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头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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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阳光的地方极其温暖，阴凉的地方也是真的凉，许醉还没有在这个季节到过拉萨，此刻他裹在冲锋衣里，两只手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冷七和那位叫明丹青的姑娘在某家餐馆等着他们，现在要找路。

　　“找到没？”梁绣罗蹦跶着蹲下来，盯着平板。

　　“网太差了，你们谁的卡是DX的，帮我连个热点啊。”许醉仰起头问道。

　　周汗青刚在路边的便利店里倒了热水，他一边拧杯盖一边掏出手机，“我来我来……拿着水。”后半句话是对梁绣罗说的。

　　冷七在藏热中路找了一家比较地道的藏餐馆，几人推开包间帘子以后就看见了他旁边那个女孩。她有着利落的短发、干练的打扮以及精明的目光。

　　“你好，江衡。”江衡首当其冲地伸手表示友好。

　　明丹青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在几人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移开了，大块的牛羊肉已经上了桌，酒也香，酥油茶的味道让两位女士有点抵触，但一切都还好。

　　因为明丹青很小的时候就有寻找冷七的意识，所以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还算顺利，除了铜镜没有任何提示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大家欢欣鼓舞地吃吃喝喝，东西全部放到宾馆里，夜幕降临之后就一起到白塔那边去散步。

　　许醉再一次踏足此地，不禁唏嘘，藏青色的天笼罩着布达拉宫，燕逐雪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广场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伟岸。许醉不禁咧开嘴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的，燕逐雪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在这时回过头，男人刀刻似的面庞如同绝美的雕塑，而瞬间勾起的嘴角打破了那一份冰冷的禁忌。

　　像骑士、艺术家，更像花花公子。

　　最像爱人。

　　许醉张开怀抱，朝他吐了吐舌头。燕逐雪无奈地转身，然后小跑过来将人抱住，在过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亲吻了许醉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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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绣罗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嗲得不得了，周边很多小工艺品店，她拉着周汗青一个一个逛，指着那种小小的一只转经筒说：

　　“人家就是要嘛~嘤嘤嘤。”

　　“刚才已经买了一个了。”周汗青提了提手中的袋子，里头都是梁绣罗撒娇逼着他买的小玩意儿。

　　“那个太大了，这个小小的，你玩大的我玩小的，好不啦~”

　　江衡没眼看，和季尊聊着红蠎矿的事，又担忧又惬意地散着步。

　　冷七和明丹青在大家不在的时候已经建立了一眼万年的关系，此刻也旁若无人地胡闹着，俊男美女看起来颇为亮眼。

　　杭镜湖最无聊，带着耳机听听歌，听着听着就踩到了谁的脚，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等他转过身时，才看清人的样子，是一个年轻女孩，戴着白色的发带，穿着白色的防晒服，手里是一串烤肉，她看见杭镜湖的脸，慢慢瞪大眼睛：

　　“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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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郑秀才，你天天说要考中举人，我怎么听说你这几日总往那秦淮河跑？深更半夜的，你做什么去？”小酒馆里，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客人朝郑云开着玩笑。

　　又有人开口：

　　“做什么去？自然是挑灯夜战呐！整个金陵也就秦淮岸没有宵禁的说法，郑秀才温书劳累了，总爱出门走走，是不是？秀才！”

　　“哈哈哈哈哈！照你这么说，我看秀才是想跟小娘子们对对诗文，是也不是？”

　　“秀才我问你？你是不是发财了？不然哪里来的钱去那种地方？就连最普通的白烛都得算着时辰收钱，你这穷酸秀才哪里……”

　　“都滚滚滚！”郑云将筷子一甩，桌上油乎乎的两个小青菜一滚，直勾勾地落在地上，郑云拂袖离开了这脏兮兮的小馆子，身后的人还在尽情地嘲笑着，他没管，打算回家温书。

　　“公子——”耳边穿来一阵细弱的呼声，郑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小花钿。

　　郑云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拽着小花钿的手往巷子里去了，他们在一棵树下站定，他问：

　　“不是叫你这些天别找我吗？待我将银子凑够了，就让你离开那虎狼窝。”

　　“妈妈最近管我忒严，我称病不接客，她虽没说什么，却让两个打手在门外守着，我趁他们轮班的时候逃出来了，再过一会儿就得回去，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你娶不娶我？”

　　“花钿……我家徒四壁，你何必跟我受苦？待我将你赎出来，你就回老家，车马我也给你备好，我娘留给我娶老婆的钱，我一分不要全给你，今后我也就帮不上你了。”

　　小花钿开始呜呜地哭，她才不要回老家。

　　“我跟着你，风餐露宿我也陪你，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你这是何苦……”郑云推开她，无奈道。

　　小花钿抹了一把眼泪，啜泣着说：

　　“我，我得回去了，这两日我等你来找我，你再好好想想，我做妾也是行的，来日你有了正妻，我定敬她、照顾她……”

　　“你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哪有娶妻的身家？”郑云叹了一口气。

　　小花钿依依不舍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要是被妈妈发现自己偷跑出来，一定又是一顿毒打。

　　郑云温书的心思都没了，说实话，他只是心善，如果不是那日看见小花钿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定不会和青楼女子有瓜葛，也不会经常去给她送药送钱，他只是心善。

　　他对小花钿没有男女之情。

　　自然也不可能娶她。

　　这些道理，小花钿也早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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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试很快就来了，小花钿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秋天来得太快，她其实不太愿意让郑云去考试，毕竟若是真的中了举人，那他就更看不上她这种出身的女子了……

　　小花钿急得在房中打转，她原本打算这几日就去找郑云，再劝劝他，可妈妈实在是太骇人，她找不着机会溜出去……这时候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她转过身去看，竟然是妈妈。

　　“这是……”她不明所以，妈妈手中拿着一张纸，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卖身契。

　　“姓郑的凑齐了钱，你走罢，”妈妈将卖身契放在桌上，拿茶杯压着，“我看他还算是个老实人，你倒是运气好。”

　　花钿急了，开口便是：

　　“我不走！他不来……他怎么没来？”

　　妈妈瞥了她一眼，冷冷讽刺道：

　　“你好大的排面！肯赎你是情分，不接你是本分，你在我这里但凡多挣了一点银子我都不舍得你走，可你呢？白吃白穿，空长了一张狐媚脸，整日死气沉沉，留不住客人……你赶紧走罢！夭寿了诶！”

　　妈妈走时将门关得震天响，吓了小花钿一跳，她抽了抽气，往窗子外面看，秦淮河白天和任何一条街都没什么两样，渡船悠悠晃荡，河水清澈冷冽，多美啊，可她的心上人不来。

　　渡口人来人往，秋风飒飒，水面粼粼的都是人影搅成的花，花钿背着自己这几年攒下来的衣物首饰还有郑云留给她的车马钱，她躲在人群后面，努力地向前张望，很快她就看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但仅仅一瞬，郑云就钻进了船里，船夫将围在岸边的人一呼噜全部推开了，人挤着人，小花钿差点被推得跌倒，她裹紧了夹在腋下的包袱，再准备挤上船时，忽然有人捏住她的胳膊，努力往后一拽。

　　小花钿急得要死，连忙回头看，只见一个年龄不大、衣着金贵的小公子提着一只耳坠，大声在她耳边说：

　　“姐姐，你东西掉了！”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船夫开船的吆喝声，她一慌，赶紧往岸边跑，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到了水边，那船已经开得老远，任她怎么叫喊也没用。

　　小花钿心中一凉，手脚也不听使唤了，身后的人看见又有船过来了，便慌里慌张地往前挤，防着人们掉河里的那条绳子不结实，小花钿身子一歪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河。

　　她死命挣扎，却越沉越深，她几乎晕了过去，但好在让人救了上来，虚惊一场。

　　“后来呢？”梁绣罗叹了口气，心想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命运不多舛的，惨到了极点。

　　花钿喝了一碗酸奶，轻描淡写地说：

　　“我那时悲伤过度，再加上落水着凉，几个月之后就死了。”

　　“啊？”杭镜湖作为男主，很没眼色地惊讶道。

　　江衡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你是个活人，自然经历过轮回，你怎么还记得这些事？”

　　花钿用小勺子敲了敲碗沿，说：

　　“我没喝孟婆汤。”

　　“还能这样？”梁绣罗感到惊悚。

　　“我听说孟婆哄人喝汤特别厉害，软的硬的来一套，死魂灵刚脱离□□，晕晕乎乎的，受不了这软硬兼施的威胁，一般就乖乖地喝了，你怎么这么固执？”杭镜湖依然莫得感情，好奇地问道。

　　花钿该是没想到这人半分不感到惭愧，竟好意思问这种问题，她咳了一声，说：

　　“我就是固执，生生世世找你，就为了讨要一个说法，你娶不娶我？”她眼尾偏向上扬，看起来像一只猫，非常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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