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情可待

　　周莹给了方糖一张陶瓷博览会的门票：“这周末我回老家，票是我邻居给的，你去逛逛吧，就当放松了。”周莹的家在下面的县城，半个月回去一趟。

　　T城经常承办陶瓷博览会，但方糖还没从去过，既然手里有票，去看看倒也可以。

　　同学朋友结婚生子后闲暇时间越来越少，周末能约出来的就更少了，方糖自己一个人也乐得清静。

　　博览会很大，分为好几个区，方糖拿着手里的线路图：日用瓷展区、工艺瓷展区、名家名作展区和大件展区。

　　日用瓷展区离入口进，方糖决定先去那儿，她记得，家里用的碗，有一些是李丽霞从博览会淘回来的。

　　一楼的日用瓷展区还有抽奖活动，人头攒动，方糖手里捏着票，跟着人群往前走，穿梭于各个展位之间，中间的过道显得有些狭小，虽然天气已经渐冷，但大概是人多的缘故，会场显得有些闷热。

　　方糖被精致的茶杯吸引，上面描绘的是水墨画图案，十分淡雅，方糖问价格，单买八十，她一向不会砍价，磨破嘴皮讲到了五十，想到砍下去三分之一，方糖美滋滋的交钱买下。

　　到了三楼，主要是展示区，人也少了许多，方糖只是随意看看，听见背后有人喊她：“方糖？”

　　方糖一回身，是陈宪南，他穿的休闲，一身白色运动衣，方糖笑盈盈道：“”陈大帅哥好，你也来这里逛呀。

　　陈宪南嗯了一声：每次我都会来逛逛。”说罢眼睛瞥到她手里拿的袋子：“买东西了？”

　　方糖拿给他瞧：“看茶杯还蛮好的，价格也不贵。”

　　陈宪南拿在手里看看，问道：“多少钱。”

　　“讲价后五十。”

　　陈宪南微微叹口气，把茶杯还给她，指了指前面：“往前走外面露天的日用瓷品蛮多的，一起去逛逛？”

　　“好啊，我第一次来，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

　　“没事，我帮你砍价。”

　　“感谢感谢！”

　　事实证明陈宪南没有骗她，方糖看到了一个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茶杯，眼瞧着一个大妈以二十的价格买走。

　　接下来方糖又选了一个花瓶，对方开价200，陈宪南的砍价技术十分高超：“你这个就是普通的颜色釉瓷，采用的最简单的烧制工艺，釉色不匀，烧制温度火候也过了，就是大众走量款，200未免太贵了。”

　　对方面上一晒：“您是行家啊。”

　　“行家谈不上，就是稍微懂一点。”

　　碰到这样的主儿，摊主倒也痛快：“40块钱您拿走。”

　　陈宪南点点头，低声和方糖道：“价格很合理。”

　　“没想到陈大帅哥砍价这么厉害！

　　方糖有点好奇：“我听你好像对陶瓷很熟悉诶，那些专业的术语我都不懂。”

　　“因为姥爷的关系，我从小时候便对陶瓷修补很有兴趣，也就是锔瓷工艺，现在我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哇，那很厉害。”方糖有些钦佩，对于她这个还在考编路上挣扎的人，陈宪南已经把自己的工作兴趣安排的井井有条。

　　聊到陶瓷，陈宪南很健谈，他指着露天的这些瓷品说道：“姥爷曾经说过，一件物品，最大的意义便是物尽其用，日用瓷品，不是被供在架子上欣赏，而是要进入千家万户，厨房里，餐桌上，被人拿来使用的。”

　　方糖望着陈宪南，那些普通的瓷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而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若不是真心热爱，不会如此。

　　陈宪南的眼神幽远，又说道：“日用的瓷器是最接地气的，就像碗碟，不光有楼上那种获得国家级奖项的设计款，还有集市上的地摊货，他们都是日用瓷。或许有的瓷品瓷向差一些、釉面一般，但对于温饱线的民众，瓷品对于他们的意义，便是便宜耐用，在以前碗碟破了，锔好还能继续用。”

　　说完这些，陈宪南羞赧的挠挠头：“我和你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我话多了。”

　　方糖忙摇头：“没有，你说的这些……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些瓷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最幸福，我很羡慕你。”

　　陈宪南站在逆光处：“有兴趣去我工作室看看吗？就在附近，走路十多分钟。”

　　对于陈宪南的邀请方糖是很意外的，老实说她和陈宪南并不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已，但既然对方诚心相邀，她也就答应下来了。

　　两个人又去楼上逛了一会儿，等从展会出来的时候，人越来越多，恍惚间，方糖觉得和她擦肩而过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也没想起来是谁，陈宪南问：“怎么了？”

　　方糖摇摇头：“没事，我大概看错了。”

　　太阳在天空上高高挂着，陈宪南没开车，两个人就这样走在马路上。

　　方糖似乎好久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座小城了，每次都是来去匆忙，原来这些年里，它变化了不少，马路扩宽了，马路两边植了树，街道也更整洁了。

　　从陈宪南的三言两句里方糖判断出，他家里人并不支持他这个所谓的锔瓷工作室。

　　陈宪南所谓的工作室临街，整个风格很清冷，设计简约。

　　他的工作室，方糖想起来那天她漫步散逛，透过玻璃看见他专注又认真，原来就是这里。

　　方糖忍不住感慨：“陈大帅哥，你怎么没留在北京？”

　　陈宪南无奈的笑了笑，俊朗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白皙，仙男啊，方糖暗想。

　　陈宪南说道：“高中毕业，家里为了我的志愿意见不一，我哥学的是计算机，我妈想让我也一起报，我妈对我唯一的要求是去北京的学校，专业上就随我，后来我大学毕业想去南方，那边陶瓷工艺水平更高，但……还是没拧过家里人，就这样在北京待了几年，家里催我回家，也就回T城了，不过开了这个工作室，也算是一个慰藉。”

　　原来陈大帅哥的过去这么坎坷，和他相比，方糖的经历也太平淡无奇了，不过方糖也有自己的烦恼呀，她忍不住感叹：“我现在考编考的也好泄气，尤其是数学。”

　　陈宪南说道：“高中数学题很难吗？”

　　学霸的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不难吗？方糖简直快学秃了头，就连上高中那会儿都没现在这般发愁。

　　陈宪南又说道：“我的数学还可以，如果你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免费教学。”

　　“怎么好意思麻烦陈大帅哥，不用了不用了。”

　　陈宪南已经坐在了厅里的沙发上，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方糖？”

　　“嗯？”

　　“去年我给亲戚家一个高二学生补习数学。”

　　“怎么了？”方糖不解其意。

　　“她从七十分提高到了一百。”

　　方糖眼睛里发光：“真……真的吗？”

　　学渣变及格，这也太励志了。

　　陈宪南对她的质疑略有不满：“骗你干嘛。”

　　“陈大帅哥不仅人帅，学习还这么好，当年怎么没被评上校草呢，那帮女生真是瞎眼了。”

　　陈宪南嘴角忍不住抽搐：“方小姐很识人，我谢谢你。”

　　“还有。”陈宪南又补充道：“你……能不能别喊我陈大帅哥，怪难为情的，喊我宪南便好。”

　　方糖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陈大帅哥。”

　　陈宪南：“……”

　　他的工作室不大，但整洁有序。

　　陈宪南兴致勃勃的和方糖介绍起锔瓷的渊源，听陈宪南讲这些，方糖不但不觉得枯燥，还听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念叨：“陈大帅哥你懂的太多啦。”

　　受到认同陈宪南十分受用，连笑容都格外灿烂起来：“方糖，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说我不务正业。”

　　“没有啊，我觉得很有意思，当然我也不懂，纯粹是外行，陈大帅哥加油啊，千万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这次的陈宪南很认真，坚定的说道：“我会的。”

　　陈宪南送走方糖回到工作室，已经是日暮四合，听他唠叨了一下午，陈宪南想请方糖吃饭被婉拒了，临走前陈宪南送了展示架上的一件瓷品给她。

　　陈宪南拉上阳台的纱帘，也没开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回来这段时间，他从未和专业以外的人聊过这些，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话竟然格外多，她一个外行人，听自己讲这些枯燥的话一定无趣吧，大概是方糖的肯定令他触动，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告诉他让他坚持自己的选择，可他最亲的人，却无法理解包容他的梦想。

　　陈宪南走到窗边，只觉得今天心情舒畅，在其他人眼里，他的形象只是修破碗的。亲戚朋友都会过来试探，建议他换一份稳定的工作。

　　换吗？怎么可能，现在这个工作室，是他努力争取回来的。

　　陈宪南拿出手机，只觉得心绪有些翻涌，自己却寻不到出处，他给方糖发了微信：“到家了吗？”

　　此刻的方糖刚进家门，方轩扒着她的胳膊要吃烤肉，她抽出功夫回道：“刚到家，今天谢谢啦。”

　　“是我说感谢才对，今天带着你去我的工作室唐突了，希望方小姐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是我今天长见识啦。”

　　两个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不咸不淡的聊着天，方轩趁着方糖不注意一把夺过手机，眼睛落到备注上：“陈宪南。哇！姐，你鬼鬼祟祟的聊微信，是不是偷偷谈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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