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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世
许久没有出门执法，鬼将对这人间有些陌生了，沧海桑田，他明明记得上回出来时，男人们留着半头的长辫子，而现在……啧啧，好多女人们穿着裙摆开到腿根的裹身布，还有许多异族人在街上——额，藏在某种拥有四个轮子的大家伙里，在灰白的建筑外穿行。
鬼将没有继续思考这些事，这些事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每一次出门，每一次都和上一次不一样，他习惯了。
在鬼将的眼中，这世界由黑白灰组成，一旦有异动，异动发生的方向会变成红色。
他顺着红光找过去，不知飞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座微微泛着红光的寺庙，是唯一的、和上次出来时看到的风景差不多的东西。
这地方偏僻，又正当黄昏，萧瑟荒凉，全然不同于之前那处的繁华。
寺庙在半山的位置，香火还算旺盛，也许这就是红光不太明显的原因。
鬼将慢慢地走着，终于走到了某个大殿的位置，常人看不见他，于是他肆无忌惮地站在门口，看见里面有两个人。
“真能招来吗？这法子太危险，弄不好要反噬的，你缓一缓？”其中一个戴着金属圆框眼镜的男人担心道。
“我不想再等了，只要能让他回来，什么办法我都要试一试。”另一个人更年轻些，他有规律地摆弄着佛前的杯水，用针将指尖扎破，一滴一滴地往每个杯子里滴着自己的血。
“帮我拿着。”那人将杯子拿下来，放在地上，念了几句咒语，杯里的血水便慢慢地开始晃荡，动静越来越大，荡出了杯沿，洒在地上竟汇聚成了十二星阵！
鬼将见惯了世间的巫术，本以为这两人也弄不出什么大动静，便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十二星阵的雏形出现，鬼将才一惊——
他们这是要召唤十二天魂！
鬼将挥刀劈向他们，可那刀似是碰到了什么结界，竟然狠狠地弹了回来，震得鬼将趔趄了几步，他这才感觉到事情的棘手，眼看那十二星阵就快要成型了，鬼将干脆现身，大吼一声：
“哪来的邪祟污秽！竟敢在佛门重地撒野！”
二人皆吓了一大跳，眼镜二话不说就拦在鬼将跟前，冲那年轻人喊：
“你快逃！”
那人心思不宁，喷了一口血，结界也随之破碎，鬼将一把推开眼镜，长刀直直地砍向年轻人，眼镜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几根还在燃的佛香，往鬼将腿上一刺，鬼将哪里经得住佛供，高大的身体如山崩，眼镜爬起来搀着年轻人就要往后殿逃，鬼将气急，伸出二指画了个歃血符，那符冲击开来，径直往年轻人身上一打，那人迅速升在空中，慢慢地融进了一面水波样的镜子里……
鬼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恶人算是被镇压住了，可这眼镜……不好办。
“你该是修了十几年的佛，不然歃血符不会放过你，既有佛缘，何苦助纣为虐，你好自为之。”鬼将留下这一番话便离开了。
眼镜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张望着，突然看见之前扎向鬼将的那几根香，他将那香捡起来，往鼻尖送，嗅了几口，心中咯噔一下：
“三忘香……”三忘香，于普通香客而言，助其忘忧，早日脱离苦海，于鬼神而言……眼镜不甚了解，也不敢多想，但自觉闯了大祸，既然祸已经闯了，倒不如再过火一点。
眼镜站起来，往头顶望去，大殿上空无一物，但他知道，那里镇压着年轻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片金箔，那金箔上刻了好多小字，他早早就背得，这毕竟是他的看家本领——金蝉脱壳。
一炷香之后，水波般的镜子又出现了，那里头掉下来一个人，不是那小年轻又是谁？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这招绝活可是无人能及，如今你的幻影在封印里代替你受过，谁也不能察觉，你就大胆地往前走罢！我的小许哟！”眼睛倒在地上，一手按着肚子，笑嘻嘻地说。
“师哥！你伤得重不重？都怪我……”小年轻哭了，握着眼镜的手一阵阵啜泣。
“师哥用了太多力气，怕是不行了，都怪那鬼将法力高深，怪这封印太重，不怪你。”
“师哥！我求你不要死！我一个人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眼镜慢慢地没了呼吸，年轻人捂着胸口，又吐了一口血，苦笑着自言自语：
“将军啊，来世我若是寻到你，定要你偿还我这六个轮回的苦！”
年轻人为眼镜瞑了目，跌跌撞撞地出了门，终于倒在了石阶上，喃喃着死去：
“我好想你……我……我好……”
……
鬼将丢掉了记忆，所有的，包括他还曾经是人的时候的久远记忆，也包括他当鬼将这么千百年的经历，他那天离开寺庙之后觉得非常困，于是随便找了个地方闭上眼睡了一觉，这一睡便是近百年，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婴儿，好心的妇人将他抱回了家，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他变得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唯一一点不同在于他是阴阳眼，至于为何妖魔鬼怪们不敢轻易找上他，这是因为他依然是鬼将，对于秽物的压迫永远都在，所以很少有鬼敢在他面前晃悠……这是后话，更后面的话就让人感到寒心了——他十五岁那年当小混混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生死之交，艺名“山猫”，这没什么，人人都会拥有自己的好朋友，但现在而今眼目下的鬼将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了。
贫穷和坐牢都不算恐怖，最渗人的莫过于你的好友山猫，他长得和那个眼镜一模一样。
……
这是何索寺这辈子第一次同时感受到第一人称视角和上帝视角交叉的冲击感，他可能要疯了。
******
燕逐雪做了个梦，梦里的世界混沌一片，只记得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事情，然后许醉突然发烧，他当时牵着他的手，温度越来越高，他差点牵不住，一下子惊醒了。
被窝里的温度确实非常高，尤其是靠近枕头的地方，许醉还在睡，脸被烫红了一块，哼唧着往床另一边挪。
燕逐雪摸了摸枕头，才发现问题出在下面。
每天晚上许醉都把铜镜压在枕头下面，不然他心里不踏实，燕逐雪一把把枕头掀开，看见铜镜镜面像岩浆一样红红的，还流动着。
许醉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也被这异状吓到了——岩浆上有一股黑色的线，呈现出一副网络图，许醉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西藏地形图，其中有一个小点发着极为刺眼的红光，燕逐雪从床头柜里扯出一张川藏南北线的图样，对比了一下，发现那大概是在日喀则附近。
“我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给江申施法那人的位置，你有没有发现，铜镜给出的信息一般都和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有关，它似乎可以监控我们的大脑。”
“你说得挺吓人。”许醉感到不适，挠了挠下巴。
“嗯哼~”
“那我把它摔碎好不好？”许醉探了探镜子，镜子慢慢地在降温，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们现在知道要去日喀则了，于是镜子就死过去了……
“我其实没有意见，但是江衡可能会疯。”
“他一直是个出色的领导人。”
“我同意。”
许醉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
“错综复杂的事情诶，我有时候都分不清哪件是哪件，全都搅和在一起，烦。”
“很快就会揭开谜底……我很期待我们的故事。”
“万一是什么狗血三角恋咋整？”许醉愉快地幻想着，若是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考虑到这里，但是可能因为梁绣罗最近老看这种电视剧，所以他渐渐地发现自己有变成恋爱脑的苗头。
“我不管，我不听。”燕逐雪将头埋进被子里，不停泳动。
许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起床了猪，日喀则方向。”
……
季尊在车上算了一卦，面色沉重地说：
“此乃大凶之兆。”
大家没有什么紧张感，说白了出来闯就是为了和危险面对面，许醉安慰自己有秘密武器，要是一紧张发挥失常了还有天魂册呢。
这几年公路修得越来越好，越野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着，如果不是因为窗外风景独特，许醉甚至有些恍惚——像以往平凡的路途，闭眼之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没有波澜，也没有惊喜。
梁绣罗昨晚还拉着明丹青去批发市场淘了一堆小东西，那种十块钱一串的佛珠在八廓街那里可以卖到八九十，梁绣罗一边挑选一边念叨着奸商，周汗青在后边跟着，手上已经提满了，腋下一边夹了两盒纳木错藏香，上面写着八十八种香料、绝佳送礼选择……
人家明丹青就没这么疯狂，随便拣了两个菩提根儿钥匙链就去结账了，这女子看着年轻，性子却是真冷，对谁都冷淡，许醉愣是从她脸上看出了一种超凡脱俗。
去日喀则的时候没带杭镜湖，他和花钿、冷七、明丹青留在拉萨，一有事情负责接应。
许醉顺走了宾馆里那张旅游地图，上边那个红色的标记像个诅咒，谁会想到有人会在这个美丽圣洁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呢？许醉又开始发散思维了，他突然拥有了一个愿望，等他有钱了，他要开发可可西里，组织更多的人防止偷猎者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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