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时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里晟舟很少让我出门，大多数是让黑猴他们去玩，他留在房间里陪我。
　　两人独处的时光似乎多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多。
　　晟舟依旧神色如常地陪我看书，态度自若，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目光老是不时往他身上瞟。
　　“想什么？”
　　晟舟淡淡询问。
　　见他这样，不由非常气馁：“没…没什么……”
　　“好好写作业。”
　　正要继续看书，被却我“啊”的一声打断。
　　“晟舟……”我嗫嚅地说：“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那是不是你的那个啊……”
　　“哪个？”
　　“就是那个啊……”我说不出来。
　　晟舟挑眉看我。
　　我话还没说出来，脸倒是红了：“初…初吻嘛……”声音渐小。
　　“不是。”
　　我猛地抬头，一脸的错愕不敢置信。
　　“傻瓜。”被他一敲脑门：“想什么呢你。”
　　我惊喜道，“所以那是……”
　　晟舟想都没想，“这还真不是。”
　　脸上似乎是回忆的神情，柔和了神色。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想起来。”
　　我不明所以，“我哪知道啊……”
　　然而任我怎么追问，他却缄口不言。
　　后来只好作罢。
　　我安慰自己，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是起码晟舟初吻的对象还是郝安宁。
　　七天很快就过去。
　　回去的前一天清晨，大家犹在睡梦中，晟舟却早早拉我出门。
　　目的地显确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当地的一座公园。
　　凌晨几点时分，连晨练的爷爷奶奶还没起来，我们就着朦朦胧胧的天色爬山。
　　不，正确的说，是晟舟背我上山。
　　泛着露水的石阶湿滑光亮，我紧紧抓着晟舟的手不放。
　　“晟舟我自己走好不好……石头那么滑，这太危险了……”
　　晟舟却拧眉，重复道：“上来。”
　　我不肯照做，被他一把拉过搭上，似乎很赶时间。
　　“晟…晟舟……”我挣扎下来。
　　他趔趄了下，待站稳后轻拍我低声警告：“不要动。”
　　我瞬间不敢动弹。
　　只好趴在他背上和他打商量：“晟舟只背一段好不好……我自己能走……我乖乖的，不会乱跑的……”
　　晟舟却充耳不闻。
　　犹暗的天色下只有几盏昏黄的夜灯。
　　朝露初寒，晟舟却出了一身汗。
　　我不明白晟舟为何那么固执，只知道自己心疼得要死。
　　“晟舟我们歇一下好不好……”
　　我已经不求他让我自己走了，晟舟说要背我到山顶就一定要背我到山顶。
　　“宁宁多少点了？”晟舟开口道。
　　我给他擦汗的动作一顿，手忙脚乱看一眼手腕：“五点多一刻……”
　　他紧绷的表情终于露出点笑意：“那一定能在六点前赶到山顶了。”
　　我不明所以，“可是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没事。”
　　一颗汗珠滑落到他的睫毛上，晟舟轻轻一眨，化作细碎的水珠黏在睫毛上，像极了泪珠。
　　我心疼得掉眼泪：“晟舟我走一段吧……”
　　“不行！”晟舟硬声拒绝。
　　“那我们歇一歇好不好……”我呜咽出声。
　　他迟疑半秒，终是继续拾级而上。
　　“宁宁不要哭，到山顶就好了。”
　　“……”
　　这样的哄还不如不哄，我轻咬一口他的颈窝，无比痛恨面前一望无际的台阶。
　　晟舟身体一软，差点把我甩下来。
　　“宁宁你做什么！”
　　我顿时乖下来。
　　天际微明，我们终于在六点钟到达山顶。
　　晟舟把我放下来，我顾不得周遭，立即帮他捏手捏脚，捶肩捶背。
　　眼眶犹红，拼命帮他擦汗。
　　“晟舟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水。”
　　不等晟舟拦我，我已经环视一圈，迅速锁定一家小卖铺跑上前。
　　“老板娘，请问你这里有没有矿泉水啊？”
　　老板娘似乎心情很好，从冰柜里拿出瓶矿泉水给我。
　　我连忙阻止：“啊啊，不要冰的，晟舟现在喝不了冰的，常温，常温，老板娘我要常温的。”
　　老板娘笑意更大，一连几声“好好好”，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吧？”老板娘朝晟舟方向努嘴。
　　我微微羞赧，还是点了点头：“嗯。”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晟舟正拿我给他的湿巾擦汗，眼眶忍不住又热乎乎的，心疼极了。
　　“爬山就爬山嘛，我又没有那么娇气，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上来。”
　　“小姑娘你不知道？”老板娘眼里讶异，“这里是有名的姻缘山啊。”
　　“姻缘山？”我怔住。
　　“……你男朋友是真的很爱你。”她感叹道。
　　忍不住热心给我科普：
　　“这座山有个传说嘞。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帝最小的女儿私自下凡爱上了一名凡人，引发天庭震怒，誓要拆散他们。天帝用了各种方法，哄诱的，威胁的，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们非常相爱，生而同衾，死而同穴，感动了许多人，大家帮他们一起渡过难关，后来天帝没办法了，只好答应说，‘只要男的能够背着他女儿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上到天顶，他就答应他们’。”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当然通过考验，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老板娘笑眯眯道，“当然啦，这么座小山怎么可能有九万九千多台阶，而且我们可都是凡人啊。于是就变成了九百九十九阶梯。”
　　“然后多了个附加条件，必须在五更黎明之际出发，于六点天明之前到达山顶。”
　　“本来只是个传说，历史久了，这一带的人都说很灵验，以一传百就传开来了。”
　　“听说能坚持到最后的情侣都会受到神明保佑和祝福哦，你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我怔怔听着，心里大震，连晟舟什么时候走上前都不知道。
　　老板娘朝晟舟眨眼睛：“帅哥，你人不错哦。”
　　晟舟面色如常，从我手中接过矿泉水。
　　“晟舟……”我轻轻咬唇，当着老板娘的面还是抑制不住抱住他。
　　他的衬衫还带着汗水的湿意，触感微冷。
　　“郝安宁你不嫌臭啊？”晟舟身体僵了一秒，把我拎开。
　　晟舟是说自己满身汗臭。
　　“不臭啊，晟舟怎么会臭呢？”我还埋在他怀里大力吸了一口。
　　晟舟脸色难看：“郝安宁！”
　　我不满地箍紧他的腰，反倒训起他来：“晟舟你不要乱动嘛。”
　　我明明很感动来着。
　　老板娘在一旁“扑哧”笑出声：“你们感情真好。”
　　她神色温润，真心诚意祝福我们：“神明会眷顾有情人的。”
　　晟舟闻言清冷的脸庞有了一丝柔和，朝她轻点头。
　　我们带着老板娘送给我们的东西上香祈愿。
　　寺庙里早早有了诵经的僧人，我们安静虔诚地跪拜，又悄声离去，并不打算打扰他们。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遥遥传来一声钟响，悠远、绵长。
　　下山再经过小卖部时，老板娘已不在，换成了个年轻的小姑娘。
　　她朝我们微笑：“请问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不好意思笑笑：“我想让你替我向老板娘说声再见，谢谢她。”
　　“好的。”姑娘疑惑：“你的名字是……”
　　我一怔，复又笑笑：“那还是不用了，谢谢你啊，有缘再见。”
　　下山的路程轻松很多，晟舟紧紧抓着我的手，并不说话。
　　我温顺地让他牵着，陡然生出让晟舟一直牵下去，牵到天涯海角的悸动，只觉心境柔软得不可思议。
　　下山后，晟舟把他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佩解下来戴在我身上。
　　犹带体温的玉在阳光下闪耀墨绿的光泽。
　　“好好戴着。”
　　我乖乖道：“好。”
　　一辈子都不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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