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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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次日,二月初三,天尚冷,上午巳时末,医官满头大汗从旁边临时腾用的耳房小跑来卧房正屋,屋里或站或坐或踱步的几人哗啦围过来。

      “如何?”谢随之拉住医官手肘,尾音隐约颤抖。

      医官视线扫过屋里每个人,最后落在唯一的“外人”李清赏脸上,稍顿,他左手拉起右袖,露出捏在右手里的无盖小盒。

      盒里是还在如水沸腾般滋滋作响冒泡的黑液,与从柴睢虎口放出来的黑血遇试剂时所呈反应一般无二。

      “是蛇·毒,”医官也控制不住手颤,声音压得极低,干咽一下嗓子道:“二者反应完全相同,确定是永州半成蛇之毒无疑,经我等几人对比判断,殿下中·毒至毒表征初发,间隔大约在两个时辰。”

      舒照看眼身边略显虚弱的李清赏,在医官声落后两手紧握成拳,后槽牙咬紧又松开,低声道:“如此我便有了探查范围,多谢肖公,”说着又后怕地重复了句,“多谢肖公,多谢诸位。”

      多谢肖桭胆大艺高,多谢随之主意坚定,多谢涤尘等忠仆齐心合力,多谢……多谢李清赏愿以身试毒。

      “吾等共为殿下,督总何必言谢,”年过半百的医官肖桭颤着手收起试·毒盒,看向面前由柴睢无条件信任的两位,声音放得低和,“能想到用永州半成体蛇之毒加害殿下,可知加害者用心何其险恶!拜托二位绝要揪出此人来!”

      永州之野产毒·蛇,其幼体在长为成体最后一次褪皮前所带毒液尤其特别,表现在中·毒者表征所发与蛇·毒毒发症状毫无关联。

      此毒起初时会引起伤口发痒溃烂,伴随恶心呕吐,会诱导人认为是头部疾病,待毒液渗透半月之久,中毒者五脏六腑开始溃烂,最后会因救治不及时活活吐血而亡。

      此症状难为常人所辨识,故而常会误导救治者判断病情,以至于耽误治疗,凡中此毒者九成九性命难保。

      “肖公放心,”谢随之再上前半步,用身体隔开肖桭看向李清赏疑信掺杂的目光,“殿下就交给您了,某与舒督总即刻商议相关事宜。”

      “如此,”肖桭识趣,颔首道:“老夫再进去看看殿下情况。”

      经过及时救治的太上梁王还扎着满身银针安睡在北边里间,责任心重的医官轻手轻脚掀帘进去。

      目送肖桭进去,李清赏垂垂眼,须臾冲谢随之笑笑,压低声音主动道:“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了,我现下去到哪里合适些,你们尽管安排。”

      姑娘坦荡大方,加上几个时辰前试·毒吃不少苦头,反倒让谢随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趁阿睢昏迷未醒把人家心头上的小娘子列为嫌疑者,此举如何看都觉不妥,但不妥又能如何,比起阿睢性命安然,暂时委屈李娘子算得了甚么。

      “肖医官说的那两个时辰时间里,你是同阿睢接触最多最久的人,”舒照给李清赏抱拳拾个礼,道:“方才我等议事你也在,半个月内凡接触过阿睢的人都有嫌疑,还望你能理解体谅,暂时移步上御卫卫所。”

      移步上御卫卫所接受排查审问。

      “昊儿呢?”李清赏坦然接受如此安排,冷静问:“我侄儿李昊呢,他,你们准备怎么安排他?”

      谢随之道:“他也难脱嫌疑,但因年幼,可转到中庭客房暂住,若李夫子信得过谢某,接下来一段时间便由谢某代你照看着他。”

      “如此,多谢二位。”李清赏欠身给面前二人拾礼,她信得过柴睢最信任的人,“请舒督总着人带我过去罢。”

      又是主动试毒又是主动接受排查,让素来作风硬的上御卫总都督使难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他抿抿嘴,冷硬语气放软了几分:“不再进去看看阿睢?”

      李清赏还是微微笑着,摇了下头。

      “那就得罪了,请罢。”姑娘毕竟是阿睢的姑娘,舒照得亲自带李清赏去往位于梁园外东北角的四卫所。

      上御卫八千余人,除轮番守卫在梁园内的数百人,其余分别驻扎在梁园外三射之距的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以及东北角,呈四方拱卫之姿共卫梁园,四处按顺序称为一到四卫所,位于东北角的四卫所多用来关押审问嫌疑之人。

      太上梁王命悬一线,上御卫莫说押住区区英烈家属李清赏姑侄,若有必要,舒照甚至敢拿出太上宝印,调动三大营,硬刚禁卫军,直接携兵围了皇宫大内,理由便是半个多月前,正月十四夜,皇帝柴篌及其卤薄声势浩大进过梁园。

      人人都逃不掉加害太上皇王之嫌疑,倘上御卫依照律法规矩兵困大内,满朝文武谁敢跳出来说半个不字?

      足见皇帝篌及以国丈刘庭凑为主的皇帝集团,极其忌惮已禅让大位且手无实权的太上皇王,此事从非无因无果。

      好在事情未往大了发展。

      当日深夜,面容苍白唇无血色的太上梁王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还想挠手指来着,抬起手一看,左手食指和右手虎口都被包扎得严实。

      忙碌了昼夜不曾合过眼的涤尘,在晚饭后被主持大局的谢随之赶去休息,半夜她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主人卧房看看,正好赶上柴睢转醒,她欢欣来到床榻前,俯下身小心道:“殿下,您醒了?”

      柴睢尚且有些犯迷糊,睁开眼后又开始阵阵犯晕恶心,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绑在拧紧绳索的秋千上正着反着分别猛转了八万回,魂魄都快晕出躯壳了,面对涤尘的关切,她竟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抬了抬包扎着的两只手。

      涤尘得到回应,几乎要喜极而泣,红着眼眶激动道:“没事没事,殿下,手只是伤了,我去喊医官过来!”

      不多时,方才还深夜寂静的北里间挤满人,随时待命的主医官肖桭外袍披在肩头,坐床边眉头紧锁地为太上查看情况,他身边则还围着其他几位医官。

      屋里挤满人,气氛凝重,最外围的合璧拽拽涤尘袖子,咬耳朵道:“我方才去小厨房换壶热水,逮住个婢子正围着殿下的药炉鬼鬼祟祟,郑卫长已经把人押了。”

      “一会儿抽空告谢嗣爵知。”涤尘安抚般拍了拍合璧手背,怪不得方才她进来时上夜的合璧不在屋,原来是在小厨房逮住个“贼”。

      便在她二人说小话这会儿,医官肖桭给柴睢做罢检查,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长长松出口气儿,双手合十抵住额头拜了拜道:“林相保佑,我们殿下福大命大,算是度过难关了。”

      林相保佑。

      柴睢动动嘴,须臾,干哑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多谢肖公救命。”

      人群后,圆肚凳子凳腿受到重撞忽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一声锐响,众人齐刷刷回头看,是自昨日后半夜起到现在不曾休息过片刻的舒督总,在听见阿睢说话后脱力般跌坐在了凳子上。

      见众人抿嘴忍笑般看自己,舒照用力搓把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浮出微湿的笑意,哑声对床榻上的人道:“吓死我了,阿睢你他——”

      “问候”圣太上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舒照捂着脸自嘲笑起来:“殿下你这回真是吓坏我们了。”

      若非就医及时,若非肖桭医术精湛,若非随之拿得住局面,若非他及时带兵镇住梁园里外,若非李清赏甘愿试毒,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未几,肖桭领着其他医官药童深更半夜现改药方现去煎药,里卧只剩下几个议事之人。

      涤尘用靠枕给她家殿下垫着身后好靠舒服,勉强坐起身的柴睢仍旧晕得抬不起脑袋。

      谢随之坐在被搬到床边的圆桌前,欢喜情绪虽没舒照那般外显,却然现在倒茶的手还在颤抖,在后怕。

      倒杯茶递给舒照,她沉吟道:“有件事得告诉你。”

      舒照接过茶盏咚咚灌自己茶水提神,正有些心虚,便听见阿睢虚弱道:“关乎李清赏?”

      “在四卫所。”舒照敢作敢当,放下茶盏接话道:“即便她主动为你试毒,然嫌疑未脱,不得释放,你求情也没用。”

      舒照此举完全是照规矩办事,柴睢作为太上梁王,并做不到如戏文话折子那般,轻飘飘一句“孤命令你放人”,就能把李清赏全须全尾从四卫所里拎出来。

      大望历以前皇亲权贵倒是有此特权,但自打赵长源林祝禺二相在聘帝支持下成立内阁,大刀阔斧革改,勋爵权贵们好多特权都被束缚起来,尤其帝王权力。

      主动试毒之事方才涤尘已在自己悄悄问李清赏行踪时如实相告,柴睢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忍着晕眩更加语慢声低道:“涤尘你去喊芮芳把人带进来;随之,阿照,合璧逮着个婢子,你们帮我问她一问。”

      涤尘奉命出去传郑芮芳,合璧在屋里把逮人经过给谢舒二人简单提了提。

      很快,郑芮芳亲自押着那婢子过来,谢舒二人在外屋审问她,郑芮芳则进里卧答柴睢之问。

      太上么,倘没那么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当年也镇不住朝臣在大殿上挥着笏板你争我吵,即便现下病中虚弱,她依旧能把郑芮芳审问地牢关押之人的情况询问,同时听外间审问那半夜好奇主人药罐的婢子。

      梁园从不是甚么铁桶密不透风,园里加上常驻上御卫共计八百余人,本就人多事杂,柴睢更不曾想过把一些他人安插进来的耳目剔除干净,她比谁都清楚,于梁园而言,不剔干净反而比剔干净更加安全。

      再说外间审问事宜。

      那小婢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以为自己扯几篇谎话便能糊弄住看似大咧咋呼,且鲜少踏足梁园内院的武人舒照,结果反而被舒督总整哭。

      小丫头油嘴滑舌,几问几答后被舒照稍微上点手段,即刻涕泪横流交代出事情原尾。她说有人给出五十两银,让她把太上梁王所吃之药的药渣带出去些。

      “他说他绝不会害殿下,我才答应他要求,督总饶命,嗣爵饶命,殿下饶命啊!我家中老母亲实在病重需要银钱看病,可是园子里每月只可怜巴巴发那一点月银,根本不够看病,殿下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高抬贵手饶我这回罢,我再下回也不敢了……”

      在舒照准备挥手让外面卫兵押此婢女下去按照梁园规矩处理时,婢女不想自己就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竭尽全力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痛哭做出以上哀求。

      北里间,合璧再也听不下去,掀开帘子出来拆穿她。

      “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小蹄子!”合璧指着小婢女鼻子,搜肠刮肚骂不出粗使婆子们骂人时用的脏话,气得手抖:

      “梁园把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从头管到脚,不需要你为生活花半文钱,每月净落月银三十两不够看病?你老子娘药里顿顿补人参都够的!上个月你说没钱给父亲看病,涤尘私下补给你五十两银,五十两!前脚要涤尘五十两,后脚再受贼人五十两,你耶娘得的甚么病,看的甚么大夫,莫非是请太医院院首大医官诊治的绝症?!”

      “打断你手脚再发卖都是过轻的,过轻,”合璧死死瞪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倘换做是我,非要叫人乱棍打死你个胆敢出卖主人的没良心!”

      事实上,刻薄庶出孩子,打杀下人婢使,是没品的下等人家才做得出来的龌龊事,合璧骂这般只是在吓唬人。

      几句话听完,小婢女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因知道梁园从不打死下人,更加愤怒指责起别人来。

      她用身体撞开左右两名女性上御卫,破口大骂道:“大家都说给梁园作仆不如给刘府当狗!梁园主人窝囊废,被人欺负得离家远走,一去就是两年,那两年里我们受的气吃的苦难道值不了五十两?!”

      涤尘迈步要出去叫人赶紧把这疯丫头拖下去,被柴睢抬手拦住,任那小婢子指摘发泄。

      “你们把梁随高高俸起,可是她配吗?她对得起大望四柱,对得起太上圣帝吗?!梁随一个懦鬼,带得梁园一窝怂包,她活该被自己亲弟弟骑在头上拉屎!”

      “太上皇王遇刺呢,多么惊动人的事,上御卫戒严梁园,呵,便是为抓凶手把整个汴京整个梁地八州戒严又如何?你们真敢去抓幕后主使?你们不敢,因为你们从上到下是窝怂蛋!”

      尖锐而疯狂的骂声在寂静深夜里尤其刺耳。

      小婢女觉自己骂得酣畅淋漓,屋里无一人阻拦她,可她骂着骂着却自己没了声音,因为除去最初的合璧怒火中烧骂了她,谢随之和舒照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舒照看着她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对无知的悲悯和同情。

      “继续骂罢,”小婢子没了声音,谢随之调整坐姿,用力捏了把高挺的鼻梁,疲惫道:“等骂完了,痛快了,涤尘会拿着对牌带你去前头找梁管家要身契,你便半刻不要再在梁园多留,至于离开梁园后别人会不会也轻易放过你,则就和梁园再无半点关系了。”

      说着回头冲北里间轻唤:“涤尘?”

      “是。”涤尘积极应声,挑起帘子从里面出来。

      里卧,柴睢示意郑芮芳附耳过来,气声道:“告诉你谢嗣爵和舒督总,快些问,老子头晕甚,光想睡。”

      郑芮芳跟在涤尘后面出来悄悄传话,谢随之听罢却抿嘴笑起来,方才她不停给自作聪明的小婢子机会,诱导她主动说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怎奈个小婢子不识抬举,非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令里面阿睢都没了耐心。

      谢随之不再拖拉,和舒照红白脸配合着,恩威并用,很快问出真正的指示之人,并且拿到证据。

      “竟是那个投靠在刘毕沅手下的漕运待制李泓瑞,”舒照进里屋后又灌自己半盏酽茶提神,疲惫到脑袋里简直快要搅和成一团浆糊,“李娘子的老家情郎,攀附大理寺申沉不成,又转回头来打梁园主意了,还是说,他受刘毕沅指示,想要继续试探接近咱们?”

      “芮芳这边问出了点新线索,两条并到一起追追看,若是刘毕沅因牵连走私被停职而不满找事,咱们正好再给刘庭凑添把火。”柴睢条理清晰安排事宜,少了些刚醒时的暮故劲。【1】

      待随之等人领了安排并无有其他疑问,太上躺下道:“头晕厉害,我再睡会儿,你们也快回去歇息罢,多睡会儿不打紧,快去。”

      只要柴睢醒过来,所有人便觉得有了清晰的主心骨,似乎局面再复杂也统统不足为惧。

      大家领命各履其责去了,舒照并肩和谢随之走在院子里,准备去客厅暂作休息,走着走着,他伸懒腰打个哈欠道:“阿睢这回实在吓人不轻,即便醒来,多坐一会都不行,但若有甚么后遗症,老子非叫凶手血债血偿!”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天涯海角,有仇必报,再鲜明不过的上御卫行事准则。

      谢随之无声一笑:“阿睢甚么身体底子你不清楚?连轴转三个昼夜不带犯迷糊的,区区蛇·毒撂得倒她?要否打个赌,最迟半柱香后阿睢定然偷跑出去。”

      “啊?”舒照高高挑起眉毛,百思不得其解,“三更半夜她偷跑干啥去?”

      要么说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最可怕,她们太过了解彼此,不用脱裤子就能晓得对方要放甚么屁。

      约莫半柱香世间后,井葵小院已再度恢复夜深人静,躲在窗户后暗中观察的舒照,果然看见东厢房的内宅主卧出来个人。

      此人约是从小理直气壮到大,做不了半点偷摸之举,然又怕惊动院里其他人,坦坦荡荡又鬼鬼祟祟的样子瞧着颇为滑稽。

      “随之随之,”舒照伸脚蹬醒旁边裹着铺盖睡在行军床上的人,颇有几分激动,捏着嗓子道:“阿睢果然偷溜出来,她独个,瞧着走路都还在犯晕呢,喝了半斤假酒一样,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着点?”

      “郑芮芳已回来,自会护着她主人,”谢随之翻个身躲开舒照的臭脚,脸半遮在被子下,似笑非笑叹道:“阿睢那点小心思你还没看出来么,事情都不议了急着打发我们散了休息,不过是要偷摸去四卫所找李小娘子,咱家小阿睢长大喽。”

      “于漪白也只比阿睢小五岁。”舒照忽然道。

      这厢闷声笑的谢姓之人没了声音。

      “随之,”舒照再伸臭脚蹬他发小,嗓音微沙问:“连阿睢那木头疙瘩都开窍了,你当真对于漪白没半点心思?”

      回应舒照的,是谢随之短暂的沉默。

      舒照不急也不恼,趴在窗边看郑芮芳领人用软轿悄没声接走阿睢,胳膊肘撑在窗台上淡淡道:

      “伫田侯公仪长他昆弟公仪轨,钟意于漪白已久,更是追求许久,于漪白虽也让我出面劝过他,但他却始终没放弃,烈女怕缠郎,我怕于漪白没等到自己打动你,她会先被公仪轨打动,你当真,”

      舒照顿住,用指节蹭了蹭鼻子,甫问道:“你当真对吾妹没有半点钟意?”

      而一个人是否钟意另一个人,又岂是能三言两语同别人说得清楚。

      “你放心,”良久,良久后,半闷在被子里的谢随之,睡意朦胧回答道:“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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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暮故:古方言,现发展为“暮糊”,意为头脑不清楚,反应迟钝,也指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状态。该词见于北宋《武林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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