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空气有生命

　　《少年行》剧组的工作人员发现，自从顾庭和艾瓷录了综艺节目回来，两个人就不经常跟彼此说话了，连座位都一个坐在东一个坐在西。

　　顾庭本来就话少，这下子在剧组里更加沉默了。

　　拍戏的间隙，吃瓜群众们捧着盒饭，头碰着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怎么回事啊？你看顾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艾瓷去哪儿了？”

　　“今天虽然没她的戏份，但她不还是顾庭的助理吗？怎么没来片场？”

　　“你们说艾瓷真的只有小学学历吗？看她这个气质不像啊！”

　　“我也觉得，而且明明是通身的名媛气质，却一点也不骄纵，比某些富二代星二代强多了。上次还帮我搬道具，她力气超级大的，就那一箱道具枪，超级重，我觉得有30斤吧，她两手各拎一箱跟提着小鸡似的，气儿都不带喘地走了一百米。”

　　“是不是有人嫉妒她和顾庭走得近故意黑她？”

　　“快别说了，她出现了出现了！诶，她她她怎么直接从顾庭身边走过去了？”

　　“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啊？”

　　“……这副赌气的样子总让我有一种情侣吵架的感觉呢。”

　　“啊她走过来了走过来了，快别说话。”

　　吃瓜群众瞬间散开，强自镇定地在板凳上排排坐好，埋头吃饭，假装自己从来没在背后议论过别人。

　　不远处，艾瓷手里提溜着两箱肥宅快乐水，如同拎着两个空箱子一般轻松，闲庭信步地从入口走了进来，又目不斜视地从顾庭身边走了过去。

　　不过她面上看着悠哉悠哉，心里却在冷哼：谁还没点火气啊，要不是看你学气象的是个人才，我早不管你了。

　　艾瓷一边想着，脚下的步伐不疾不徐，慢悠悠地走过了大半个场地。

　　她只演了个小角色，在剧组没有自己的固定座位，和顾庭闹掰以后，自然也不可能再坐在他的旁边。

　　正是午休时间，场地里一时没有空座，艾瓷倒也不介意，随意找了个树荫底下，放下两箱可乐，长腿一跨，直接在树根上坐了下来。

　　她斜倚在树干上弓起一条腿，手臂一伸，从箱子里捞起一罐可乐，纤细修长的手指勾住拉环，“啪”地一声轻松拉开，然后一手搭在弓起的膝盖上，一手将可乐送到粉唇边，慢条斯理地喝着，望着远方，眸光悠悠。

　　一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来，好似在饮酒作乐一般，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可乐罐，而是一个酒坛子。

　　她今日穿的衣服水袖飘飘，头上还扎了浅黄色发带，靠着的又是棵桂花树，正是丹桂飘香的时候，满树的米黄色小花，配合上艾瓷特地为此情此景给自己吹的徐徐清风——

　　树下落英缤纷，美人衣袂翩翩，动作潇洒不羁，如有魏晋遗风，场面煞是好看。

　　……就是喝的是可乐有点出戏。

　　但哪怕是对艾瓷饰演唐梨还有些微词的人此刻见了这幅画面，也俱都服气了，这简直就是韩景文章中描述的那样——

　　眼前景是画中景，画中人是天上人。

　　不会有比她更适合的唐梨了。

　　黄导远远瞧见这一幕，眼睛瞬间一亮，登时大力一拍身侧副导演的肩膀：“摄影呢？快，快拍下来！回头让编剧看看，在剧本里把一幕也加上！”

　　副导演捂着肩膀苦着脸：找摄影师为什么又要拍我？

　　他弱弱道：“导演，打个商量，你下次换个人拍行吗？实在不行你换边肩膀也好啊……”他都被拍成高低肩了T_T。

　　黄导爽朗地笑了两声：“这不是用右手比较顺嘛！还有，怎么总是你站我旁边啊？”

　　副导演：这么说还怪他咯？

　　……

　　因为桂花树下的画面太美，一时间竟没有人忍心经过哪里，生怕惊扰了这幅如画般美好的场景。

　　直到董婷婷走进了画面里。

　　董婷婷这几日连丢几个重要资源，又认定了是顾庭冲冠一怒为红颜搞得鬼，单方面跟艾瓷的梁子越结越深，此刻看向艾瓷的眼神满是怨愤。

　　再加上她看周围人全是一副花痴的样子盯着艾瓷，心中更是妒忌，一脚踢开地上空的可乐罐子，阴阳怪气道：“艾瓷，你真的只念到小学毕业吗？”

　　艾瓷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可乐罐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远了，方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睑，微笑道：“没错呀。”

　　哈！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

　　董婷婷带着看好戏的语气道：“那你识不识字呀？剧本看不看得懂？我这儿有本字典，要借你用用吗？”

　　她话音刚落，艾瓷突然直起身站了起来。

　　艾瓷比董婷婷高了大半个头，这一站起来，便是从上往下俯视她，董婷婷的气势一下子便矮了一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艾瓷的面上虽然浅笑着，笑意却并不及眼底：“我觉得还是董小姐比我更需要这本字典，比方说……‘素质’二字怎么写，董小姐可要好好查查。”

　　“你说谁没素质呢！”董婷婷好似一下子被点燃了火/药桶般，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艾瓷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一手抄着口袋，走到被踢远的可乐罐子旁弯腰捡起它，才又走回董婷婷面前似笑非笑道：“小学毕业的人就该知道不能乱踢垃圾了，不知道董小姐又是念到哪个年级呢？”

　　“你！”

　　这是在说她连小学都没毕业？

　　她从小过得顺风顺水，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董婷婷气得双眼通红，握紧了拳头，要不是远处还有摄像机在工作，她恨不得冲上去扇艾瓷一巴掌。

　　“好了好了，”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杨采宁温柔的声音突然传进两人的耳朵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试图打圆场，“你们别吵呀，我们都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学历不能说明什么，人品好才最重要。”

　　“艾瓷只念到小学一定是有她的苦衷的。婷婷，咱们是念过大学的人，受的教育更高，就更不能搞这种学历歧视。要是被有心人拍下来传上网，对你的形象也不好。”杨采宁说得语重心长，仿佛真的在为董婷婷掏心掏肺的着想。

　　杨采宁又对艾瓷道：“艾瓷，只念到小学不是你的错，只要有心学习，念到几年级都不是问题……”

　　听起来像是来安慰她的，可是话里话外却都在强调她们是大学生，而艾瓷只是个小学生。

　　杨采宁看起来比董婷婷聪明一些，实际上也不过是另一种自以为是的愚蠢罢了。

　　艾瓷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有些不耐，多少万年了，人类排挤人的手段怎么总是这几种？还偏偏总是一副自以为手段高明的样子。

　　“我说，你们能不能去别的地方说话？”少年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杨采宁住了口，三人扭脸看去，说话的是田启，他在剧中饰演韩景的好友之弟，后来也成长为一代著名将军。

　　田启是童星出身，刚满十七岁，今年刚要高考，所以拍戏之余就在场边争分夺秒地复习刷题。

　　显然，艾瓷几人的争执已经打扰到了他的学习。

　　“对不起呀田启，我们这就去别的地方。”

　　杨采宁过来拉着董婷婷和艾瓷就往别的地方走，边走边不忘继续热心肠地和艾瓷说道：“我看剧本里唐梨是个大才女，有不少台词会用到生僻字，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鬻’字写错了。”经过田启身旁的时候，艾瓷突然停下脚步，低头在田启的本子上点了点。

　　“还有这里，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艾瓷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一道论语翻译题上：“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这里的‘知’通‘智’，是明智的意思，整句话是说：‘跟有仁德的人住在一起才是好的，如果选择的住处不是跟有仁德的人住在一起，怎么能算是明智呢？’”艾瓷指着古文侃侃而谈。

　　刚刚还在暗示艾瓷若不识字的话尽管来找她的杨采宁一下子噤了声，感觉脸上好似被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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