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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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一阵算盘子噼里啪啦响罢,靠在架子床边的柴睢转身坐回窗前暖榻上,头也不抬道:“统共两百一十三两零五十七文,零头免了,记两百一十三两即可。”

      拥被坐床的人闻此说后惊讶得险些从床上跳下来,脸色更加苍白:“我上回发烧花二十个钱看好病,你这花费你,你是让大夫给骗了,还是说给我抓的药里有鹿茸人参东海珍珠粉?”

      得亏医官已告辞,不然听见这话该多无奈。

      柴睢把算盘珠子一颗颗重新拨回至原位,认真为医官澄清,语慢声低时显得格外温和亲善:“医官昨夜为你治病通宵未眠,而且,医官用药走药署,中间有监理署监督医药,谁也吃不了回扣抽成,不会坑你。”

      “那花费怎会有如此之巨?”面对高额医药钱,李清赏开始后悔一刻前受不住太上言语刺激,大言不惭说要自己承担花销。

      柴睢进来见李清赏精神恹恹,遂故意拿话逗她,此刻逗人得逞,抿着嘴不停笑。

      当笑声随在话音里时,话语听来颇为愉悦:“因你病得重,用了很多名贵药材,李清赏,你欠我何止二百两银呐。”

      李清赏无气无力靠床架上,惨白着一张脸看过来,不用刻意而为已很是楚楚可怜:“昨夜刺客之事我已听说,方才和首辅来见你,想也是因为这个罢。”

      国之太上于府中遇刺,此事一旦传扬出去,轻而易举便又是场不定风波,所以,会是谁不计后果干下如此愚蠢之事呢?总不该首先怀疑国丈府,刘·氏·父·子不该如此愚蠢。

      “你竟然还不算笨,”柴睢拽个拐枕堆到腰背后靠着,“但刺客与和光来见是两码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清赏脑袋里好似蒙着层轻纱,想事情总不得其真相,以至于对太上调侃她笨毫不辩解:“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总是让人看不明白也猜不透,不过,我能问问,刺客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

      “谁活腻了敢来动我,”柴睢调子轻快道:“你猜你那情郎哥会何时来看你?还是说,他会趁此机会,想方设法把你弄出梁园?”

      几个问题问得李清赏一声长叹,往后仰把头靠身后软靠上:“比起李泓瑞,还是小女子的性命更让人担忧罢,殿下,您有话不妨直说,我此刻实在头脑不清楚,想不来太多东西。”

      柴睢笑了下,半真半假道:“我昨夜去了勾栏地,和首辅今日闻知,特来劝谏,至于刺客,我便托他带回去还给刺客主,顺便警告对方莫再行此事,还有何疑惑?”

      “好端端跑去勾栏地做甚?”李清赏挑了个问题问,至于太上所言“刺客主”,她猜应是国丈府的主人,禁中天子柴篌。

      放眼大周朝国,除皇帝篌外,谁有这个胆量敢对太上梁王不利?

      柴睢道:“去那里自然是寻阿照,他流连烟花巷的事莫说你不曾听闻过。”

      “倒是听说过。”李清赏还是觉得哪里有点说不通。

      舒督总去烟花地非是一日之事,何况她又正在病中,太上为何偏挑这天去寻舒督总?李清赏旋即否认如此想法,她病便病,为何太上就不能去寻舒督总?是故她生病这个理由过于牵强。

      见李清赏闭眼沉默下去,柴睢眼底飞快划过抹玩味之色,若无其事问:“快晌午了,想吃点甚?”

      “酸辣味的汤可以么?”李娘子发干的嘴里像含着块锈铁,好没味道。

      “医官交待暂时不能吃荤腥辛辣,酸汤如何?”

      莫说酸汤,单纯面汤里撒把盐都比白粥强,李清赏欣然答应,柴睢朝候在里屋门下的合璧摆了摆手,示意午饭弄份酸汤。

      合璧奉命去办事,柴睢转回头来时忽想起放在面前榻几下的笸箩,偷看两眼啥也没看见。

      稍顿,她语慢声低道:“临近年关,我有些事情要忙,多时可能不在梁园,你一切照常即可。”说着起身,随意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二百两,记得还嗷。”

      李清赏不禁坐直身体:“你要去哪里?”

      “自是做我的事去,”柴睢理理衣袖看过来,眉目含笑意:“舍不得我走?”

      习惯了屋里有李家姑侄吵闹,这厢忽然要出门,柴睢确实感觉有些舍不得。

      李清赏脸颊一热,把口鼻往被下埋,慌乱辩驳道:“才没有舍不得你走。”

      柴睢歪头看她:“那你保重,我们年后见。”

      直到太上脚步消失在门外,李清赏后知后觉疑惑起来,年后?

      ·

      作为寄居客,李清赏无从知晓太上梁王究竟在搞甚么,她琢磨许久未能得其解,直到次日上午李泓瑞来看望她。

      大约是那二百多两医药钱半文没白花,昨日退烧后又经整夜安睡,李清赏基本恢复平时的生龙活虎,李泓瑞乃外臣,止步于前院,中庭不得入。

      路过正厅时李泓瑞多看了正厅几眼,因梁园曾为天子行宫,前院正厅规格同小型殿宇,比李泓瑞在国丈府里见过的建筑更加令他咋舌。

      见李清赏却是在正厅旁边的小建筑群,某间其貌不扬的厅室里。

      合璧把李娘子送进屋后识趣退至虚掩的门外,腊月中旬的三九寒风打得缎面棉门帘直往门上拍,帘腰木不时磕撞上门框,发出木木相击的轻响。

      火龙热充足的小厅布置精美,圆桌前,李清赏单手倒茶,客套道:“请喝茶。”

      “你我不用如此见外,”李泓瑞接过李清赏手中茶壶自行倒茶,扫一眼她固定在身前的小臂,道:“是我不好,才听说你受伤,算是来晚了。你也是,隆冬时节冰雪最易伤人,怎么不小心些呢,如何,此刻还疼?”

      努力忽略掉后半句让人反感的责怪,李清赏脸上是淡淡微笑:“有幸得太医院医官过来诊治,已经不那么疼,多谢关怀。”

      李泓瑞随口道:“说起医官能为你诊病,听闻太上梁王也摔伤了,比你严重更多,是卧床?”

      一连串疑问从心中划过,李清赏留了个心眼,抿嘴道:“我先摔,太上拉了我一把。”

      “她伤哪里?”李泓瑞紧着问。

      李清赏暗中观察李泓瑞表情,摇头道:“不清楚,我这几日皆不曾见过太上,梁园人嘴严,管谁也问不出来太上伤势,不过我听医官的意思,太上比我摔得重。”

      说着深深低下头去:“是我连累的她。”

      在和李泓瑞的往来中,李清赏隐瞒了自己和太上同吃同住的事,说自己只是睡在内院客房,不是她非要心眼多,而是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她知兄长李舍涉及之事或极其重大,以至于现在谁也不敢轻信。

      如同太上之提醒,不轻易信别人,所以逢场作戏么,她会她会。

      “如此,”李泓瑞若有所思点头,又迟半拍道:“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要不你还是听我的,从梁园搬出去罢,无缘无故都能摔伤,这回折胳膊,下回断腿么。”

      李清赏隐在袖里的手攥紧了当年父亲写下的议亲书约,心思飞转,面上仍旧微笑以对:“意外之事难预料,下回我就知道要小心谨慎了,我在梁园住挺好,若是因此就搬走,会不会……”

      “正是因此搬走,别人才无有借口说甚么,”李泓瑞放低声音建议道:“那些高官不是说让你住这里是为保护你安全么,结果你照样受伤,说明他们没有能力护你周全,甜甜,我将来是要与你结夫妻的人,你千万相信我才是。”

      李清赏露出几分为难来,犹豫道:“八字还没一撇,便算为你我名声考虑,望你不要在外轻易议论结夫妻的事,听说官员考核有名誉德行一项,莫使此事影响你仕途。”

      李泓瑞初闻此说心里冒出疑问,疑李清赏不让提结夫妻事是对此事有所动摇,再闻说后半段话,他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同你比起来,仕途其实不算最重要,昔年老师待我如亲子,子惜也与我情同手足,如今他们不在了,我自当替他们照顾好你,甜甜,你要理解我这颗心。”

      “理解,自然是理解的。”笑容快要在李清赏脸上挂不住了,原来与人虚与委蛇这样累。

      闻得此贴心言,李泓瑞忍不住挪近些,看李清赏双手抄在袖里,他方没有来拉她手,仅殷切道:“既然你能理解,我一腔苦心便没白费,惟你安然无恙,我才能放下心来专注当差拼仕途。”

      “等出年你分官后,我们重新开始议亲罢?”李清赏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同时一错不错盯着李泓瑞看。

      她看见李泓瑞先是极轻地愣了下,脸上有瞬间无措。

      反应过来后他笑出声,拊掌而喜道:“我巴不得如此,不过你既有此意,为何始终不肯答应搬出梁园?我们迟早是一家子,何必非要顾忌这三五日的名声,再说,你住这里,我也不方便来看你,每次来都要经过道道通传与层层搜身,便是给你捎两个热乎乎的炸年糕来,待见到你时它也被耽误凉了。”

      李清赏努力保持微笑,并不直接拒绝:“我带昊儿住这里也是寄人篱下,有太多不方便,只要和首辅同意,我立马可以搬出去住。”

      又是拉和光出来作挡箭牌,李泓瑞不耐烦起来,说话冷硬几分:“为何非要把和光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你自己想走不就走了!”

      李泓瑞不是轻易外露情绪之人,私下他也想过为何自己会轻易在李清赏面前控制不住脾气,思来想去,他觉着大约是五年前开始议亲时,他便已视此女为己物。

      东西既已属于自己,便最无需再假装君子。

      诚然,无主见的李清赏被这几句轻斥吓得轻颤,唯诺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嗫嚅道:“是兄长叮嘱我要听和首辅话,彼时兄长给你写信托付了我,但临别时他也千万叮嘱我,在汴京要听和首辅话,兄长说,等一切事情结束,要我和你好好过日子。”

      而在一切结束前,则还是听和首辅的话。

      “不是早已告诉你,现在一切已经结束?!”面对李清赏的懦弱无主见,李泓瑞耐心更少几分,不知不觉提高声音。他握紧拳头,直想捶这个拎不清的臭丫头。

      李清赏被吓得又是身子轻颤,往后缩了几分。

      观李清赏害怕自己发脾气,李泓瑞努力克制住咬牙切齿的捶人冲动,恢复温柔模样道:“抱歉,因为太过在乎你,所以刚刚冲动失态了,没吓到你罢?”

      虚掩的房门外,合璧观李娘子虽有惧怕之色实把握局面游刃有余,遂朝斜对面摆了摆手,示意守在暗处的上御卫暂且不必冲过来,殿下出门前千万叮嘱要上心娘子安危,今日知李泓瑞来见,合璧飞快管上御卫借了两名卫卒护卫。

      屋里,李清赏仍旧怯怯,吓得不敢直视李泓瑞,开口时甚至带了隐隐啜泣:“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话,只是兄长的叮嘱也同样重要,他要我信和首辅,你难道不信和首辅?”

      “我怎会不信和首辅!”李泓瑞吓得手一抖,险些碰翻茶杯,“你不要胡说八道,和首辅是百官表率,是人臣之首,我对他是千千万万的敬重仰望!”

      说到这里,李泓瑞心思一转,眼睛里算计深深,话语却更温柔几分:“甜甜,你近来可曾见过和首辅?”

      李清赏茫然摇头:“不曾。”

      “那你可有见和首辅的办法?或者说和首辅何时会见你?”李泓瑞的表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李清赏不接他的暗示,兀自低着头道:“自几个月前见过和首辅一面,我至今不曾再见他,不过,大理寺申少卿倒是偶尔路过,会进来看看昊儿。”

      “你说申沉?庆城籍官员申沉?!”李清赏的话似乎为李泓瑞点明了甚么方向。

      李清赏依旧卖傻:“倒是不知申少卿是何方人士,只是他说与兄长曾是同窗。”

      十年苦读的同窗。

      “哈哈!”李泓瑞激动地抓住李清赏未受伤的右胳膊,笑得灿烂:“甜甜你可真是个小福星,你不说我都把他给忘了,好甜甜,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待办,改日再来看你!”

      声未落,人便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门外自有仆下为他引路,避免他在太上府邸横冲直撞。合璧看着那男人消失在视线,掀帘进屋来:“娘子您无碍?”

      李清赏已收起假装出来的笑,面对合璧时又复平时亲近模样,笑意摇曳在弯弯眉眼间,神色与方才的唯唯诺诺截然不同:“劳请合璧姐姐,把方才我与李泓瑞的对话告与你家殿下知晓。”

      “这个……”合璧在心里暗暗算了时间,道:“殿下此刻应该还在外书房。”

      李清赏倒是有些意外:“她在家?”

      不是说年后见??

      合璧:“……”
      殿下本来不在家,昨日下午闻说还远在禹县,今个突然趁上御卫练兵归而暗中赶回来的。

      合璧笑起来,含糊道:“碰巧这会儿在家,许不多时便又出门,娘子欲见需赶紧过去。”

      李清赏欣然起身,迈出一步又停下脚步:“罢了,她定是诸事缠身不得闲,我便不去打扰了。”

      既李泓瑞是国丈府人,则太上不会不对他设防,何况这是在梁园,自己与李泓瑞说些甚么,太上轻而易举便能知。

      李清赏轻快地回内院监督李昊写假期居学去,不出所料,她和李泓瑞的对话,已一字不差传入太上梁王耳朵。

      “她真和李泓瑞这样说?”柴睢半坐在书桌侧边,近午的日光透过隔绝寒风的窗户玻璃温柔落在她身,暖是暖和,也刺得人睁不开眼。

      传话的暗卫笃定道:“半字不错。”

      “知了,”柴睢摆手,“盯紧李泓瑞,莫要出岔子。”

      “是。”暗卫恭敬退下,行至暖炉前时,还顺便对坐在炉前取暖的谢嗣爵拾了个退礼。

      待人退离,谢随之忍不住笑:“李清赏胆子真够大,敢给你下套,她就不怕李泓瑞不是首鼠两端,而是另有所图?”

      在李泓瑞露出对和光内阁的兴趣后引之往申沉那边去,相当于给李泓瑞攀附和光开路引和介绍信,既能顺理成章缓轻自己面临的问题,也捎带着卖李泓瑞个人情,这坑挖的无伤大雅,不过是逗逗太上,确然李清赏这小娘子胆子委实够大,也侧面印证了此人还算了解太上梁王心思。

      柴睢被晒得实在睁不开眼,为寒风所吹透的身子良久才算暖和过来,即刻背对日光而坐进交椅里,道:“我倒是觉得,正因为她比我们都了解李泓瑞,所以才会抛出申沉作诱饵。”

      大理寺少卿申沉,庆城人士,因殿试文章得和光赏识推荐而拜其门下,是皇帝眼中的内阁党。

      谢随之轻轻跺脚,冻麻木的双腿渐已恢复知觉:“既知李娘子应对得手拿把掐,为何还要大老远策马赶回来?我耳朵险要冻伤了。”

      一大早出发,快马奔行,真是叫数九天的西北风吹了个透。

      柴睢默了默,道:“且看李泓瑞能制造出甚由头让申沉相信他,若是手段可以,我们便有见见他的必要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和光为首的那帮臣公多耿直,遇见套路深的人下钩一咬一个准,谢随之不免担心:“唯利是图的小人不好对付,刘毕沅捞他性命尚且能遭他背叛,因利而合无异于与虎谋皮,你确定要接近他?”

      “或许包括刘毕沅在内,我们都被李泓瑞骗了,”柴睢嘴边笑意浅淡,微斜身靠在椅里,“世上大约只有李清赏与她父兄比较清楚,李泓瑞究竟是何种人。”

      只是可惜,权力富贵迷人眼。

      谢随之思量片刻,失笑:“我是实实在在靠证据得结果,你这回又完全靠推理么?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李泓瑞任职的曹州传来最新消息,他失手杀官妓之事,其中的确有蹊跷。”

      当年李泓瑞杀官妓非是失手,而是蓄意,目的就是在刘毕沅路过曹州时,以此引起刘毕沅注意。

      “李泓瑞手里应该有刘毕沅在漕运上的甚证据,”谢随之道:“我们查过去时,据说证据已被李泓瑞投靠刘毕沅后销毁。”

      柴睢反应平静,好似世上没甚么事能让她感到意外:“阿照此前帮我查刘毕沅时,也查出个不起眼的情况,此刻正好和李泓瑞的事对上。”

      几个月前,李泓瑞收到朝廷文书确定调任回京,第一时间给漕运司里刘毕沅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官,送了两万两银票。

      两万两银,绝非李泓瑞那般布衣出身无有家世做依托的平民官员拿得出,可见李泓瑞当官手脚并不干净。

      “约是男人看男人看的最准,”柴睢调侃道:“阿照第一眼见李泓瑞时,便说这个男人瞧着不是个简单的。”

      他与李清赏斗法还挺有趣。

      谢随之:“能不简单么,怕李舍父子也是被他作为垫脚石来利用的。”

      柴睢想起李清赏那副装傻扮弱模样,抿嘴笑了笑,起身过去穿御寒风衣,边道:“李清赏同他周旋,以后有的是热闹可看,走罢,我们还要赶回禹县。”

      “!!!”谢随之倒吸一口冷气:“殿下您行行好,快马跑得我两腿尚疼,多歇一会又如何!”

      柴睢拽着尚未系好的风衣系带过来拉她,软糯的说话调子没有撒娇也像撒娇:“回禹县请你吃禹县炖鹅,好随之,再不回去真要来不及了。”

      谢随之被拽着往外走,嘴里不停叨叨:“早上出来时您就没想到回去时会来不及?禹县诸人若问‘不知主上一日不见是去了哪里?’时,我该怎么答,告诉人家主上家中小狸奴与人打架,主上跑回家给小狸奴撑腰了?”

      携风裹雪跑回来,等李清赏见罢李泓瑞再一声不吭离开,骑马骑到腿软图个啥,等下人把消息传去禹县效果不是一样么?

      柴睢不答,哼哼唧唧东拉西扯,欲盖弥彰。

      直到被拉着混进上御卫出城的队伍,穿戴严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的谢随之还是忍不住问:“你心里是不是悦于李二?”

      李二?

      柴睢反应过来随之指的是行二李清赏,心里竟隐晦地生出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以及一种无法面对的耻辱感,搪塞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女人,你若喜欢便追求去。”

      谢随之仿佛隔着厚厚的上御卫专用御寒面罩,看见了阿睢遮在下面的表情——小鸭子嘴撅老高,不满的样子。

      越想越可乐,谢嗣爵笑着晃晃手里马鞭子:“放心,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闲的你,”被阿睢压低声音唠叨:“正事做完没就成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到禹县后立马把八神乡情况汇总给我。”

      “八神乡”是代称,“八”指主事发在八月,实则初步确定在六月,“乡”指事发地在个乡里,“神”字是事发地。

      “呦呦呦呦,”谢嗣爵调侃:“聊着天呢,咋还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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