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相

　　梅一棠满是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的腰正被那老鸨揽着，而万泉和孟臣景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其实梅一棠还是有些好奇，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招待客人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咳咳，说男人只不过因为她此时男装打扮，足以以假乱真。

　　在梅一棠进退两难之际，倒是孟臣景把脚步挪了回来，挑眉一笑道：“你们确定要服侍她？”

　　众人望了望梅一棠，有些茫然。梅一棠脸有些红，她暗地里瞪了孟臣景一眼，以为他要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却不料他来了一句：“她可不好伺候，爱好怪得很。”

　　这句话意味深长，一旁的男倌儿听了，顿时脸色煞白。他们以往也不是没见过癖好奇怪的客人，想起来，那简直是他们的噩梦啊。

　　梅一棠见众人脸色难看，知道他们想歪了，更是有些懊恼地瞪了孟臣景一眼。却见他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瞅着那群男倌儿看。

　　正当大家沉默时，老鸨出声了，声音温润如水：“无妨，我亲自来伺候。”说着还笑眯眯看了梅一棠一眼。

　　梅一棠被他看得不自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她总觉得他眼里有阴谋，不怀好意。

　　孟臣景倒是惊讶了，看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巴掌大，可见分量十足。众人见了那银子，眼睛都直了，盯着它就不挪眼。

　　“那好，你要是把我们家公子服侍得爽了，这银子就归你了。”孟臣景拿着那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嬉皮笑脸。

　　老鸨也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惧他的挑衅，反而连连点头。看得出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什么人都应付自如，是只老狐狸啊。

　　没想到孟臣景听了他的话，勾着万泉的肩膀就往外走，边走边道：“那个小棠啊，我们先到处逛逛，等会儿再回来找你啊！”

　　一旁的万泉皱了皱眉头，刚要反驳，却见孟臣景加大了力度，硬是将他给拖走了。

　　梅一棠看着远去的两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就这么被他们丢下了？万泉呢？不是她的贴身侍卫？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老鸨倒是机灵地揽过她的腰，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道：“来，这边请。”

　　梅一棠扭扭捏捏被他拉着往后园去，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她可从来没一个人来过这种鬼地方，而且她对别人过于亲密的动作，本能反感。所以她此刻身子僵硬，走一步，挪一只脚，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鸨倒是无视她的忸怩之态，反而温柔道：“怎么称呼你呢？刚刚我听他们叫你小唐……”

　　梅一棠一激灵，连忙道：“我姓唐，名寐，你叫我小唐就行。”

　　“那……小唐，你是要喝酒呢，还是……”老鸨也是贴心，问了一句。

　　还没等他说完，梅一棠就打断道：“喝酒。”她就怕他说得太直接，后面的事等万泉和孟臣景回来再说。

　　老鸨又是一笑，对她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可以叫我梅笙。”

　　梅一棠心想，这人还跟她同姓，看在这份上，她对他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两人步行到后园，周围的人都自觉地散去。他们在一处小亭台里坐下了，周围挂着昏暗的灯笼，这儿一片寂静。

　　不过梅一棠还是发现，这男倌儿见到他俩并排走着，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心底纳闷，不知为何。

　　不过她现在也没空想这个，满脑子空白，感觉在这里度日如年。眼睛不住地瞟向门外，就等着那两人回来。

　　梅笙也看见了她的小动作，轻笑了一声，忽然道：“小唐，你要是没兴致，我可以带你上街逛逛。”

　　梅一棠微微一愣，听见可以出门，顿时就点了头，面露喜色。

　　梅笙道：“那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梅一棠自然又点了点头，让他去了。她坐在这板凳上，如坐针毡啊，恨不得立即出门去。

　　等了好半晌，梅笙果然换了件衣裳出来。此时，他穿得是件玄色袄子，带了银边花纹的，顶上有些白虎毛。他也稍稍打扮了下，将面上的铅粉都擦拭干净了，露出原来的模样。

　　灯火一照，梅一棠看清了他的面容，却是比之前好看几百倍。梅一棠眼睛都看直了，因为梅笙此时的面容，真的十分惊艳。他有中原人的一头如瀑黑发，细长的眉毛轻扬入鬓角，丹凤眼，眼窝深邃。他的鼻梁略高，双唇很薄，脸廓很优美。

　　这真是张绝艳的脸，但显然也不是中原该有的脸。他的脸有中原人的眉眼，却有外族人的骨架。二者相结合，倒是完成了一张巧夺天工的脸图。

　　正当梅一棠盯着他看得出神之际，梅笙倒是率先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往外去。众男倌儿纷纷让开一条道，梅一棠就这么半推半就出门去了。

　　甫出楼门，外头就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梅一棠抬头瞬间，恰好一柄纸伞挡在了头上。却见梅笙低声笑了句道：“出师不利。”

　　梅一棠愣了愣，一瞬间想起那日，她从赵郎中的医馆出来，往蓝及呈的府上去。当时大雪纷飞，她也骂了句“出师不利”。

　　见梅一棠愣神，梅笙便开始扯些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他问：“小唐是哪儿人？”

　　“幽州。”梅一棠知道，自己这一身气质，和宛州这边的人有些不搭，很容易就被看出是外乡人。加上她的口音不对，说是安成县人都没人信，于是她就顺着自己的谎言继续往下编。

　　梅笙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是夏朝人。”

　　梅一棠也料到了，便问：“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龟兹。”梅笙说道。

　　梅一棠从脑海中搜刮了一遍她所读过的书籍，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地方。她纳闷道：“那地方不是早就没了吗？”

　　梅笙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忧愁，好像在思念自己的家乡，他道：“那儿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虽然几百年前就没了，但我仍是龟兹人。”

　　梅一棠想着，他也许是龟兹人的后裔，所以才这么说。不过她对他的身世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边走边看着街市。

　　宛州与中原大地的习惯有些不一样，这儿民风开放些，而且管治也不是那么严格，没有所谓的宵禁。所以即使到了戌时，这儿有灯火通明。要不是前几日下雪，加上天气冷，不然安成县夜夜笙歌。

　　这不，今日墟市，热闹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没有消减的迹象。大家都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雪而困在家中，闷得慌。此时都像脱缰的野马，入了夜，反而更加卖命地享乐。走路上都能听见酒馆的吆喝声，也不知道哪儿开了赌场，一伙人在大肆喧哗。

　　梅一棠很是享受这种热闹的气氛，只有此刻，她才会感到自己贴近百姓，当这父母官值了。虽然只是个棋子，她却希望在她短短任职的几个月内，能让这些百姓过得好一些。

　　这么想着，梅一棠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路上奔走的小孩儿，目光温柔。

　　“小唐。”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梅一棠定睛一看，才见梅笙正瞪大眼盯着她看，一手在她眼前来回摆动。原来她刚刚出神，竟站在原地不动了，也不知盯着什么看，咧嘴傻笑。

　　梅一棠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失态，顿时收敛了笑容，板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这一动作，却是把梅笙惹笑了，他说：“真是有趣。”

　　梅一棠的脸刷的就红了，她脸红是因为觉得自己刚刚那表现，已经丢了县令官应有的威风，十分不自在。

　　不过逛街还是比喝酒爽些，梅一棠和梅笙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后面两人渐渐不说话了。头上的雪花依然在飘，眼见这架势，似乎又要下一场大雪。梅一棠心里头有些焦急起来，她正瞪着双眼四处找人，心里想着，那两混蛋怎么还不来找她。

　　越是心急，反而越不能如愿。梅一棠就算在心里喊破了嗓子，想把两人叫回来，他俩也是听不见的。所以梅一不再做无用功，只让自己尽量平静，慢慢磨到他们回来。

　　两人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也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当两人路过一个拐角时，忽然，梅一棠感觉到脖子一凉，她整个身子就被按在了墙上。梅一棠抬头一看，却见梅笙正拿着把匕首，将刀刃压在她脖颈上。与此同时，他手中撑着的伞也落在地面，咕噜噜滚到了路旁。

　　梅一棠心猛地一缩，盯着梅笙错愕不已。此时的梅笙已经褪去了先前的温柔面孔，取而代之的是张冷冰冰的脸，眼中露着寒光。他冷冷盯着梅一棠看，好似雪地里的一头狼。

　　大雪还在纷纷下，但是路上的行人却已经寥寥无几了。梅一棠想出声呐喊，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一双深邃冒着寒光的眼死死盯着她。瞬间，梅一棠不敢吱声了，所有的声音都憋在喉口处，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你想干什么？”梅一棠说了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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