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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地
夏中的风刮来，还是清晨，多少带来些凉意。
终于在露宿了n夜发现个有人烟的小镇，她一踏入，目之所接的便是四处摩肩擦身着布衣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镇上店铺鳞次栉比，紧紧挤在一堆的木质房屋有的是簇新的，有的却时不时在墙面门栏上看出些烈火焚烧而翻新过的痕迹，往来的人脸上带着平常的笑容，好似已忘了曾经有什么灾难。
这里像是发生过火灾。
她没来得及细想，肚子在这时发出了应景抗议的咕噜声，她眼神四处搜寻着，“还是先吃个早饭吧。”
在一家拐角面店里吃过一碗面，萤掏出这时同行的货币放在桌上。
“老板，结账。”
身着和服的半老女人走过来利落地收过钱，忙活自己的去了。
走出店铺，正打算再四处逛逛，一旁的道路上挤满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喧嚷，“快看啊！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什么出来了？
她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但听见那么狂欢似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走近那堆人边，踮起脚狐疑地冲里看看。
“铛——”一声好似是禅杖响的声音被淹没在厚重的人群吵闹声里，透过重重的肩膀与手臂的空隙，她看到一个自空出的小半截的路面上逶迤而过的女人。
那女人身量纤瘦，满头珠翠宝华，身着华丽而厚重的十二单衣，手扶两个女童作一步一滑金鱼步缓缓向前走来。
她看到她那张脸，一瞬间呆了…
周围是热闹吵嚷个不停的人群，她只听到自己快要被淹没的喃喃的声音，“…智子？”
“什么智子啊，那已经是死了多少年前的老话头了，这个可是新的，名叫凛子，听到了吧，凛子…”她邻间的男人似是听到她的话转过头，但一看到她的脸，“怎么是个小毛丫头，切…”
她没有再观赏那美轮美奂的“花魁道中”，只是一路被人推推拉拉地挤出来，她心下呆然。
没想到偶经之地居然是昔日故土，可笑她竟然这么久还没有看出来。
还有智子，没想到她已经死了…
为了想知道那个她逃走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了好多人才打听出原来菊屋的“遗址”。只是没想到那里已变成了一家茶水店。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后院里原本那棵甚至在前院都能看得见的樱花树此刻也全然看不到，周围的人来去匆匆，都和她擦肩而过。
茶水屋的店门被个粗使杂役打扮的男人打开，不一会从里面走出个手提水桶，拿着长柄水瓢洒地的女人。
原本还没注意到她，等水撒到她脚下了，老板娘似的女人看着她，“这位小姑娘，麻烦让让脚？我这还要忙呢。”
“哦。”她连忙像被火烫了退开身。
忙活了半晌，她看着她清水用尽就要往回走的背影，“老板娘，能问一句吗。”
女人扭回身，“怎么了？”
“原本开在这里的菊屋，怎么了？”
知了一瞬间不知道在哪棵高树上奋力嘶鸣了起来。尖锐又好像要刺入人心窝里的喧嚷声里，她看见树影摇曳下老板娘对她奇怪地一笑。
“原来是想知道这件事，”她冲她挥手扭开身，“跟我来吧。”
在那个茶水氤氲的早上，蝉声嘶鸣中，她通过别人回到了那个再不可能回去的晚上。
传说那天晚上起着大火，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他们也不是看的太清楚。只是在第二天有幸和同为从菊屋逃难出来的人一同闲话，才各自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众人提起他们妈妈的摇钱树，智子去哪里了。
问了半天，各自看了许久，终于有一个粗使的下役咬着牙关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们被鬼害死了，遭了现世报…
老板娘用抹着鲜红凤仙花汁液的手指捻起长筒烟管，似笑非笑地吸了一口，“那可是个说来有趣的故事了…”
没等她要求让她说完，女人又吐出口烟，眼神盯在不远处迷离了。
“他们看到的男人据说就是在前不久智子太夫那里失踪的下等武士，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被他们两个合伙害死了，所有人都猜疑是因为他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奸情…”她回过神，又冲她眨眨眼，像是在期待着她的害怕表情似的，“他就被他两埋在那棵院子里的大樱花树下，那晚也实在太巧了，竟起了场大火，束缚他的神咒被火烧毁，他才得以出世复仇…”
“后来呢。”她怔怔听着。
没想到智子已经死去了那么久，那时她指给自己看的神符，说是祈福，实际上就是用来镇压那恶鬼的怨气的吧。
“后来？”她重复了句。故事讲到这里已经失去了开始时才有的兴头，再看看萤这一副从头发呆到尾丝毫激不起人胡天海侃欲望的表情，她把烟枪倒过来往桌子上一扣，利落地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溜烟说道，“后来恶鬼被解放了，两人就样被恶鬼生吃了，遭了现世报，就是这样。”
老板娘打了声哈欠，站起来驱散吆喝起店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了一群人围观嗑瓜子的闲人，“茶水钱记得付哩！”
“坐着听了这半天，不给钱就想走？！”
店内人纷纷抱头鼠窜，老板娘收了一圈钱走回柜台后，半晌一抬头，“还在呢。”
萤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又呆坐了一会，她走到她面前付下铜板，“谢了，把这些事告诉我。”
老板娘掐着指头算帐，闻言头也没抬，“哪里…”
她最后留恋地看了看店内，快要走出去的档口，突然背后听见女人兀自的喃喃低语。她留神侧了下耳，“这小丫头怎么看着这么奇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微微勾起嘴角。
往事都已随风去，再去追寻已惘然…
怅然付之一笑，她踏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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