像是被这湿重水汽晕开了一样，只余下一个个浅淡起伏的轮廓。影影绰绰间，只见得林潮起伏、岩峰削立，偶有中气十足的兽声啸冲云霄，惊起一片仓皇鸟雀。

　　那些猛兽恶虫倒也罢了，毕竟它们不论如何霸气侧漏，一行人既然高高在上，自然是不必管它，但那雾气却是非同凡响。这浓密雾雨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红，轻艳淡丽的颜色仿佛稀释的血。若是仔细嗅闻，甚至可以从沤败腥臭的腐瘴中分辨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芬芳——这是血兰花盛开时的香气。

　　——盆地中的血兰花正值花期，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正值花期的血兰花有可能引发兽潮，而这遗忘之地中的兽潮……诸人一想到以传/奇生物为主体的兽潮，俱是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传/奇生物毕竟不是遍地都是的大白菜，而传/奇生物在此扎堆生存所起到的震慑作用也导致凶兽级别的生物都对此处避之唯恐不及，故而兽潮纵使有，其规模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根据昆特的说法，此处四面环山、闷热潮/湿、空气郁结，故而瘴气甚是厉害，稍一不慎，连肺腑都能烂个通透，昔日他不小心饱饱地吸了一口浓瘴，至今还常常骨腑疼痛。既然有例在先，众人自然不敢怠慢，角斗/士们早早就戴上了防毒面具，洛帕人则是嚼起了他们以秘药精心炮制的“青果”（槟榔），用于抵御瘴毒的侵袭。不过在此必须提一句，即使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角斗/士们却从状态栏发现，即使戴上了防毒面具，他们依然中了一个被显示为“瘴毒”的负/面状态，根据诸人/体能与坚韧属性的高低，“瘴毒”状态对他们的影响也各有不同。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像是文森特这个体能极高、血量超凡、又有C级“病毒之王”特效加持的变/态，他状态栏中“瘴毒”状态对他的影响是每10分钟扣血1点，这种约等于无的负/面状态对他来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斯/诺的“瘴毒”状态则是会让他每分钟扣血1点……很显然，对于瞭望者基/地中那些对瘴毒没有任何耐受力的普通人而言，这连防毒面具都无法彻底抵御的瘴毒必然是能轻易致人死命的，甚至对于比较孱弱的角斗/士而言，这里都是死亡区域。

　　这一路飞去，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预定坐标。此处距离那巨大的天坑仅有半公里，但哪怕是一腔勇武如杜查，也不敢夜探洞窟，故而大家就地扎营，待天明后再做打算。

　　趁着扎营时，李/明夜在附近稍微逛了一圈。这一趟只逛了没一会儿，她便知道自己一行人中彩/票了——不过区区一两百米的距离，她对于遗忘之地的个人探索度却是足足上涨了1.73%！他们击杀堂堂二阶传/奇生物不过增加了0.21%的探索度，而第一个发现那古猎头族洞村的角斗/士，也才为集体增加了0.91%的探索度而已！

　　要知道斗兽场对于“探索”的界定可与角斗/士不一样，角斗/士之所谓探索，乃是要细查考究、推理揣摩、掌握情报，方可称之为“探索”，而斗兽场却是以角斗/士作为探测器，直接探索挖掘世界源——即过去的一切因果与未来的种种可能。是故角斗/士或许仍旧一筹莫展，但这并不妨碍斗兽场将其视为已探索区域。

　　——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根据斗兽场的探索结果来看，这区区一两百米的林子中一定有故事，而且这故事之庞大精彩与其对于此地历/史发展之影响，甚至更甚于那岩穴/洞村……毫无疑问，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接近了那个古老秘密的核心。

　　其实根据李/明夜猜测，若是那天坑中真的是古猎头国首都，那么他们所在的区域说不定是国都附近的城镇村落兵营驿站之类的地方，其主要证据就是杜查发现这附近生长了大量洛帕人用于驱虫的植物——这种植物在活着的时候虽然驱虫效果更为显著，却会释放一些对人不利的气体，洛帕人通常会将其人工种植在族地外围区域，取其茎叶加工后再使用，所以通常情况下，一旦有人见到比较成气候的“落虫草”，那么洛帕部落也不会太遥远了。只不过那些古早痕迹应该早已被光阴岁月雨打风吹去，纵有留存，估计也埋在了蜿蜒树根与雨林腐土之下，唯有这“落虫草”依然葱郁茂/盛，顽强如昔。

　　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角斗/士们想要到达这片盆地天坑，势必要经过不少堪称致命的考验——这片原始蛮荒的地域有崎岖险恶的地形、茂/密疯狂的丛林、深不可测的河流……以及其中栖息的诸多恐怖生物，其中每一项都足以轻而易举地吞没角斗/士那远比常人更为强悍的生命。但是有赖于前期打下的坚/实基础与周详的准备，一行人却是可以安全且畅通无阻地直奔目标。

　　待李/明夜逛完一圈回营之后，靳一梦已经布完了防，正在与JS通/过电台交换最新情况。在一番商谈后，最终双方决定，李/明夜这里先行休息，养足精神，待天明后再探明情况。若是情况属实，则立刻开始补人工作——即由多米尼克带着热气球飞到阿斯特罗附近，接下来便是三个热气球一起加足马力，全力进行人员运输，将属性足以承受“瘴毒”的人运进来。

　　阿斯特罗再三提醒诸人一定要以安全为上，千万不可冒进。隐藏支线任务毕竟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不要因为近在咫尺的探索度奖励而失去理智阴沟里翻船云云……李明夜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讯，她怀疑堡垒团队之所以全是话痨，根子就出在阿斯特罗身上。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过夜，大家都没有生火的打算，而是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就着朦胧的月光做一些准备工作。靳一梦正在摆/弄一台航拍无人机，李/明夜则在往一辆遥控车上粘无线摄像机，这个小玩具的遥控距离接近600m，它可以探测一些无人机无法飞翔的地方。

　　文森特趴在睡袋里盯着那台玩具车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路易斯。”

　　“嗯？”

　　“你看过《小/鬼当家》吗？”

　　“Wh……Fuсk off.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只有八岁的孩子才能驾驶遥控车。”李/明夜冲着文森特翻了一对大白眼。

　　“你还真看过！”文森特大奇：“我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家庭喜剧片和香菜没有任何区别，它们都让人恶心，如果我有需要减肥的一天，我会考虑它们的’……”

　　李/明夜用下巴点了点靳一梦：“你问他。”她顿了顿，皱眉道：“他跟我说在他的原生宇宙里，所有中/国人都会在睡前看喜剧，这是一种新时代习俗……”

　　洛帕人一脸茫然，靳一梦淡定依旧，文森特抽/了抽嘴角，斯/诺和多米尼克当场倒地不起。

　　“科蒂，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多米尼克语气十分虚弱地说道。

　　“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习俗是否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从中提炼出一个信息——这位先生想要看喜剧。鉴于我目前吃住都在他的房间里，所以我选择相信。”李/明夜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低下头继续忙活：“虽然我记得上一次……嗯，我的记忆力很好，我记得你说的习俗是看三/级/片？”

　　靳一梦的脸皮差不多有城墙这么厚，他淡定地顶着诸人难以言喻的目光，正要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耳/机里却忽然传出雷达的警报声。他打开电脑操作了一下，眼神往屏幕上一刮，瞬间转厉：“是活/体信号。”

　　这种鬼地方出现活/体信号，其内涵可想而知。靳一梦话音刚落，刷拉一下，所有人都收好东西上了树，一个个爬得比猴子还快。顿时的，林间空地上已经是空无一人，唯有四周那丰厚如伞盖的树冠簌簌而动，几漏淡银色的月影点点摇曳，散落在草藓丛岩之上。

　　见大家都已经藏好了，靳一梦便向多米尼克打了个手势，后者微一点头，二人便如融化一般消失在了无尽黑/暗的原始丛林之中。过了片刻，靳一梦弹耳麦解除了警报，并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是一只变异犀牛。妈/的这块头，这形象……老/子第一眼还以为它是一只三角龙。这家伙的领域场都快实质化了，大概四五阶吧，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惹它。”

　　“犀牛是食草动物，你们别吓到它就行了。它在那里干什么？”李/明夜立刻压低声音在频道里回了一句。

　　“呃……你有感觉到地/震吗？”

　　李/明夜左右看了看：“好像是有点。”

　　“因为它正在落虫草丛里头打滚。”靳一梦的语气多少有点无奈。他从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那里有一只正在草丛里翻来滚去的庞然巨/物。说句老实话，如果它的身板和寻常犀牛差不多大，这场景搞不好还挺萌的……

　　——不过这只变异巨犀生得着实是膘肥体壮，不仅个头简直像是从恐龙时代穿越过来的那样巨大，其厚实坚韧若板甲的皮革、尖锐粗硕的犀角以及周/身充斥着庞大力量感的领域场，都为这只几乎有些憨态可掬的食草动物抹上了一层令人胆战心惊的战妆。诚然，就算这变异巨犀是个吃素的大胖和尚，但也没人顶得住它这打个滚地动山摇、撒个娇树倒屋塌的战斗力啊！

　　得，惹不起咱躲得起。靳一梦琢磨了一下，打算和多米尼克一起悄没声儿地撤了，大不了大家伙儿换个地方过夜……

　　然而就在此时，靳一梦忽然听到多米尼克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继而便见到他犹如失足一般从十余米的树冠间跌落。就在多米尼克即将触地的一刻，身形却是微微一顿，便平安无事地落到了地面上。下一个刹那，他贴地一滚，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变故发乎于兔起鹘落之间，靳一梦和那只变异巨犀都惊呆了。当然，靳一梦在瞬间的错愕之后，立刻在大脑中排除了多米尼克打算坑/人的可能，他顿时提高警惕并屏息静气；而那只变异巨犀却一下就显露/出了非常困惑的样子，显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下一刻，它就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一般，不仅以一种完全反常识的迅捷流畅翻身而起，并垂下了它那火车头一样庞大坚固的头颅，从喉/咙里发出极为低沉的咆哮声。

　　——伴随着这令人心神不宁的低沉咆哮……在多米尼克方才栖身的古榕树冠的下方，一只外形极为恐怖的生物在模糊的光线中现出了身影。

　　靳一梦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只足展长度非常之可怖的蜘蛛，它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它那布满刚毛的尖锐长肢抱住一辆小轿车。这个可怕的生灵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从树干上游到了地面，自如转动的螯牙犹如一把巨大的钳子那样互相咬合着咔咔作响，偶有一两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锋利的牙尖滴下，落在地上腾起嗤嗤白烟，那是它的毒液。

　　在模糊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它那圆/滚滚、鼓囊囊、长有浓/密细毛的躯体上有奇异妖/艳的斑斓色彩，似是一张扭曲诡谲、似笑非笑的人脸，但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做出这样阴森可怖的表情。它像是直接把恶/魔的脸面粘贴在了自己身上，或者它就是恶/魔本身。这个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生物以一种绝对不怀好意且贪婪冷酷的姿态盯着那只变异巨犀慢慢游走，所过之处草木皆枯，看起来它拥有毒属性的领域场。

　　是的，领域场——这鬼脸蜘蛛赫然也是一只强悍的传/奇生物！而且其威压比之变异巨犀都毫不逊色！只不过它显然对落虫草比较忌惮，故而也并不敢进犯那身在草丛中且满身草汁草籽的变异巨犀，只是绕着变异巨犀移动，似是在评估进攻方案。而后者也丝毫不虚，低低咆哮着严阵以待。

　　两方传/奇的对峙渲染出紧张压抑的气氛，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浓重阴云正在涌动，雷火一触即发。靳一梦和隐去身形的多米尼克连大气都没敢出，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蜘蛛的触觉非常敏锐，它腿上的刚毛能够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他们俩一点都不想被这鬼脸蜘蛛的毒液消化成一滩香甜可口的蛋白质。

　　然而世事往往让人始料不及。只见那鬼脸蜘蛛庞大的身躯忽然以高频率抖动了起来，佐以节肢摩擦，一股股细密如针的蛰毛顿时脱离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躯体，开始漫天飞舞……

　　“它是被这只犀牛引来的，但它现在的目标是多米尼克！”靳一梦心中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了这个念头，他顿时知道不能再等，立刻一枪便打在了那只变异巨犀的犀角上。

　　这一枪显然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却激怒了变异巨犀，它狠狠地撞向了靳一梦栖身的大树，锐长的犀角深深捅/进树干，然后一昂首！这可怜的大树虽然生得足有三人合抱粗且根系发达，却也抵不住变异巨犀的雷霆一怒，顿时被活生生地整棵拔了出来，而这变异巨犀看起来却是轻/松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可见它那恐怖的怪力。

　　然而靳一梦已经趁着这混乱的时刻落到了变异巨犀的背上。他一刀插/入变异巨犀的后背，巨犀那强悍卓越的防御力使他即使用尽全力也只插/入了一截刀尖，甚至不曾见血，但对他来说却已经足够了。与此同时，他向那鬼脸蜘蛛扔出一发塑胶炸/药。

　　鬼脸蜘蛛原本作势欲扑，忽见一物破空而来，出于本能还是躲了一下，这大家伙的行动就像它所有上不得台面的同类一样敏捷到不可思议。靳一梦暗叹一口气，也不贪心，直接引爆。

　　爆/炸声起，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热浪席卷。变异巨犀大吃一惊，也顾不上自己背上的不速之客，直接扭头就跑，所过之处一片树倒林塌的轰隆之声，仿佛一辆发了疯的巨大型坦/克一样在林中横冲直撞。靳一梦不得不死死拽住战术刀的刀柄以避免被甩下去，他用尽量简练的语言向李明夜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仍旧处于隐身状态的多米尼克目瞪口呆了足足一秒钟。不过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角斗/士，一秒之后，他就合身滚入了大片大片足有一人高的落虫草丛之中。不得不说，即使现在烟尘弥漫导致情况不明，但他依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待烟尘散尽后，他却发现自己的谨慎是白费劲——那鬼脸蜘蛛虽然凶悍强大，却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被这么一炸，顿时就吓得一甩屁/股逃跑了……不对！

　　多米尼克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那只蜘蛛去追你了！”

　　“知道了。”靳一梦的声音同样很轻，但在一片颠簸缭乱的嘈杂中，却显得极为清晰。他换上一只粘性手套固定住自己，眯起眼睛看着那迅速逼近的涌动林潮，再次扔出一发塑料炸/药。

　　近在咫尺的爆/炸和火光再一次惊吓到了变异巨犀，这大家伙立刻撒丫子一通狂奔，跑得比刚才还快。五分钟后，靳一梦发现还是甩不掉那只蜘蛛，他不由心下一沉，正琢磨着自己现在开/枪能有多少准头……忽然间扑通一声，变异巨犀已经载着他跳了河。可怜靳一梦背后又没长眼睛，完全猝不及防，一口气没憋住，河水顿时呛进了肺里。

　　算了，这也是个办法。靳一梦强行压抑不适锁住肺部剩余的空气，手套浸水以后已经失去了粘性，他没再勉强，悄没声地蹬水潜走了。

　　.

　　“其实很多蜘蛛都会游泳，你能活着回来，运气真是不错。”李/明夜没好气地说道。

　　彼时在靳一梦汇报完情况之后，李明夜就立刻做出了决策——她一方面命令三个洛帕战士点上火把前去守护多米尼克，另一方面则是紧锣密鼓地准备热气球的升空工作，于是在爆炸发生后不久，她便用一根绳子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人都安全地吊了上来。此刻她正拍打着靳一梦的背给他顺气，后者正趴在吊篮边缘抽心刮肺地咳嗽。由于呛水的缘故，他的防毒面具被丢在一旁，因而此时他还要忍受不打折扣的瘴毒，这让他不得不一直使用/药/品回/复生命值……于是这个男人看起来难得的痛苦狼狈。

　　当然了，若是一个奴/隶级角斗/士居然能从两只四/五阶传/奇生物的爪牙下逃生……那么他就是再形容狼狈、痛苦万分，也一样是值得包酒吧庆祝的。同样的，多米尼克与那三个洛帕战士也都让鬼脸蜘蛛留下的蛰毛扎得全身痛痒、处处红肿，其狼狈程度不亚于靳一梦……但他们所有人居然都还活着！

　　这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多米尼克郑重谢过了靳一梦，随后便发誓自己一定要以今天的日期买一张彩/票。

　　不过比起“五人全须全尾一个零件不少地从两只传/奇生物的爪牙下逃生”，“两个传/奇生物同时出现”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堪比中彩/票的小概率事/件了。就如帝王的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通常情况下，一片区域中不可能出现两只传/奇生物，即使这两只传/奇生物食谱不重叠也一样。如今这里会同时出现鬼脸蜘蛛和变异巨犀，显然是因为血兰花正值花期，是故产生了传/奇生物在小范围内扎堆的现象。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尚不可考究且令人费解，但既然它已经从猜测变成了一个令人郁闷的既定事实，大家也只能接受。

　　违反常理的事情有一就有二，鉴于此地的生物强度，大家基本都打消了硬碰硬的念头。由于他们只需要考虑未来两天的消耗，故而有许多物资可以任性挥霍，众人索性决定留在空中过夜。

　　夜空深邃，冷月朦胧，天空和大地仿佛都在沉睡，连风都安静温柔。两个热气球都用长绳栓在树上，吊篮在微微起伏，其中横七竖八地睡着人。李/明夜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接手了文森特的工作，开始监察热气球的仪器装置。

　　她看向旁边的漆黑夜空，那里同样悬停着一个热气球，此时担任守夜工作的应该是斯/诺。

　　守夜是很枯燥的工作，尤其是他们正处于安全的天空之中。李/明夜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一手捻了一根烟随意地转，她戴着防毒面具也不能抽，只能这么玩着过会儿干瘾。

　　时间寂静地流动。忽然间，正靠着篮壁闭目养神的靳一梦发出了一声呻/吟，下一刻，他蓦地一手撑地翻身而起，流畅地以跪/姿持枪待射，手中的枪还是征服……等他本人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枪口直指睡在对面的一名洛帕战士，后者被惊醒，正一脸惺忪惊恐地看着他。

　　“做噩梦了？”李/明夜抬眸瞥了一眼。

　　靳一梦急促而沉重地喘了几口气，方才彻底回过神。他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睡，方如释重负地靠回篮壁，哑着嗓子抱怨：“肯定是那瘴气搞的鬼。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头晕，心里头还琢磨着最近也没吃啥菌子，怎么坐个热气球跟他/妈坐船似的……”

　　“你要不要吃点药？”李/明夜问道。

　　“没事。”靳一梦摇了摇头：“你睡吧，我看着。”

　　“我不困。”

　　“那我陪你扯会儿闲篇呗。”靳一梦笑了一下，索性发了个徽章通话过去：“反正我是不敢睡了，省得不小心做一回曹操。”

　　“少贫了，把你的状态栏给我看。”李/明夜仔细看了他一眼，断然说道。

　　靳一梦沉默了两秒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宝贝儿，您能别这么……啊，明察秋毫吗？”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李/明夜亮出了自己的状态栏。

　　——瘴毒入腑（B级）：你中毒了。你的血量将会以每分钟3/点的频率流失，并感觉到头脑昏沉、剧烈骨痛，在此状态下，你的全属性将会降低20%。根据你的坚韧属性判定，该状态将会持续104分钟，或在脱离“瘴毒”状态15分钟后解除。

　　“B级负/面状态？”李/明夜皱起了眉，“我们手头的药是解除不了这个状态的。”

　　靳一梦在厚重的防毒面具后轻轻笑了一声：“一会儿就好了。104分钟，还有痛觉削弱，也不算太难熬。”他顿了顿，甚至主动开起了玩笑：“媳妇你说咱俩运气是不是不太好，上个宇宙里刚累死累活搞了一身提双防的装备，结果这会儿净碰到这种无视防御的鬼东西……等爷回去了，一定要往中/央喷泉里扔个金币转转运。”

　　——这里毕竟已经是遗忘之地的盆地区域，且时处雨季、四面环山、风吹不进、阴浊不散，故而浓瘴之毒着实是比昔日昆特所中要厉害得多。实际上，单单从这个状态也可以看出来，这核心盆地区域确实是不太适合奴/隶级角斗/士探索的。

　　——即使这个角斗/士是靳一梦。

　　李/明夜垂眸看着靳一梦。其实单从外表上来看，她只知道靳一梦此刻出了不少汗，并且在有/意识地调整呼吸节奏而已……角斗/士毕竟有30%的痛觉削弱，或许真如靳一梦所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太难熬。

　　不过……

　　李/明夜不由咬了咬下唇，一星疼痛从唇/瓣散到心口，像有一把细密的牛毛针，顺着血管流通到那血肉做成的房/室之中，跳动出酸麻尖锐的绵密疼痛。她轻咳一声，顺着靳一梦的话头东拉西扯：“你可以在扔硬币的时候祈祷下回我们被分到我进过的哈利波特。就我的基础来说，囊毒豹皮并不难弄。”

　　“这么厉害啊？”

　　“你以为文森特的鞋子是怎么来的？”

　　“嗯，我想想……他给我说的版本是这样的：某天他正在柏林魔法街逛街，忽然发现一名男巫举止诡异，疑似在进行某些非法交易。于是他英勇地制止了这一起犯罪，然后发现这人是一个偷猎者……”

　　李/明夜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下次再问他试试，那张囊毒豹皮说不定会变成纽蒙迦德表彰他誓死捍卫复活石的嘉奖。”

　　“妈/的，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在话。”靳一梦也乐了，这一乐不小心牵肺动腑，他顿时皱眉收声，过了片刻方才吐出一口气：“我真是奇了怪了，以前那帮猎头人是怎么在这个鬼地方安居乐业的。他们就靠槟榔吗？如果光靠槟榔，我算是琢磨出他们为啥会灭国了……十有八/九是因为口腔癌。”

　　“根据洛帕族传说来看，遗忘之地是在欧波洛坎死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说到这个，排除猎头人对本地环境的耐受性和‘青果’中的其他未知作料，光从槟榔中生物碱的作用来看……我想你要是给自己一针肾上腺素，应该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李/明夜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我一直在思考血兰花效应的普适性，为此我总结了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比如大脑皮层表面积、毛发、无固定发/情期、特殊前肢构造等等……但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靳一梦其实对这个话题没多少兴趣，不过他还是尽量提起了兴致。

　　“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洛帕人的平均身/体素质比外界人要好非常多，甚至超越了中土宇宙中具备自然元素亲和力的精灵。洛帕人确实是人类，我想这是因为血兰花加入了雨林食物链的原因，血兰花同样在对人类产生作用。所以现在的洛帕人，是否就已经是普通人类在血兰花效应下进化以后的结果了呢？就像传/奇生物的存在是偶然而不是必然一样，杜查、布劳沃、欧克塔姆的存在也是偶然而不是必然。我们都见过那些蜥蜴，如果我们把普通洛帕人看做那些普通蜥蜴，把布劳沃看做那只传/奇蜥蜴，就会发现我们亲爱的盟友与那个蜥蜴群其实没有分别，至少你可以根据那些蜥蜴的牙齿看出来，它们和洛帕人一样，都没有直接吃血兰花的饮食文化。在这片疯狂的丛林中，我们觉得洛帕人比起其他生物来说太过弱小和普通，只不过是因为……人类本来就不是靠体能取胜的种/族。就像成年老虎天生是凶兽一样，若是没有特殊催化，人类这个种/族在身/体方面的潜力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们的进化体现在另一方面，即使用工具的进化和发明创造，但那个方面并不是血兰花的领域。血兰花放大生物的优点，改善生物的缺点……但它也只能做到这些，它不可能把蒸汽机的设计思路塞到洛帕人的大脑里。”李/明夜一说到这方面就刹不住车，直接浩浩荡荡地就这么说了下去。

　　“我还以为血兰花还能让动物变得更聪明呢，但说句实话，我不觉得杜查比那只传/奇蜥蜴聪明多少。”靳一梦笑着接了一句。

　　“你这句话还是等你能打得过杜查以后再说吧，而且你所谓的‘聪明’应该指的是我先前说的大脑皮层表面积。说到这个，我当时真应该解剖那只蜥蜴，我相信它的大脑必然存在很复杂的沟回，而沟回是……”李/明夜顿了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话题对于靳一梦来说多少有点无聊，遂耸肩道：“我想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显然不会喜欢我的这个猜测，毕竟这个公/司的意图应该和古猎头族差不多——比如像种小麦一样轻/松地制/造出美国队长。只不过国际基因科技公/司尚处于摸索阶段，但古猎头族应该已经有了技术性突破而已……你他/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李/明夜莫名其妙地瞪着靳一梦。隔着防毒面具，她也看不清靳一梦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但欢乐是一种情绪，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更何况靳一梦根本就毫不掩饰，他眉眼弯弯，笑得肩膀微微发/抖。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这一本正经小/嘴叭叭的样子还挺可爱的。”靳一梦笑着说道。

　　正在谈恋爱的人总会有一些神奇到他人完全理解不能的萌点，这种情况通常被人称为“情人眼里出西施”，靳一梦显然正处于这种情况里，并且他也对此乐在其中。李/明夜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结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心有不甘地嘀咕：“你这个人真是……我说的话你都没认真听。明明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你还在那里笑……”

　　“谁说的？爷听的可认真了，你刚说到国际基因科技公/司想种出美国队长。”靳一梦说到此处，疑似脑补了一下，结果噗的一声笑喷，全身上下酸胀钝疼的骨头架子顿时就是稀里哗啦地一抖。他轻轻“唔”了一声，皱了皱眉，却是笑道：“至于笑不笑这事儿，我觉得吧，这是因为这个……嗯，有关农业技术的话题还不够严肃，这不能怪我。”

　　李/明夜当即冷笑：“那我换个你绝对笑不出来的话题。你有几个前女友？所有发生过性/行/为的都算。”

　　呃，这个……

　　靳一梦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小心地瞅了她一眼，确认她不是真想翻旧账，遂在心里大松一口气。他特别诚恳地说道：“宝贝儿你是不知道，我这人从小脾气就犟，上课的时候这手里头攥了个一就不撒手，其他数都不去认。我那数学老/师被我气急了就骂我，说你怎么就认一个数哇，长大了怎么办呢，哪个工作单位会要你呀？我语文老/师就跳出来打圆场了，说就攥着个一有什么不好的，这叫专一，专一知道吗？多高尚一品质！然后他俩就掐上了，谁都没顾得上教我，结果到现在我也就认得个一。所以我觉得吧，咱俩就别讨论这种数学问题了，多扫兴啊，你这不是欺负我不识数吗？”

　　靳一梦越说语气越嘚瑟，几乎有点神气活现的味道。李/明夜终于忍不住失笑：“你这个人，记不清了就直说，你还……”她摇了摇头，又笑。

　　二人就这么东拉西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李/明夜一边陪着靳一梦闲聊，一边在心里算着两个负/面状态（瘴毒入腑＋瘴毒）的扣血量，不时提醒他注意补充生命值。

　　很快的，104分钟便过去了。靳一梦到底是身/体状态不行，故而精神不怎么好，否则他先前也不至于就这么朦朦胧胧地迷瞪进一个噩梦里。这“瘴毒入腑”一消失，他顿时压力尽去，刚说了没两句话，困意就立刻一层一层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靳一梦发现自己的视野已经有些模糊了，他记得自己没有这么不扛累，但不论是瘴毒侵蚀造成的虚弱、对抗疼痛昏眩所流失的体力，还是这个晃晃悠悠起起伏伏如摇篮的热气球吊篮，都让他实在是困意横生。他打了个哈欠：“宝贝我睡会儿……”

　　“晚安。”李明夜结束了徽章通讯。

　　靳一梦很快就睡着了。他垂着头靠在自己手臂上，半蜷着身/体，看起来很是疲累的样子。李/明夜走过去帮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即使她已经尽可能地轻手轻脚，但他还是醒了，甚至还迷迷糊糊地抓起她的手，在防毒面具的滤毒盒边上碰了碰……

　　李/明夜低着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忽然用力地了闭，又睁开：“哥。”

　　“嗯？”

　　“已经过0点了。”

　　“……”

　　“我今天的要求是你不许死。”李/明夜说得很快，而且非常轻，如流霜落羽一般几不可闻。

　　“你说什……”靳一梦困顿地皱了皱眉，眼皮翕动着想睁开，李/明夜抬手按在他的视窗上，阻隔他所有的视线。

　　“你只管答应就行了，快点答应，说‘好’。”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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