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发小

　　程颂收起手机从凉亭里过来，眼尖地发现她没有骑车：“你怎么回来的？”没有骑车，回家的时间却跟平时差不多。
　　“别人送我回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哑。
　　“谁送你回来的？”他烦躁极了，“是不是上次那个人？上次送你回家那个？”
　　姜诺有些不耐烦：“你管我是谁送回来的？跟你有关系吗？”
　　“你为什么要别人送你回来，你自己不能回来吗？”他提高了嗓音。
　　“凭什么你能送别人去学校，我就不能让别人送我回家？”
　　“我没和你解释过吗？我都已经说了，是她脚受伤了……”
　　姜诺没有心情再听他对自己说谎下去，匆匆打断他，“我也不舒服，你听不出来？我感冒了，行了吗？！”
　　程颂这才注意到她的声音低哑，怔了一下，皱着眉，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火：“你不舒服可以让我去接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程颂现在是开救助站的，谁有点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找你？”她冷冷地“呵”了一声，“嘘寒问暖的，真当自己是男神，给大家送温暖了？”
　　“你这是什么话？就因为我上次送林梦去医务室你就记到现在？你不满意，好了，我已经向你解释，上次不是都解决了，你旧事重提又要干嘛？非要翻旧账。因为你今天不舒服你就要发火？我每次都要哄着你？有一点不开心就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姜诺也是气极了：“好，我幼稚，我不说了，行了吗？”也是，他跟谁在一起，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他不想告诉她也是他的自由，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姜诺绕开他就要回家去。
　　程颂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然而他却突然感觉到身心的疲惫，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是谁？”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姜诺那一瞬间的怒气达到了顶峰，一把甩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我的事。”
　　他不愿意告诉她自己和林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非要送受轻伤的林梦去医务室？为什么和林梦单独待了那么久？现在凭什么又来管她？程颂连她生病了都不想管，一心却来质问她和林海正的事。
　　她气冲冲地回家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就喝。水烫得厉害，烫得她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高三的学生们已经放假了。程颂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很想见姜诺一面。他在凉亭那里等了她很久，等来了一个被别的男生送回家的姜诺——并且那个男生还喜欢她。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大概像困在沙漠里的人，为了寻找绿洲而跋涉，最后却发现他根本进不去……不，这样根本没法表达出他的感觉……还要加上，那个绿洲是属于别人的。
　　他总是对一些事有理所当然的确信，比如说，模拟考的第一名，比如说，奥数比赛的冠军，还比如姜诺。他从来就没想过，姜诺可能有一天也会牵起别的男生的手。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抓着他的衣服，用甜甜的嗓音说：“小颂哥哥，我可喜欢你了。”她不能这样，她怎么可以对别的人这样？

　　第二天，姜诺请了假。她顶着两个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在桌边看书。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要好好学习了，只是每每想起李萌萌托着下巴，用艳羡的语气说太羡慕林梦了，长得好看跳舞也好，文化课也过关，说不定能考上和程颂一样的大学就心里慌慌的。而她就根本不可能考上程颂能考上的大学。程颂和林梦都很优秀，原来优秀的人都是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啊…….
　　她刚好看到英语书上老师补充的一句话：“Birds of a feather flock together.”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正愣着，她的手机响了，程颂两个字大喇喇地显示在屏幕上，她想了想，还是迟疑地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却不说话，仿佛只是一个按错了不小心打出去的电话。
　　姜诺沉默地听了好久，然后挂断了。
　　而此时的程颂正在她家门口。明明今天他已经不需要再去上课了，他还是起了个大早等姜诺。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门。他好像有很多话跟她说，他们昨晚都吵成那样了，他还是习惯性地想来哄她。可是一面又觉得很累，不想再向她无理由地低头。电话接通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想和她说什么，就一直没开口，然后，她就挂断了。
　　他看着慢慢暗下去的屏幕，转身回家。
　　程颂也没有想过，那个隔着屏幕传来的她的沙哑的一声“喂”，将会是她在他十七岁那年，甚至是接下来好几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声“喂”，竟成了他们之间的告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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