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金的外婆从小便遇见一个神秘男人,他经常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然后消失。
内容标签: 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外婆 ┃ 配角:神秘朋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32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2 文章积分:131,66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5224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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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朋友

作者:玄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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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金已经有好几周没有去医院看望外婆了。
      昨晚在餐桌上,母亲为此数落了他几句。
      他闷闷的放下了汤匙,答应明天就去一公里外的乡镇医院看望老太太。
      金打定主意这次不会再听那些荒诞的故事。孔雀公主、魔法师巴林、龙的心……这些词汇让他心生厌恶。
      不是不想见外婆,只是金实在受够了每次见面她都要讲的故事。
      但他现在不得不在病房里与她浑浊无光的眼睛对视着。那里有着饱含祈求的眼神。
      她缩在病床上,干枯的只剩一张皮。
      金的眼眶一阵酸楚。
      在他小时候,外婆是个瘦小而强健有力的妇人,抱着他走很远的路,去中心广场喂鸽子;也曾将他高架在肩上,好使他的视线能越过重重的人群看见街头艺人的表演。
      而那段时间他确实对她的那些故事有过兴趣。
      不,是很有兴趣。
      他那时候最喜欢的故事是关于苹果的故事……
      当然,依旧是她胡编乱造的。
      听到外婆让他讲这个故事时,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谁也不知道那树有多高,有多粗,看见树身的时候,人们常常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堵墙。树上结了一只苹果,苹果越长越大。树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眼看就要落地了,说时迟,那时快,“呼”得刮来一阵龙卷风,把苹果托住,缓缓放进了太平洋里。太平洋里的水立刻溢了出来,淹没了周边的小岛和渔民的屋棚。后来人们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带着丰沛甜味汁水的岛屿,就上去定居,饿了就用钻子钻开苹果皮,啃里面的果肉。人们开来了挖掘机,把果肉挖出来,运到陆地上去卖掉。逐渐的,苹果被吃得只剩下芯了,人们也离开了苹果岛。很多年后,苹果芯被泡烂在了太平洋里,太平洋的水有了股苹果味。美国人很聪明,他们把这水运回来,加上糖精,制成了一盒一盒的苹果汁。”
      “你讲得很动听,我很喜欢。”
      外婆说着,把瘦的竹签似的手指搭在他手臂上。
      金没有说话,帮她把微微发凉的枯手放进被子,又掖了掖被角。
      也许是外婆已经讲不动了,所以想听他复述,来怀念过去的时光。
      幸好苹果虽然大,但故事比较短小。
      金感叹着。
      也幸好她没要求他讲孔雀公主。
      孔雀公主采集清晨花瓣上的露水,倒进盲孩的眼睛里,盲孩重见光明。金小时候听了故事,想着是不是露水有亮眼的作用,也去效仿,眼睛受细菌感染发炎,又痒又疼。
      但好运并不是总伴随着他的。
      “现在我想听听神秘朋友的故事。”
      外婆说,她闭上了眼睛,仅剩的几根稀疏的睫毛,滑稽的颤了颤。
      哈,神秘朋友,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人,总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开玩笑的吧!
      小时候他也曾傻兮兮的盼望过“神秘朋友”赶走那些往他水杯里吐口水的坏小子。后来发现还是自己跟他们干一架来得更妥当。
      因为“神秘朋友”从来没出现过。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朋友。
      如果说孔雀公主给金的眼睛带来了伤害,那神秘朋友就真真切切伤害到了金的感情。
      “......”
      “......后来,您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神秘朋友。”
      金舒了口气,畅快的向后靠去,医院的硬座椅狠狠的硌了他的背:
      终于讲完了。
      他想。等她吃完晚饭,我就能离开了。
      但不知怎么回事,老太太今天像是缠住了他一样。
      她认为这个神秘朋友的故事他讲得不好,非得要他读一本日记。
      “听您自己写的东西,不会觉得尴尬吗?”金做着无奈的挣扎。
      静默一阵子后,金妥协了。
      他取出外婆床头的日记本,叹息着。
      在他还不会读写的时候,这不起眼的黑色封皮下,外婆画的各式各样的小插图,让他非常喜欢。
      直到去市中心念书回来的某一天,他第一次觉得这上面的插图是多么简陋,而故事是多么拙劣。
      多年过去,这还是金头一回再翻开这个本子,他找到《神秘朋友》这一页,念了起来:

      (“第一次见他,我可能还不到三岁。中午我父亲哄我入睡后,外出不归。等我醒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单独在家里待过。
      我从沙发上跳下来,不会穿鞋,白色的长筒袜踩在地上。
      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边哭边呼唤着父亲跑了出去。然后就碰到了他。
      年代太久远,我已记不清他当时的样子,只记得他是个高大沉默的人。
      他把我架在肩头,好高好高,我伸出手就能揪到路边的香樟树上的叶子。我有些害怕。我清晰的记得我的脏袜子在他衣服留了几个灰尘的印。
      我被他送回了家。”)

      简直漏洞百出!
      金很想立刻合上本子。
      小孩遇到陌生人后一般都会逃开吧?
      他偏头看了外婆一眼,发现老太太仰着头,微微眯着眼,松垮垮的嘴角上带着一丝满足。
      翻过第二页,不出所料的,上面粘着半片熟悉的香樟树叶,跟她本人一样干枯。
      三四岁的时候,这片叶子在他眼里是那么大,粘得又那么紧。
      他小手痒痒极了,抠来抠去半天,没抠下来,反而把叶子扯烂了。
      外婆看见了,叹息着将笔记本关进抽屉,把金抱在腿上,给他讲神秘朋友的故事。
      神秘朋友有一天会来找我吗?
      听完后,小小的金这样问道。
      外婆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不记得了。

      (“第二次见到他是好几年后。
      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必须走夜路了。没有光的夜晚不知道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想起了姐姐给我讲的那些关于咀嚼尸体的恐怖故事。
      路边有人叫我,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我想要奔跑却两腿发软,不敢迈步。
      陌生人把我拖进一个废弃的小巷,到处都是瓦砾钉子和一些我看不清的建材。
      我遇上了真正的恐怖故事。
      神秘朋友再次出现了,像是在巷子口等着我一样。
      即使上一次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我知道那就是他。
      他嘴边叼着的香烟燃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看见这么点儿火星,心里不再有任何恐惧。
      他疾步过来,拿着什么东西狠狠打倒了掐住我脖子的人。
      我的神秘朋友。
      他救了我。”)

      外婆不安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您想坐起来吗?”金放下日记,体贴的问。
      “谢谢。”她把手伸给金。
      金小心的托着她坐起来,把枕头立起来放在她的背后。
      天哪,她真瘦。
      一个坐起来的动作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了。
      金一直等她平复下来,才开始继续念:

      (“很久之后,我才想起我竟然没有和他有任何交谈。
      我想,如果下一次他再出现的话,我就跟他说话。
      要问他什么呢?
      ‘你是从哪里来的?’
      还是......
      ‘你叫什么?’
      ‘......’
      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思考着。”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准备去参加一个面试,那时候南路两边还有大片的农田和乡村。车站只有一个简单的站牌,也只经过23路公交。雪很大,路面上结满了冰。我在站牌边的树下撑着伞瑟瑟发抖,黑皮鞋里是泥水,丝袜全沾在腿上。我现在清楚的记得当时是6点52分,而班车本该在半小时之前就到的。大雪之中,没有一辆车经过这里。大概7点的时候,有辆摩托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不是什么漂亮的机车,就是辆摩托,钉着小小的,黄色的牌照。
      451208.
      车牌是451208,只看了一次就记住了。后来我去查过,发现根本没有这个车牌号。
      神秘朋友一脚撑在地面,红色的塑料雨披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我立刻感觉是他。
      他递给我一张深紫色的雨披。我套在身上,上了车。
      ‘我去北门口......’我说。
      回应我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隔着湿漉漉的雨披抱住他的腰,想把脸贴上他的背,但是又怕弄花了妆。
      时间被不断的拉长了。
      风声不知道在耳边喧嚣了多久。
      但对我而言风是静止的。
      是安静的,是可忽略的。
      一切都新鲜曼妙又理所当然,湿袜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我本该和他说话的,但我忘记了。
      我真真切切的忘记了。
      像一场梦。
      当然那天的面试我还是失败了。
      我头天晚上没有睡着,上了场又太紧张。
      回家以后,我打开电视,地方台正在播新闻,我看了几分钟就关上了,因为满脑子都是神秘朋友。
      下次我一定要和他讲话。
      第四次见他,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东西。过斑马线的时候孩子手中的气球飞走了。一忽儿就缩成一个小点。孩子大哭起来。而我已经疲累到无论是训斥还是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突然感觉到手里重量一轻,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自然的从我手里接过孩子,手上牵着一只跟刚才一样的绿色气球。我不确定是不是刚才飞走的那一只。孩子立刻就不再哭闹了。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不由自主的像老朋友那样和他抱怨起了天气和丈夫。
      我告诉他我的孩子是个小调皮精,总把脏袜子藏在床底下,欺负家里的小狗,拧它的耳朵,揪它的尾巴,我一个人怎么都管不住。
      告诉他这孩子有多么依恋我,像‘妈妈的小尾巴’一样整天跟在我身后。
      自顾自的,絮絮叨叨说着。
      他从不回答,但我知道他一定很耐心的听着。
      他总是这样。
      从不和我说话,却又对我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我现在非常希望能听到他和我说话。”
      外婆浑浊的眼珠里滚动着晶莹的光。
      金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她的床边。
      “我已经病成这样了......”她哽咽着。
      “您肯定会好起来的,”金连忙安慰,“活到......两百岁!再见到他的机会还多得很!等下次您再遇上什么小麻烦。”
      金安抚了一阵子,他的外婆像小孩一样,没一会儿就雨过天晴了。
      “还有一次我没在本子上记。”她说。
      金点头表示他在听。
      “也是在医院里。”她抬眼环视四周。

      “你母亲出生第二天的时候,有天晚上他来过。那会儿我想去厕所,但是下不来床,实在太痛了,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按铃叫护士,但是没有人来。邻床的产妇正好被送进了产房,她的家属也都跟着去了。然后神秘朋友出现了,他很轻柔的抱我去了厕所,”外婆淡淡的笑,“我当时还挺不好意思的,出了不少汗。病床上都湿漉漉的。你接着念吧。”

      金照做。

      (“再次见到神秘朋友,是在一个空军飞行员的葬礼上。飞行员是在表演特技时出事故死去的。全镇的人都来吊唁他,人们觉得他是小镇的骄傲。
      葬礼举行到一半就下起了毛毛雨。
      于是我拿伞去找我的丈夫,他那几天有些感冒,我不想让他淋雨。而且他一吃感冒药就犯困,葬礼那天我也没给他吃。
      葬礼上人太多了。
      等我走到丈夫身边时,发现神秘朋友把自己的伞撑了一半给他。
      我真心诚意的向这个撑着伞的高大男人道谢。
      他用一种温柔而悲伤的眼神看我。
      对于他不回答我,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跟我说话。”)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金随便的翻着日记本,外婆愣愣的看着窗外,不知沉入了什么样的思绪。
      “是外公的朋友吗?”金问道。
      “什么?”外婆缓慢的回过头。
      “那个死去的飞行员,”金耸耸肩,“是外公的朋友吗?我记得外公以前也是空军来着。”
      这时护士送来了晚餐,金服侍着外婆吃完,看她躺下之后才离开。
      周末的清晨金起得很早,在街边特意买了几支康乃馨。
      刚来到病房,外婆就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你也带了花。”她对金微笑了。
      这时金才发现她病床边的柜子上也有花。
      是一朵玫瑰。
      梗子不长,它被浸在外婆的水杯里。
      颜色白得让人心碎。
      “这朵小的是哪里来的?”金走过去,捻起来,心里升腾起古怪的感觉。
      怎么能泡在水杯里呢。
      一会儿老太太喝水怎么办。
      她神秘一笑,答非所问:“他昨晚来过了。”
      “谁?谁来过?”问出这句话后,又看看那朵孤零零的花,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你......那个神秘朋友?”
      她点点头,脸上有种奇异的华彩。
      “他这次又做什么了?”金替她调慢了输液器,以防她心脏承受吃力。
      “他和我说话了。”
      “唔。”金说。
      她闭上眼睛一会儿,然后又睁开。
      “他带来了花,和我说了话,还给了我一个吻。”
      “他的胡茬很硬,嘴唇发凉......现在回忆起来,好像很熟悉,但是又很遥远。”
      她细微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嘶嘶”的金属质感,迷幻得让金有点晕头转向了。
      “他和您说了什么?”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说了‘你好’,然后叫了我的名字。”外婆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
      金不知道她这是满足于神秘人和她说话了呢,还是不满足于神秘人只和她说了这一句话。
      “他的声音没有我想象中的浑厚,听起来比他的外表年轻。他的语气就好像他是脚下的大地,可以容纳我的一切。
      “我陷进温暖干燥的泥土了。”
      “70年了,他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温暖干燥的泥土,这个说法让金的心里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他到走廊里给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不要管炖菜汤了,现在就过来。
      傍晚时分,外婆去世了。
      母亲悲痛的不能自已,父亲忙着葬礼的事。
      金回老宅去整理外婆的旧物。
      大多数按照母亲的嘱咐烧掉了。
      那个日记本,金思索再三,还是挑了出来。
      夜晚躺在外婆生前常睡的大床上。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翻看过医院的访客记录,那天除了自己和父母,没有人来看望外婆。
      那么。
      外婆杯子里的白玫瑰是谁送的。
      金打开台灯,拿出日记,发现在上次《神秘朋友》故事结束的地方又多了几行新的笔迹。
      大概是他上次走后外婆添上去的。

      (“我已经老了。毛孔里散发出腐朽的气味。
      无论什么样的语言,从我褪色的嘴里说出来都不会动听。
      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能做什么呢?
      回忆。
      只有回忆。”)

      也许有一天,神秘朋友会回来,带走这本关于他的日记。
      不,也许他已经来过,看见了外婆的愿望,才带来了鲜花和吻。
      最终,金起床走到书桌边,在日记上替外婆记下了她最后一次见到神秘朋友的情形。
      然后呜咽着回到第一页,用食指描摹上面的插图,重读了上面的每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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