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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夜凉如水,临安后山树林里死寂且阴森,偶尔一声虫鸣都堪比炸雷之响。
尹络手拿烂树枝,拨开深及小腿的乱草,草根处的细小水珠全滚落到他脚上,冰凉湿润。
“不是说有妖怪么,怎么这老半天都没见着?”尹络挥舞着手里的树枝,颇有些无聊。
周珏木着脸没说话,脸上有些倦意。尹络侧过脸去看景翎,只见他平淡地目视前方,眼底藏着丝严肃。搞不清状况的,好像就只有他自己。尹络闭嘴,老老实实接着探路。
烂木棍在草丛里一打,飘出几个荧黄小点,在空中颤巍巍地飘远。
尹络被那些小点吸引住,“咦,萤火虫?”
光点上上下下,又飞入草丛中不见。尹络接连翻动草丛好几下,更多的光点飞出,像星星,将漆黑的树林点缀得如梦似幻。
尹络伸手抓住一只,送到眼前仔细辨认。那光点不是什么萤火虫,光点竟然就只是光点,发着朦胧的黄光,是不规则形状的一小颗,触感像碎石子。难以想象它们是怎么飘起来的。
尹络捏了捏,指尖那颗发光的石子不慎落到他掌中。恰好落在掌纹中,把掌心细小的掌纹照得清晰。黄光越发朦胧,尹络眨了眨眼仔细一看,发现是它在融化,棱角分明的切面融成一团,怪不得光线越发柔和。还来不及惊讶,尹络突然感觉手心一痛,那点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心的一个血口,正往外冒着血。
“啊!”尹络连忙甩手,甩出一串血珠。眼前那梦幻的一片光,没了半点优美的意境,只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他扯过景翎,指尖颤抖地指着那些家伙,“景翎,那个!”
一旁的景翎早已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拉过他的手看他手心的伤,那伤口不是划伤也不是擦伤,而像是被烫破,掌心那点嫩肉直接缺了一小块儿。他想起那个浑身是血却难找到伤口的凡人。
周珏脸色一沉,三个人想到了一块儿。刚才还零星的光点不知何时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整片树林都亮了好几分。尹络微微张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景翎扔出双刃,那些轻盈的光点噼里啪啦被打落一地,落在草丛中像下雨。草丛中蒸起雾气,刺耳的滋啦声听得人牙酸,如果那些东西落在身上……尹络不想去想。
“走!”景翎一手护着尹络,一手打落那些飘飞的光点,开辟出一条道路。
尹络捂着脑袋,老实地被景翎拉着跑。
混乱中,三人一路往光点密集处进发。劈开杂乱的树枝,眼前出现一个凹陷的小盆地。
小盆地中央,卧着个身形难辨的妖物。隐约可见它长长的闪光的尾巴,锋利的爪,以及额间一大块的荧黄色,应该与空中飘着的光点是同一材质。它真如百姓口中所传那样,身覆鳞片。
“你待在这里。”景翎把尹络往草丛中按,他两侧是两块巨石,将那些光点全挡在外。尹络不放心,但他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妥协道:“那你们小心。”尹络说着,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周珏呢?!”
刚刚一路慌慌忙忙的过来,无暇顾及身边,竟然没发现什么时候少了周珏。景翎抿唇:“也许在后面,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可你一个人——”话还没说完,景翎就消失了。尹络只好闭嘴,安分地蹲在草里,一边把那些企图飞过来的光点拍走。
没一会儿,尹络耳边响起了怪物的尖啸,还有兵器打在鳞片上的声音,以及他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尹络腿渐渐发麻,杂草根部的露水把他的脚冻得僵硬。不远处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连连传来,他分不清受伤的是哪个。终于,那妖物发出一声响亮的怪叫,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尹络猛地抬头,下意识站起身,酸麻的腿难以支撑,他仰面摔进草丛里。撑起身时,恍惚间看见了景翎。他俯身,拉起了他。
景翎头发有些乱,额前颊边的发丝乱翘,与他往常形象不符,有些滑稽。尹络笑不出来,景翎脸上有好几道划痕,伤口还湿润着,一道道横亘在他脸上,格外不顺眼。
“你这……”
景翎笑笑,脸部一动,伤口受到挤压,一滴血珠划过他的脸颊,尹络皱着眉把它抹去。
“你还好吗?”尹络有些担心,景翎虽然笑着,看起来却很疲倦。
“还好。”景翎垂眸。周边的光点早已散去,四周重新变得漆黑。他的手在身侧动了动,拿出了一捧光,是暖黄色。
尹络定睛一看,是那些光点,被装在透明的水晶瓶中,一颗颗荧黄色像萤火虫一样,在瓶中缓慢地飞舞。
景翎的脸半掩在瓶子后,一半被光照亮,眉目柔和,尹络的心漏跳了半拍。他把瓶子递过来,尹络迟疑着接过,疑惑道:“这个是?”
“看你挺喜欢的,便给你抓了些。”景翎的声音很轻,飘飘的,就像那些光点一样。
尹络笑弯了眼,“好看。谢谢。”他摇了摇手里的瓶子,瓶中的光点不受影响地漂浮着,“那妖物不是死了吗?这些怎么还能亮?”
“能亮一阵子,大概到明早就不行了。”景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玩着瓶子的尹络察觉到了不对劲,“景翎?”没有得到回应,景翎直直地栽向了他。尹络慌忙接住,滑坐在地。景翎大半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头枕在他肩上,长发蹭着他的脖子。
没等尹络说话,景翎先出声了,“没事,歇一会儿就好。”
尹络把担心的话全吞回去,默默地支撑着景翎的身体,一会儿,他伸手拍拍他的背。平时没怎么察觉,今天尹络才发现,景翎比他壮得多,肩也比他宽,他两只手都不能轻松圈住。
发光的瓶子躺在尹络腰侧,柔柔的光照亮景翎的侧脸。尹络的手轻轻落到他背上,呼吸也小心翼翼。
他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捕风捉影一般,他自己都分不清那种感觉。规律的呼吸喷洒在肩上,尹络眼里的光渐渐模糊,神思飘远。
“跟我走吧。”景翎的声音突然打破平静,尹络回过神。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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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