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将军心眼小

作者:映阶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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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凌慕寒没想到太子一句戏言,她竟真的应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一个女人,能喝赢一个大男人吗?真是为了银子连脸面和性命真不要了!既然她贪心,就得让她受点儿教训。
      于是,他点了头。
      欧阳策笑着摆手,立刻有人捧着花雕酒进来,一人一只竹根儿掏的拳头大小的酒杯,斟满。
      比试的那人也不过二十五六,脸形端正,哈哈一笑,说:“这要传出去,岂不是我欺负一个小女子。这样,我先喝两杯。”
      “不用!比赛要公平,免得等会儿你输了,反说是让我的。”童筱意却口气极大的拒绝,端了竹根酒杯潇洒的一仰而尽,喝完了抿抿嘴,评价道:“三年的陈酿,馥郁芳香,口感醇厚,真是好酒!”
      众人先是一愣,随之就拍手笑起来:“好爽利的丫头!”
      比试的人见状,也跟着喝。
      童筱意一喝酒性情逐渐就放开了,一边摆手一边说:“倒酒!另外,我可没吃东西呢,拿双筷子来,空腹喝酒伤了脾胃,我可不划算。”
      “太子?”下人迟疑的请示。
      欧阳策噙着笑,点头。
      童筱意得了筷子,直接就凑在自家将军大人的桌上吃,一边吃,一杯酒就灌下去。就这样,一手夹菜,一手灌酒,一上一下,两手不停。
      “太子,一坛喝光了。”
      凌慕寒一听这话,眉头立刻打结:“童筱意?”
      “在呢。”童筱意轻快的回答,唇边还带着笑。
      众人打量她的脸色,微微泛着层桃红,一双眼睛如横秋波,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尽是娇憨俏丽。没想到这酒一喝,越发将她显得精灵秀气,粉雕玉琢,之前一张寻常的脸,此刻竟焕发了光彩。
      欧阳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丫鬟,不觉得就看呆了。
      凌慕寒看不到这些,但从她的声音里判断,她还是清醒的。他不禁微有质疑:“童筱意,你真喝了一坛子?”
      “是啊。”童筱意将那空坛子抱来,塞到他手里,让他检验。然后又指着比酒的人,笑着说:“太子殿下,他已经醉了,还要比吗?”
      “我没……”那人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就软在地上。
      “快快,快扶起来。”旁人连忙说道:“这陈酿花雕酒劲不小啊。”
      欧阳策又盯着她看了看,仍旧难以置信:“筱意,你真的没事?”
      童筱意笑着摇头,不忘含蓄提醒:“太子殿下,比赛是我赢了哦。”
      欧阳策听懂了,笑着摆手:“德子,赏!”
      “谢太子殿下!”童筱意捧住银光灿灿的银子,高兴的满眼亮晶晶,忽然就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还有人不服吗?”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以为幻听。
      “童筱意!”凌慕寒啪的敲上她的脑袋,冷斥:“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少给我丢脸!”
      童筱意揉揉发疼的脑袋,委屈的说:“将军大人,钱是多么可亲可爱的东西呀!有钱能吃喝,有钱能办事,有钱走遍天下,有钱能通鬼神。我只是个小小丫鬟,不求走天下,不求通鬼通神,只想攒钱吃喝,将来养老。”
      “你!”一听她这篇疯话,凌慕寒竟无言以对。
      欧阳策讶然失笑,拍手鼓掌起来:“好!说的好!你说的很真实!看在你爽快坦诚的份上,屋子里,你随便挑一个,再比一次。若是你赢了,赏钱翻倍,给二十两!”
      “真的?”童筱意立刻两眼放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欧阳策突然很想看看她醉酒后是什么样子。
      “将军大人,太子恩准了,我要开始挑人了。”这次童筱意不是请示,而是通知。
      凌慕寒冷着脸,碍着场合,不好发作。
      童筱意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眼睛朝对面一望,盯住了最靠近太子席位的一位俊秀公子。抬手一指,笑道:“就是他了!”
      “我?”被点中的人大为吃惊,忙笑着摆手:“不行不行,我酒量不好,实在不行。”
      这一点童筱意当然清楚。从落席开始,他便只是象征性的喝过几杯,显然是不胜酒力的人。正是看中这一点,她才挑他。
      见他推拒,她把声音委屈的一放,说:“太子殿下,公子不肯跟我比,他身上肯定没带钱,那就算了。”
      那公子一怔,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欧阳策边笑边说:“衍清,你别担心,你没有钱不要紧,你若是输了,本太子为你垫付。”
      “太子,这……”沈衍清很是为难,又不好拒绝,最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说话间两坛子花雕摆了上来。
      这时有人笑言:“太子,凌将军,不妨我们来猜猜谁会赢?这小丫鬟可是已经喝了一坛子,难道我们的侍郎大人还会输吗?”
      旁人哄笑:“那可不一定。我看这小丫鬟一坛酒下去面不改色,定是千杯不醉,我们的侍郎大人可是出了名儿的酒量浅啊。”
      “各位就别拿我取笑了。”沈衍清叹笑着摆手:“喝酒本为助兴,何必要相互比试,喝醉伤身又失斯文,不如不比。”
      “衍清啊,人家小姑娘还等着呢,你怎么能反口呢?再说,我可是答应了她,你不能让我堂堂的太子失信啊。”欧阳策看他着急的样子,忍着笑,又说:“诸位,不妨来下个赌注,我赌筱意赢。”
      “我也押小丫鬟!”其他人纷纷附和。
      童筱意则举起了酒杯:“侍郎大人,请!”
      “呃,请。”沈衍清被迫接受。
      童筱意心里有点小精明,慢慢的喝了三杯,对面的侍郎大人就认输了。
      “我不能喝了,实在不能喝了。”沈衍清苦笑的摆手,说道:“这竹根酒杯容量不小,我刚刚已经喝了不少,再喝真要醉了。我认输,认输!”
      “那不行!”欧阳策不同意,笑着说:“衍清,你认输简单,可银子是我出的。我看你没用实力,这会儿先别怜香惜玉,接着比!”
      经太子一调侃,沈衍清不得不继续,喝第三杯时酒杯一歪,酒水全都洒了出来。
      “太子殿下,我、我实在不能再喝了。”沈衍清的确是醉了,连说话都不清楚了。
      欧阳策则惊讶的看着童筱意,没想到她除了面若桃花,更加娇艳以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似越发通透清明。这会儿,她的嘴角还带着笑,几分得意,几分淡定,又有几分揶揄。
      凌慕寒也听出了结果,不禁质疑:“童筱意,你是在酒坊长大的?”
      “呃,算是。”她含糊一笑。
      “太子,沈侍郎醉的不轻啊,您看……”小公公抬手轻指。
      此时沈衍清斜倚在矮桌上,手中抓着横倒的酒杯,醉眼惺忪,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显然意识已迷离。也有刹那,注意到旁人提醒,忙撑着身子朝太子歉笑。
      据童筱意旁观者来看,他的大胆,多半源自与太子的关系,或许他们也是朋友。
      欧阳策忍着笑,忙招呼左右:“快搀侍郎去歇息。”
      “太子见谅,容许我先行告退回家,如此失态,实在不雅。”沈衍清醉意之中,还不忘读书人的斯文。
      “也好。”欧阳策见他站都站不稳,禁不住就笑,忙命道:“德子,送送侍郎大人,小心搀扶着。”
      “嗻!”
      凌慕寒蓦地也说:“太子殿下,请允许我一并告退。”
      “哦。”欧阳策看他一眼,又看了眼童筱意,笑着起身:“罢了,也是时候了,醉倒了两个,干脆一起散了。筱意,侍郎大人可是你灌醉的,在旁边搀着。”
      “是。”童筱意走过去,不忘小声提醒:“殿下,赏钱还没给呢。”
      欧阳策一听就大笑:“对对对,险些忘了。德子,快,赏钱!”
      小公公一听满眼为难,干笑着附耳道:“太子,咱们出门来没带什么钱,哪回太子出门还用钱呢?”
      欧阳策一愣,看向童筱意那双期待的大眼睛,竟觉得很尴尬。清咳着冷斥德子,说道:“看着办!”
      小公公急的抓头,又不好当着满屋子的人,问其中的人借钱。忽然看见门外一个人影,灵机一动,赶紧跑出去。与那人窃窃私语几句,少顷拿了二十两银子回来。
      “童筱意,太子赏你的。”小公公将银子递过去,总算完成了差事。
      “谢太子。”童筱意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都要笑翻了。
      谁能想得到呢,堂堂的太子殿下也要借钱打赏。
      童筱意搀扶着醉醺醺、脚步不稳的沈侍郎,随着一行人出了天香茶园。一行人中太子最尊,所有人都恭送着,等候太子先上车。
      欧阳策见沈衍清那个情况,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便笑着说:“快,筱意,搀扶着侍郎大人先上车。”
      童筱意早等着这句话呢。
      要知道,想要扶住醉酒的人可不容易,他双脚打颤,身子直往旁人身上压,她都快顶不住了。偏生其他人根本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她只能用挣钱不易安慰自己。
      三十两啊!哪个丫鬟能一下子挣到三十两?光是想想她就心花怒放,险些找不着北了。
      “侍郎大人,上车了。”她使劲将他往车上推。
      沈衍清这会儿醉糊涂了,笑呵呵的拍着她的肩膀,嘴里念起了诗:“金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侍郎大人,回家再念诗。”童筱意正劝着,感觉有人从身后将自己撞了一下,惊觉中回神,大叫一声:“小偷!抓小偷!”
      其他人正送太子上车,被她的喊声吓了一跳。
      童筱意见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急的声音都打颤:“花栗鼠,花大哥,快,快抓小偷啊!我的银子,我的三十两……哎哟!”她只顾得着急,一个没扶稳,结果沈衍清结结实实的将她砸倒在地。
      “筱意!”花隶舒赶紧上前扶她。
      “我的银子!”童筱意哪里知道疼啊,她的整颗心都在那三十两银子上面,顾不上等人扶,一把将压在身上的沈衍清推开,爬起来,拔腿就朝那可恶的小偷追了上去。
      “筱意!”花隶舒与众人眼睁睁看着她犹如旋风一般奔去。
      童筱意一边追一边大喊:“站住!快站住!”
      前面的小偷没想到她居然追的虎虎生风,又是声声震耳的呼喝,吓得脚一颤,扑通摔倒。
      童筱意看准机会,跳起来就将其重重砸在身下,反制双手,夺过装在小布袋里的三十两银子,抡起拳头敲在小偷的脑门上,骂道:“好小子!偷东西偷到姑奶□□上来了。我让你偷!让你偷!”
      等着太子等人一脸震惊的跟来,赫然看见她压在小偷身上,一边打一边骂。
      童筱意嘴里骂得正起劲:“敢偷我?你知道姑奶奶我是谁吗?我是护国大将军身边的丫鬟,你偷我,你是想把牢底坐穿还是想一辈子充军塞外?我再告诉你,你偷我是小,你可惊了驾了。我们家将军大人可是应邀出席太子的宴席,你当着太子与诸位大人的面儿行窃,你是想被砍脑袋还是被灭九族?”
      “筱意,他吓昏了。”半晌,花隶舒轻声提醒了一句。
      童筱意回头,这才看见太子与诸位大人们精彩斑斓的脸,当然,其中最难看的就是自家的将军大人。
      “童筱意!”将军大人的万年冰潭,要爆炸了。
      因为小偷事件,童筱意在大街上风光出名了一把,却也使得将军大人怒气直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她提溜回府。不用说,定是觉得丢了他的面子了。
      “跪下!”回到晨曦院,凌慕寒迎头就掷下这两个字。
      “跪?”童筱意一愣,立马干笑:“将军大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有钻石啊。你生气,要罚我,换个方式?”
      “童筱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凌慕寒将桌子啪的震天响,脸色铁青。
      “筱意,不要跟将军顶嘴。”花隶舒在旁小声的劝。
      童筱意却是一根筋,无论如何都不跪,最后干脆一副委屈的说:“将军大人要我跪,那说明是我做错事了,还请将军大人明示,我哪里做错了?”
      “你!”凌慕寒被她的话噎住,抓起茶杯一摔:“滚!给我滚出将军府!”
      童筱意一反常态,笑起来:“将军大人,你真的要我走?那我就走了。将军大人你多保重,赶紧再找个丫鬟服侍你,你晚上睡觉可是……我走了!”
      别有意味的一番话,欲言又止,说完就果断的转身,把凌慕寒和花隶舒以及闻声而来青竹全都给弄的满腹狐疑。特别是那番话,刺中了凌慕寒的心事,比其他人更多份尴尬和恼怒。
      青竹见她真的要走,忙拦住,问:“筱意,你去哪儿?”
      童筱意余光瞥着屋内,很淡定的拍着他的肩膀回答:“青竹大哥不用担心我,之前我无处可去不假,可今天将军大人带我出门,让我认识了不少权贵。我打算去投奔沈侍郎,他看上去很和善,一定会收留我的。”
      “筱意!”花隶舒拦住她:“筱意,既然你心存感激,那怎么能因将军责怒两句就闹着要走呢?将军是一时生气,一会儿就气消了。”
      “别拦着她!让她走!她童筱意是天不怕地不怕,能耐大着呢!”凌慕寒从没被人气成这样,还是个女人,越想心里就越窝火。
      “将军。”花隶舒返回屋内,劝了一番,然后说:“我知道,将军是因她出格的举动生气,但将军之所以留下她,不正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吗?将军三思,你要是生意,责罚她就是了,只要她还是你的丫鬟。”
      凌慕寒情绪渐渐平复,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重要问题:“隶舒,你找人查查她的底细,仔仔细细的查。我觉得她来历不简单。”
      “是。那她……”
      “她想去找沈衍清?”凌慕寒嗤笑,冷声令道:“让她去刷马桶,找胖婶盯着她做,做不完别想吃饭别想休息,更别想出将军府!”
      他的声音不小,童筱意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立刻觉得胖婶不好对付,当即反驳道:“我不去!我不是你丫鬟!我又没签卖身契,我不是将军府的人!”
      凌慕寒冷笑:“青竹,去取纸笔来!”
      青竹取来纸笔。
      “写!”凌慕寒一字一句的念道:“童筱意自今日起卖身将军府,永世不得赎买!”
      “凭什么?我不签!”这种吃人的卖身契,童筱意一听就跳眉。
      “隶舒,让她签!”凌慕寒的声音不容抗拒。
      童筱意盯着他,不详的预感得到证实,跳起来就往外跑:“就算你是将军大人,可你也不能强迫我卖身,我不卖!”
      院门口看热闹的丫鬟们刚好听见这一句,不禁又私下议论开了:原来将军看上童筱意了,怪不得带她回来,还带她出门呢。
      “隶舒,将她拉回来!”凌慕寒冷喝一声,说:“童筱意,是我强迫你吗?昨天在刚刚踏进将军府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隶舒,你告诉她,她的原话是什么。”
      “她说,同意卖身给将军,以此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童筱意,这是不是你亲口说的?”凌慕寒冷问。
      童筱意脑子一转,想起来了,当时为了保命,她的确这么说过,但是……
      “没有!我没有说过!”她将脑袋摆的像拨浪鼓,坚决否认。
      “好!既然你不承认,那这卖身契就更得签了。隶舒,不用我教你?”凌慕寒的声音里已透着不耐。
      花隶舒叹口气,抓住童筱意的手蘸了红泥,往卖身契上一按。
      “啊——花栗鼠!你这个坏人!强迫我卖身,把我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恨你!”童筱意大叫起来,伸手就去抓那张攸关性命的薄纸。
      凌慕寒却是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冰冰冷冷:“童筱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成为将军府的人了,你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把将军府里的马桶全都刷新干净。”
      “我不……”
      不等她抗议,凌慕寒就将她的声音压过:“我劝你赶紧去,否则别说晚饭,恐怕你晚上也得跟马桶睡在一起。”
      童筱意气的头顶要冒烟,握着拳头忍了又忍,终于点头:“好!既然将军大人交代了,我去!不过,我得先回房喝口水。”
      凌慕寒松开了她的手,微微皱眉,悄声叮嘱道:“隶舒,暗中盯着她。”
      “是。”
      童筱意回到房里,将身上的三十两银子藏好,坐在床头唉声叹气一番。签了卖身契,感觉就像当初被人收养的那一纸文书,看上去多么的美好,实际上就有多么的残酷。
      “筱意,你没事?”青竹见她脸色不好,想劝,又不知怎么劝。
      她自嘲笑道:“我么,这两天你还没看出来吗?我这个人,随遇而安,从来不会真的不好。”
      “这是花侍卫让我端来的,他说你在外面喝了不少酒。”青竹放下一杯热茶。
      “谢谢,代我也谢谢花大哥。”将茶喝了,她立刻就生龙活虎,笑道:“青竹大哥,时间紧迫啊,我得去工作了。”
      说完就冲出门,去找马桶所在。
      “童筱意!”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童筱意喊住。
      童筱意循声一看,原来是死对头翠兰,那两只眼睛盯着自己都发绿光呢。
      翠兰乜斜着眼望过来,鼻子里冷哼一声,说:“胖婶有事儿要忙,我负责监督你,咱们将军府的马桶可不少,你别想偷懒!”
      童筱意觉得头顶的乌云又加了冰雹,翠兰可是她的仇人。
      翠兰将她带到东厕,远远儿站着,抬手一指:“去!把里面的桶全都提出来。”
      “是。”童筱意脸上恭顺,将手帕子折起来,遮住鼻子,撸起两只袖管,大喊着往厕所里面走:“里面有没有人?回避了回避了!收桶了收桶了!”
      “有人有人!”随着一声喊,一个小厮提着裤子从里面飞奔而出。
      童筱意走进去,靠墙摆着五六只木桶,那个脏,那个难闻。忍着作呕的冲动,将几只桶提出来,故意一一往翠兰跟前放。
      “你干什么?”翠兰躲得老远,帕子捂着鼻子,大声喝叱。
      童筱意一脸认真的回答:“请翠兰姐姐检视啊,数一数多少桶,最后证明我没偷懒啊。”
      “你快开始!”翠兰看着她那滑稽又呆子的模样,不屑轻哼。
      “是,翠兰姐!”童筱意抓起马刷,开始刷马桶,一边刷一边唱:“每个马桶都是英雄,只要一个按钮,它会冲去你所有烦忧,你有多少苦痛,你有多少烦忧……”
      “你嘴里在唧唧咕咕的说什么呢?”翠兰挑着眉质问。
      “翠兰姐,你在问什么?”童筱意一脸茫然,起身反问的瞬间“不经意”的带倒正在刷洗的马桶,污水一下子流向翠兰,泼了翠兰一脚。童筱意一脸惊吓的跳开,鼻子上遮的手帕滑掉在嘴上:“翠、翠兰姐,我不是故意的,你……”
      “你、你、你……”翠兰看到脚上恶心的污水,身子打颤,脸色发白,好像随时都要晕倒。
      童筱意抬脚“咚咚”几下,将几只被水浸泡的马桶全部踢倒,然后掩着眼中窃笑,一副关怀口吻的提醒:“翠兰姐,你可千万别晕倒呀,你看看你四周。”
      翠兰怎么会没看到,她周围全都泼满了恶心的污水,偏生她心理素质差,紧张的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摸了满满两手脏东西。翠兰瞬间崩溃,破声“啊——”的惨叫出来。
      童筱意捂住耳朵,躲到一边,看见了远站一旁惊愕的花栗鼠。知道刚才一切都被他看到了,也不慌,而是笑着冲对方招手:“花大哥,你来视察工作吗?告诉将军大人,我很快就做完了。”
      花隶舒也受不了那味道,扭头走了。
      当府里的下人们被翠兰的喊声引来的时候,只见翠兰带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飞奔而去,童筱意则一副天踏与己无关的淡定,继续刷着马桶。
      童筱意很认真、很尽责的将马桶全部刷新干净,然后带着一身异味返回晨曦院。没有第一时间去汇报工作结果,而是取了干净换洗衣服和洗澡物件,又出了晨曦院。
      她先去了花园,摘了一篮子各色花瓣,然后去了澡堂。
      下午是没人洗澡的,她先冲洗,再用花瓣泡澡,舒服的享受完,回到晨曦院,进入书房,汇报工作。
      “将军大人,我回来了。”话一出口,这才发现书房里还有个外人——翠兰!
      翠兰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眼睛从手帕子上抬起,怨恨的瞪着她,然后又哭诉:“求将军为奴婢做主!”
      童筱意不用问,立刻就猜到了。
      凌慕寒微微皱眉,随着她进来,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而且是刚刚洗完澡的花香。“童筱意,我让你去刷马桶,你都做了什么?”
      “回将军大人,我听从指示,去刷了马桶。我已经将六只马桶刷洗的干干净净,将军大人如果不信,就让人把马桶全部提来,一一检查。”童筱意回答的一板一眼。
      “你是不是将脏水故意泼到翠兰身上?”凌慕寒又问。
      “将军大人应该问花大哥呀,他全都看见了,我绝对没有故意,那是意外!”童筱意一句话将问题推了过去。
      花隶舒迟疑了一下,说:“只看见翠兰摔倒,别的没看见。”
      童筱意接过话:“都怪我,不小心将桶弄倒,翠兰姐被污水吓得摔倒了,结果弄的更脏。将军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东西有多脏,翠兰姐洗澡倒挺快的,我用花瓣泡了好久,要不然……”说着抬起袖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问:“将军大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香?翠兰姐身上什么味道?”
      “童筱意!”凌慕寒嘴里喝斥着,却因她的话而留心,起身走到窗边,刻意与翠兰拉开距离。
      “将军,她胡说!童筱意胡说!她是故意的!将军要为奴婢做主啊!”翠兰说着又哭起来。
      “行了!”凌慕寒不耐的喝斥。
      翠兰见他似乎不想管,或者是偏袒,不禁着急,哭声停了一下,又重新响起话音:“老太君三明五申,不允许大家私下里结怨报复,童筱意却故意针对奴婢,若是老太君在的话……”
      童筱意听明白了,翠兰是拿着老太君压凌慕寒呢。
      奇怪了,老太君呢?
      凌慕寒自然也听出来,脸色却瞬间如凝冰霜,出口就是一个字:“滚!”
      翠兰惊得身体一颤:“将、将军?”
      “滚!”凌慕寒将桌子一拍,下令道:“从今往后,不准进晨曦院,否则滚出将军府!”
      由于凌慕寒突然情绪大变,童筱意被赶出了书房,倒也乐得悠闲。她正准备回房,却被青竹喊住。
      “筱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青竹略有迟疑,问道:“你进府前的事我有所耳闻,那个卖你的人,是谁?你的家人呢?”
      童筱意是第三次被问,沉吟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淡淡忧伤:“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既然卖身契签了,那往后我就是将军府的人,将军府就是我家。”
      青竹见她这么说,便不好再问了,但还是好意提醒:“筱意,你的脾气该改改,总是冲撞将军,早晚有天会出事的。”
      童筱意一笑,反问道:“青竹大哥,你怎么会来给将军大人代笔呢?”
      “哦,我父母早亡,是在将军府长大的。以前陪将军读书,后来将军出了事,就负责为将军执笔。”
      童筱意抬眼望向书房,发现花隶舒也在门外,凌慕寒照例坐在窗口的位置,满脸沉寂。她想到上次误闯书房,他怒气勃发,当时手中托着块玉佩。今天又莫名发火,看来,他的脾气不单单是因为眼睛失明而造成的。
      晚饭时,她照例在旁边服侍。
      未免再被“赏赐”,这次她很乖很乖,除了讲菜,多的一个字也没有。
      凌慕寒饭用到一半,觉察到她安静的异常,禁不住就出声:“童筱意?”
      “将军大人,你想吃那道菜?”她立刻微笑着询问,就像一个最最称职的服务员和保姆。
      听到她一贯的声音,凌慕寒不理会她了。
      童筱意被打破了口,却无法继续“潜伏”,故意清咳了两下,谄媚的笑道:“将军大人,奴婢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可不可以呀?”
      “说!”
      “将军大人强制的将我留下服侍,可见对我很满意,不知道,我的月钱是多少啊?”她小心翼翼的问,但声音里的期待值可是很高很高。
      “月钱?”凌慕寒冷声一笑:“童筱意,你进府的时候我给你了多少?昨天带你出门,你又得了多少?现在还敢跟我谈月钱?人过于贪心,可是很危险的。”
      童筱意声音一垮,可怜兮兮的说:“将军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挣那点儿钱容易吗?你给的十两,是可怜我,救了我那想死的心。太子给的三十两,是我用娇弱的身体,跟两位大人斗酒,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那都是血汗钱!现在我服侍将军,不分白天黑夜,难道就没有个辛苦钱吗?如果没有,那会磨灭我服侍的积极性,最终导致的是将军大人的诸多不顺。将军大人为了长久的和平与稳定,花上一点点小钱,不是物超所值吗?”
      又是一大篇疯话歪理。
      凌慕寒嗤笑,反问道:“童筱意,为了十两银子,你就能不死?那如果给你一百两,你能做什么?”
      “将军大人,你要给我一百两吗?”童筱意瞬间眼睛闪亮。
      “做梦!”
      夜色沉沉寂寂,童筱意有了昨晚的经历,熟练的打好地铺,睡的香甜无比。好梦正酣,全身一阵寒意,猛地惊醒。
      一双幽冷的眸子凝然不动的望着她,近在咫尺!
      惊吓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这次他不坐床头,而是改为蹲在她身边了,那下次他又会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将军大人,夜深了,你该睡觉了。”尽管知道他听不到,但她还是说,这也是身处于寂静黑暗的屋子里的一种安慰。
      凌慕寒维持着姿势不动。
      童筱意爬起来,刚想扶他回床上去,却见一只手伸过来。也许是昨晚的阴影,她害怕手腕被捏碎,赶紧张开双臂将抱住。
      他的手停在半空,似被她的动作弄懵了。
      “慕寒,放松,你现在需要休息,你要睡觉。”童筱意没别的高明办法,轻轻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柔声轻语,完全将他当做孩子哄。她想,即使他没有意识听不见,但肢体上的动作他能感受到,这或许能阻止他做出过激行为。
      事实表明很有用。
      “慕寒,跟我来,我带你去睡觉哦。”童筱意一边说着,一边牵着他的手,领他慢慢儿的躺回床上。
      见他躺好了,她转身刚走,他又坐起来,她忙又回身轻轻的拍着安抚。如此两个来回,她干脆往床上一躺,一边轻拍,一边轻哄,结果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童筱意!”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童筱意唰的坐起来,醒了。
      “将军大人?”
      她眨了眨眼,看清了状况。
      此刻,她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将军大人的床上,一条腿还搭在将军大人的身上,更更了不得的是,她的手,一只睡着了还不检点的色手,居然伸进了将军大人白丝里衣内,极不光彩的偷偷占了将军大人的便宜。
      一下子如五雷轰顶,她赶紧跳下床,慌得原地乱窜:“将军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我对你绝对没有非份之想,我思想是纯洁的。你要相信我,你一定相信我!”
      “站好!”
      一声呵斥下,童筱意老老实实的不动,小小声声的低问:“将军大人,你不会送我去浸猪笼?我也不想游街。”
      “童筱意,你觉得很好笑?凌慕寒阴沉着脸,本想按照以往惯例处置,但记忆中似闪过了什么,令他微微迟疑。沉寂了片刻,他问:“童筱意,昨晚有事吗?”
      “没有。我只是见将军大人又坐在床边,怕你休息不好,所以扶你躺下休息。可能太累了,没注意就在将军大人的床上睡着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童筱意回答的半隐半露。
      凌慕寒陷入了沉思。
      他虽不知晚上的情形,但早晨醒来,有时会在地上,有时会在椅子上,有时甚至在外面,也在毫无意识里受过伤。那些来服侍的丫鬟们,许多人一晚不到就吓的逃出了晨曦院,关于他残暴或附身的流言他并非毫不知情。
      她居然能……
      早饭后,童筱意发现花隶舒和青竹时不时拿眼睛瞟着她,欲言又止。她一猜就是昨晚的事,她破了纪录了。
      趁着将军大人又到书房里去沉思,她出了晨曦院,直接走往大门。
      “干什么去?”门口的小厮问她。
      “我是童筱意,去给将军大人买点东西。”她报上大名,小厮马上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拦了。
      童筱意身上揣着十两银子,准备去大街上买点儿小东西,把银子换成散钱,用起来方便。刚刚走到街口,还没等找到合适的商铺,突然听到背后一声“丫头”!
      没等她回头,眼睛突然被黑布罩上,嘴被捂住,然后就被人扛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的同时,听见一个男人恶声恶气的说:“死丫头!我送你到春风楼吃香的喝辣的,轻轻松松就能挣钱,你居然跑!死丫头你知道吗?你这一跑,老子到手的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你这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别打,打花了脸,可就不值二十两了。”有人拦住他。
      童筱意气的头顶冒烟。
      二十两?区区二十两就把她给卖了,她就值这么点儿?奶奶的!
      童筱意被带进了春风楼的后院,甩在柴房里。
      有人进来了。
      男人谄媚的笑道:“春姨,人带来了,那银子……”
      春姨摆着手绢子,说:“这丫头上次可是跳过楼的,听说是被带到了将军府,怎么又弄回来了?不会有什么麻烦?”
      “春姨放心,这丫头有什么能耐,能在将军府呆得住?准是被赶出来的。再说了,我是她舅,我有权卖掉她!”末了,又谄笑道:“春姨,你看这银子……”
      “三儿,取契约来,签了就给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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