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心抄·一生惆怅为伊多

　　恋心抄一生惆怅为伊多

　　离开酒吧之后，居伊问我打算去哪里。小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我，我看他，笑着摇头，“回家。”
　　他仿佛有些泄气，但掩饰得不错，让我想要敬佩，他说：“我送你。”
　　我继续摇头，“帮我叫车就好。”
　　他看上去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忍住，听话地替我叫了计程车，目送我上车，我摘下手套把掌心贴在车窗上对他摆了摆，呵一口气上去，玻璃立刻漾了一片白雾，模糊他的脸。
　　转过街角时我把冰凉手指重新装进羊皮手套，对着窗上的掌印笑了笑。
　　连掌纹都看得清的。纤毫毕现，转瞬即逝。
　　越清晰越远离。
　　后来我奇迹般地睡着了，直到停车一刹那才清醒，几乎又懒洋洋脱口而出“喂，给钱”
　　一身冷汗。
　　匆匆摸几张钞票付了车资，不知多了没有。拿围巾遮了脸逃也似地跑进侧门，摸上楼去依旧没逃过我那位伟大的管家兼厨子女佣营养师定时闹钟的火眼金睛。
　　露比在炉台上把平底锅掂得山响。我在她开始念我之前举手投降，“我加班。”
　　她瞪我一眼，“加班也要回来吃晚饭。”
　　“是，是。”我说，“好香，又准备了什么，啊我的胃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你的好手艺。”
　　果然她心疼起来，继续瞪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当心……”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可是现在拜托你快来拯救我，亲爱的露比。”
　　哄撮她进了厨房，我回卧室换衣服。再出现时已经可以坐到餐桌边对着晚餐叹气，开胃菜是蒜茸扇贝和鹅肝酱，露比正把大银盅从厨房里端出来，揭开盖子就看到她拿手的大号烤山鹌，而她正以绝对的自信得意地报上甜品菜单：野草莓和樱桃白兰地浸凤梨。
　　上帝。
　　哥总抱怨我瘦，特意找来做一手好菜的露比天天美食轰炸。只是食不知味，吃什么还不都是一样。区别只是现在饭不归我做。
　　好容易消灭半只山鹌，同露比说甜品带到房里吃，一溜烟跑走。无视她摇头。
　　包里手机彩灯闪烁，是居伊的短信，来了有一会儿。提醒我收邮件，临离开公司时宣传主管告诉我会发新海报样板过来。于是开机收信，做得相当精致，想等下要给哥哥看。
　　鬼使神差地，打开收藏夹，分组文件夹里唯一没重新命名的那个，点开来只有一个网址。
　　有关他的，那个。
　　DOKUEIKA的官方主页。
　　不想看，已经打开。握着鼠标手指冰凉，额角发烫。轻车熟路地点进论坛和留言板，我早知道该去哪里。图区里他们发了新SHOP照，提供一套免费浏览。拍得真美。水区里在吵，最HOT的帖子我看了一眼标题就再挪不动视线。
　　他和女友的偷拍街照。
　　留言板上的意见已经平和许多。有接受有不。想来也是正常。沸沸扬扬，终须寂静。谁能记得谁多久，情人也不过如此，况只是歌迷。有他的美有他的好，他们就满足。谁在乎他身边的那人还是不是我。
　　谁在乎。
　　除了我。
　　又回到那标题，想敲下去，左键。手指却在抖，完全不听使唤。一狠心咬了咬牙，闭眼，刚想用力，突然给寒冷手指盖住手背。
　　比我体温低得多的，那种温度。我早就习惯了。
　　睁开眼，我低声叫他，“哥哥。”
　　他哼了一声，一下下地跺脚，像格林童话里怒不可遏的矮妖精。水灵灵的大眼睛死死盯住我，竭力做出威胁表情，却无损惊人美貌。我歉疚地看着他，不会老的他。
　　很快他泄气了，用力甩几下头，把脸侧开。“干吗还看。”
　　我无言以对。
　　他又生气起来，啪一下重重合上电脑，用力大得让我担心屏幕有没有四分五裂。
　　“有什么好看？啊？那死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说我没有。可我说不出口。
　　他跳到我身边，用力揉乱我的头发，拨一拨耳垂上他送我那串酽红珊瑚珠子，无可奈何地笑。
　　“想他干吗，嗯？He goes his way and you go yours.明白？”
　　我说，给我时间。
　　他又跳下去，蹦蹦跳跳摇摇摆摆地走向门口。“给你时间，也没用。”
　　我完全不能回答。
　　“还有三星期就正式出道了哦，打起精神来吧。”
　　他回头笑一笑，“只给你三星期。”然后照旧蹦蹦跳跳地离开我的房间，一边胡乱唱着什么，我知道却不懂的语言，Porcelain语。
　　后来我到底还是找到机会给他看海报样稿，他说上面的我眼神过分冰凉又缠绵。我笑而不语，作懵懂状。他郁闷地拿起荧光笔在下面涂了一串Porcelain文，鬼画符模样。我问他写的什么。
　　他念，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完全不懂。
　　但是，记得是他唱过的句子。
　　他似笑非笑，你？懂了才怪。然后不待我反驳就转身跑掉。
　　然而我记得。找到一个答案远比想象中容易，只要你想要。我当然没有笨到跑去找一个Porcelain人给我做句子翻译。只是某天状若不经意地对居伊说，听到一句歌，很好听，却不懂，再把费尽力气摹下来的那句交给迫不及待摇尾巴的小孩——这样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卑鄙。
　　很快居伊就给了我答案，工工整整地打印出来。附英文译文。交给我的时候小孩的眼神有一点微妙。
　　“是Porcelain很古老的诗啊。”他说，带一点诧异。
　　我迅速看完，然后匆匆走掉，留下一脸迷惑的他。
　　哥哥说，我不会懂的。
　　我宁可不懂。
　　我想我，再也等不起，再也受不得。那种寂寞。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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