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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陆坤推门回到屋里,递了火折子,随即火光照亮整间屋舍。
这比他之前住的好多了。
不敢前世还是这世,他只是宫中一个地位卑贱的太监,可以说是默默无闻,而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容易被忽略,被践踏,所受的待遇也是极差的。
每天晚上,他都跟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忍受着刺鼻的恶臭,呼噜声,磨牙声,屁味。
昏淡的灯光下,陆坤解开腰间的香囊,在手掌上翻开了几遍,修长白皙的指间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香味,若不细闻,几乎不会察觉。
陆坤在指尖嗅了嗅,眉眼越发冷,香味平淡,但若是久闻,怕会有惊人的效果。
显然鲁庆在林儿的香囊里做了手脚。
实在想不到,才刚入东宫第一天,鲁庆就弃了十多年的兄弟情分,已这般不放心他,甚至还暗中下了手脚。
难道鲁庆以为他入东宫,真是来争宠?
以为他平日里什么都不计较,又对林儿心生喜爱,就不会生疑?
灯火下,陆坤薄唇抿着一条平直发冷的线。
—
陆坤入东宫来,跟鲁庆一样任的是掌印,毕竟来的晚,分量不比鲁庆,转眼间已过去了三五日,他只在殿外侯着,并没有靠近殿下的机会。
对此,陆坤早已意料到。
庆儿那性子,眼下虽未像前世那样狠戾毒辣,但也不是个善人,自己虽跟他是老交情,毕竟伺候同一个主子,犹如后宫妃嫔争宠一般,谁也不希望自己的那份宠爱被旁人夺了过去。
哪怕对方曾是自己最亲密的好友。
只是前世鲁庆对权势的狂热,对殿下的执着,都让陆坤疑惑又胆战。
兄弟俩一起受的刑,进宫条件苛刻,断然不会出现漏网之鱼,他是怎么令殿下怀孕?
陆坤心中深叹,怕就是些歪门邪道,伤了自己,也伤了殿下的身子骨。
想想前世她躺在血泊里,只剩了一口气,那样的神伤欲绝,他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难受到肺腑都快扭曲了。
这一幕几乎快成绕不开的梦魇,常在他眼前晃动。
夜半梦时,甚至白天守门,他有些时候心不在焉,殿内传出一阵欢笑声,翠羽儿嗓门最大,几乎压到众人,清脆如铃铛极为飞扬。
这些人中,他清晰摸到她的嗓音,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想象出来。
此刻,她的唇角必定微微上翘,咧开一朵灿烂的笑容,笑声却又克制而收敛,怕让外面伺候的人听见了,说她这个殿下没正经。
陆坤垂首盯着亮得几乎发光的地面,抿唇弧度平直,心内却受她感染。
真好,这辈子的她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鲁庆从殿内走出来,准备要穿膳,与他说会儿话,目光极快掠过他腰间,右侧挂着一只绣莲蓝色香囊,就知道他没有生疑,或许还在为林儿住进来的事高兴,不由心口微松。
鲁庆目光幽沉,来至膳房无人处,召来素来为他办事的王青梦,眼神往四下瞥,心存警惕,一边低声问道:“你确定这种香不会闹出人命?”
毕竟他对不相干的人下手,毫无心慈手软,可陆坤跟他有多年的交情,不是不相干的人。
当初听了老宦官的话,兄弟俩咬牙攒了银子贿赂招收的宫人,这才得以入宫,原以为能近权贵,得富贵,结果斩断七情六欲的那一把刀子能活生生要人命。
当晚鲁庆没撑住,发起了高烧,招收所裹了张凉席要将他扔出宫,是陆坤把私存的一点银子奉了上去,勉强把人留下。
在陆坤的悉心照料之下,最后把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他回来。
这份救命之恩,如今却是成了夺命符。
他心情有点复杂。
王青梦忙道:“掌印您尽管放心,路子可靠,都是实打实的货色,绝对假不了。”
鲁庆扬眉打断,“哪是问你这?”瞧着王青梦一脸不解,他心里升起一抹烦躁,咬牙道,“多少天见效?”
王青梦幽幽笑道:“快则三四天,慢则半个月,掌印先别着急,龙凤香的效果若是不慢慢散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鲁庆却想着凤香放在坤儿身上,而清新安神的龙香则尽染自己衣袍,若有危险,二人一起有,这样想想,最后一丝淡薄的愧疚也消散无尽。
坤儿,你别怪我。
殿下身边只有留下一个人。
—
除了鲁庆知道他院里住着林儿,后来文青也知道了。
文青起先诧异不少,但见到林儿甜美的笑容,腾的一下脸红了,之后低着头,不敢再往她那边瞥去。
谁叫她长得好看呢。
等到林儿走后,文青才大起一点胆子,“三哥,这是你的对食吗?”
宫里的宫女年满二十五才可放出去,但那时都熬成老姑娘了,出去也不容易嫁人,况且深宫寂寞,皇上只有一个,就私下和宦官结伴,晚上对桌而食,也算是一对夫妻了。
但宦官毕竟是没根儿,宫女大多不愿意跟他们做对食,文青却知道,陆坤是个行情好的,毕竟人长得这般精神,目深鼻挺,眉宇正气,比真男人还有气概,却是一直以来,陆坤性子温和却也冷僻,也没见他有这方面的心思。
陆坤摇头,“不是。”
他倒是直接了当,文青纳闷道:“那怎么到你院子来了?”
“你二爷安排的。”
文青哦了一声,转眼又笑道:“三哥,你就不明白二爷的意思吗?”
陆坤伸手敲了他脑门一记,“有这闲工夫瞎想,去干点要紧事。”
文青揉着额头傻傻笑了一下,“知道了,三哥。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发现,整个东宫的人加起来,就没殿下一个人俊俏,甚至比女的还要漂亮,真的好奇怪,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美的人?”
他陷入遐想之中,意识到陆坤注视着他,素来清冷温和的眼眸,竟隐隐浮现了一丝不悦。
文青以为三哥担心自己这张嘴又惹祸,忙笑着打回圆场,“不过想想也是,殿下是人中之凤,身份容貌皆是世间绝佳的,不是咱们能说道的。”
陆坤淡淡收回目光,“知道就好。”
忽而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随之人也一脚踏了进来,“唔,好香啊!”
文青见到鲁庆来了,连忙拉过来一张椅子,“二爷您坐。”
文青在二人边上挨着,不知可是他的错觉,总觉这次醒来以后,陆三哥越发话少,人又养了几天的病,越发消瘦沉默,但看人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慈祥温和,不由令他想起鲁公公。
不过他压根没往二人身上联想到什么,毕竟鲁公公是呼风唤雨的老祖宗,三哥若真是攀上这棵大树,不至于在文书房被欺负。
他们虽是太监,没了子孙根儿,但没抽了骨气,被践踏成那样,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心底的坎。
文青想到御花园的事,“二爷,这次可真要谢您,若不是您相助,我跟陆三哥也不会进东宫。东宫就像是一张护身符,往后再也不用担心衡冲的欺负了。”说着眼中目光隐隐,一下子在鲁庆面前跪下来。
可把鲁庆吓了一跳,“你这是要作什么?怪嫌丢人的,你赶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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