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监护人

　　段尘的命门被林止言握在手中，他看着男人危险而美丽的眼睛，心里升起一丝绝望。

　　他真的要杀我吗？

　　我会就这样死了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止言忽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段尘跪倒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阵猛烈的咳嗽。

　　段尘眼眶挣红，“为......什么......?”

　　男人在段尘诧异的目光中蹲下了身子，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悠悠说道：“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对你最温柔的人，可能会在你的背后捅上致命的一刀，对你笑脸相迎的人，可能背后在算计着如何置你于死地，刚才就是很好的例子。你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这是你要记住的第一点。”

　　段尘：“......”

　　“第二，轻易许出你的真心，只会叫人看不起。你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就永远要让他人保持适度的猜疑，不能叫人们看透你心中的想法，更不能付诸你的真心。你的真心，你要守住了。”

　　“第三，在你足够强大之前，没有资格许下任何承诺，那只会让人觉得可笑，弱者没有说话的余地，你的承诺不能廉价。”

　　“最后......”男人足以迷倒众生的俊美脸孔透出了一丝玩世不恭，“我不是什么好人。”

　　段尘不可思议的听着林止言讲完这一席话，被林止言以灭绝人性的手法强制上了人生启蒙的第一课，也不知是真知还是歪理。

　　林止言也不管一个7岁的小孩能不能消化他所说的话，站起身来，便向桌台边走去，边说道：“还有，自己一个小毛孩子，嚷嚷着什么要照顾大人？”

　　段尘：“......”

　　林止言背过身子，也没看小孩，“你现在后悔想走还来得及，我不会强迫你留下。”

　　此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林止言身前拿着杯子的手却握的紧了，只是段尘是看不到了。

　　半晌，男人听到小孩在背后开口说了话：“我想留下，不要赶我走。”

　　他急急的掏出真心，献宝似得数出自己会做的杂事，也只是不想被男人赶走而已。

　　段尘不明白男人为何忽冷忽热，一时救他，一时又要杀他，可他当下就是固执的不想离开，似乎心底已经认定了这里是他的归属。

　　毕竟，从没有人向他许诺过一个“家”。

　　就像幼崽的“印刻现象”，刚获得生命不久的小动物会追逐他们最初看到的活物、并对其产生依恋之情，林止言于段尘来讲，就像是获得新生后第一个产生依恋的人，他改不了了。

　　“很好，”林止言再次走到段尘身前，看向小孩稚嫩的面孔，伸出了自己的手，“从今往后，我会供养你成人，但前途如何，还在你自己掌握。”

　　段尘跪在地上，看着那只从高处递过来的手，那是一只充满危险而优美的手，就在不久前，这只手差一点夺去他的呼吸，可那同时又是一只对他充满了吸引的手，那之后所承载的意义，足以令他热血沸腾。

　　——所谓致命的诱惑，恐怕就是如此吧。

　　段尘郑重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林止言的掌心之上。

　　自此，二人的羁绊就此拉开序幕。

　　.

　　林止言没有给段尘太多时间整理情绪、伤春悲秋，洗漱完毕后，便带着段尘出了门。

　　他领着段尘打了辆车，停在了渔家胡同，又牵着小孩沿着胡同的小路走到一处红色的小楼前。

　　段尘任由林止言牵着自己的手，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形看上去只有4、5岁的样子，这样被大人牵着手走在路上也没有引来任何人侧目。

　　他也没有抗拒林止言的举动，事实上，林止言干燥微凉的掌心给了他长久以来没有体尝过的滋味，7岁的小孩还无法准确定位“安全感”、“归属感”这样或缥缈、或深奥的词汇，他只觉得男人修长的手指有力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并不差，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林止言左右看了看，牵着段尘径直走到了红色小楼的一侧，两座楼墙之间有一处深绿色的窄门，从街上的外部构造看上去，很像是堵着另一道胡同的一扇门，不很起眼。

　　林止言拿出了一个磁条模样的东西，在门上的猫眼前扫了一下，门应声而开。

　　段尘看到了门后的场景，被眼前所见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段尘快把自己的眼珠瞪了出来，他的面前，哪里是窄小的胡同小道？分明是一个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巨大集市！

　　段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后，渔家胡同上的行人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打开了一扇神奇的门，只行色匆匆的在路上走着。

　　“走吧。”林止言神色如常的说道。

　　段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不是因为自己眼花。

　　门后的景象别有洞天，令人眼前豁然开朗，集市里通道纵横交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

　　“多功能符咒，引雷、辟邪二合一，买三赠一！”

　　“进口捆妖索，特价回馈新老商户！”

　　“猫妖糖果铺新品问市，欢迎品尝！”

　　段尘好奇的左右看着叫卖的商家和火树银花的景致，随着林止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集市深处走去。

　　林止言将段尘领进了一间有些冷清的铺子，门上挂着“爱买不买花店”几个大字。

　　走进花店，便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形状怪异的植物，有的盆栽开满了艳丽的花朵，但空气里却毫无花草的芬芳香气，反而有些酸腐的臭味，店面正中间还摆着一只巨大的鱼缸，里面游着各色的鱼儿。

　　相比外面那些门庭若市的店面，这家花店似乎生意并不好。店门口的柜台后，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叼着一根烟卷，因为没有生意，正在打磨着一把锄草的镰刀。

　　林止言向那光头说道：“我找三爷。”

　　光头吐了口烟圈，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止言，把磨刀石放下了，“天王盖地虎？”

　　林止言：“......”

　　光头掂了掂手里的镰刀，弓起了肩膀上的肌肉，又问了一遍：“天王盖地虎？？”

　　段尘听得一脑门子问号，侧过头向上看了看林止言，发觉男人神色有一丝古怪。

　　“雷公草电母！雷公草电母！”一道尖声怪叫响起。

　　段尘回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竟是一只长着彩虹羽毛的的鹦鹉说了人话。

　　光头抓起了桌上的抹布扔到了鹦鹉的头上，“笨鸟！你给我闭嘴！”

　　鹦鹉扑扇了几下翅膀，见风转舵，立刻改口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林止言被一屋子乌烟瘴气弄得有点不耐烦，手腕瞬间发力，几枚暗器立刻从他手中“嗖嗖”射出，贴着光头的皮肤飞过，又“噔噔”几声切入墙中，愣是在墙板上钉出了一个他的人形来。

　　光头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墙上自己的形状，听见林止言冷冷道：“叫你们三爷滚出来见我。”

　　光头退了两步，像是被男人的惊人气势震慑到，他还从没遇到过敢对他们“三爷”这样呼来喝去的客人，猜想眼前的人恐怕是他惹不得的，可暗号没对上，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得打开了柜台后面的一扇门，和门后的人说了几句，期间还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林止言。

　　段尘不知道光头是怎么形容林止言和他的，反正他觉得现在林止言的脸色有点吓人，只得忍着好奇，在心里暗自琢磨光头和鹦鹉之间的对话。

　　林止言看了眼一脸懵圈的段尘，却是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果真，不到一会功夫，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从门后走了出来，正当段尘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光头和林止言口中的“三爷”时，那男人却是一个矮身，“噗通”一声趴跪在了地上。

　　——一个身材矮小，只比柜台高出一个脑袋边儿的侏儒，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

　　侏儒身穿丝质唐装，很快踩到了自己保镖的背上，从柜台后露出了半截身子，手上还拿着把中式折扇。

　　屋里的光头对着侏儒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极为恭敬的说道：“三爷，就是这位先生找您。”

　　三爷看到林止言的时候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到了段尘，显得很有兴趣，刚想说什么，却是身形一歪，“哎呦！跪稳当点儿！”

　　被三爷踩在脚下当脚蹬的保镖稳住了身子，把刚才差点跌下去的三爷又托了上来。

　　三爷捋了捋稀少的头发，笑眯眯的说道：“快！贵客里面请！”

　　接着，他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照着光头的脑袋上“啪啪”一顿敲打，“瞎了狗眼了你！林先生都认不出来？找削呢是吧！活的不耐烦了？！”

　　光头缩着肩膀，也不敢去揉自己的脑袋，表情很是委屈。

　　他毕恭毕敬的把林止言和段尘引进了柜台之后的门里，为二人合上了门。

　　门后是一道通往地下圆形的楼梯，段尘随着三爷、三爷的保镖，还有林止言沿楼梯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了好几道门，终于来到了最底层——这花店的下面竟是一间地下会所。

　　原来这里才是三爷真正的场子。

　　三爷姓庞，单名一个“光字”，据说当年他家里起这名字，取得是“光宗耀祖”之意，只可惜庞光的父母取这名字时愿景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人们看到“庞光”这个名字的时候，往往想不到其背后的深厚寓意与美好寄托，想到的都是“膀胱”。

　　但就算顶着这样一个排尿器|官的名字，庞光也依旧活出了精彩，白手起家干着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生意，竟也风生水起，越做越大，最终成了气候。

　　飞黄腾达后的庞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取了个高人一等的绰号，他要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不得不喊他一声“爷”，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膀胱”二字，从此妖市上也再无“庞光”，只有“三爷”，实乃一个励志的感人好故事。

　　会所里灯光昏暗，有不少人在沙发里喝酒打牌，三爷把林止言和段尘领到一个包间，看向段尘：“小朋友，喝点什么？牛奶？还是果汁？”

　　没有站在保镖身上的三爷，身高竟然比段尘只高出一点，这副外形加上这说话的口气，令段尘觉得说不出的滑稽。

　　林止言对三爷的口吻客气而疏离，说道：“不麻烦三爷。”

　　三爷也并不介意，在巨大的皮沙发上坐下了，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需要三爷为你做点什么？”

　　林止言开门见山：“这孩子需要一个身份，我要领养他。”

　　三爷仔细打量了一下段尘，问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妖？我怎么看不出来？”

　　段尘：“......”

　　林止言：“他是人，不是妖。”

　　三爷半信半疑，不是妖，却有见不得人的理由，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办理正常人类社会的基本业务，而要找到他这个渠道来，三爷望向段尘的眼底兴趣更浓了，他若有所指的说道：“林先生，看不出您还有这个癖好？”

　　见林止言面无表情，三爷也不再多探，说道：“跟我来。不过小朋友得在这等着。”

　　林止言起身，和段尘说道：“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段尘其实很想跟林止言一起走，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等在原地，看着三爷与林止言离开了包间。

　　段尘在包间等了一阵子，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林止言。

　　那是一个保养的极好的男人，头发已经全白，皮肤却没有一点皱纹，眼瞳的颜色极淡，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其中有两人五大三粗、面相凶狠，看样子像是保镖。

　　白发男人看向段尘，眼神有一丝疑惑，“嗯？三爷的口味可真是越来越独特了，这孩子长的倒真是漂亮，不过这么小，会伺候人么？”

　　一个随从应道：“会不会伺候，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发男人轻哼了一声，把外套脱了，倚靠在了沙发上，“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段尘警惕的看了眼包间的房门，在场的人一个个表情木然，像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

　　“是个哑巴吗？”白发男人叹息一声，“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哭起来应该会很好听。”

　　“过来，叔叔疼你。”白发男人坐在沙发上轻轻招了招手。

　　霎时间，段尘只感觉自己的背后像是被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力量推着上前，将他猛地送进了白发男人的怀里！

　　段尘脚下失去平衡，却在跌倒之前被白发男人捞起来，抱到了腿上。

　　小孩的肌肤触感柔软，白发男人似乎被挑起了兴趣，伸手去摸小孩软嫩的脸蛋，眯着眼睛说道：“别那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把你吃掉的。”

　　另一边，三爷从手下那里接过了一个牛皮纸袋，亲自递给了林止言，说道：“久等，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林止言接过牛皮纸袋，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有一个磁条，和他身上的那个差不多，这将是段尘今后出入类似渔家胡同这类特殊场所的身份。当然，他与段尘那两张磁条上的信息也都不是真的。

　　他们的圈子有特殊的银行，流通特殊的货币，也有治疗特殊伤病的医院，卖特殊药材以及生活用品的商店等等，段尘现在还小，没有身份，有他带着尚且还可以，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林止言想着，如果段尘今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永远用不到这些是最好，但万一哪一天他先走一步，不再能护段尘周全，他希望段尘能有后路可退，不至于完全失去方向。

　　林止言确认了手上的货，扔过去了一个掌心大小的布袋，“酬劳。”

　　三爷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顿时两眼发光如获至宝，“你总是能带来好货！”

　　“三爷！”门外响起急促的声音，“不好了！胡老板和林先生带来的那个孩子......出事了！”

　　林止言脸色骤然一紧，瞬间冲出了房间。

　　包间里，段尘被两个保镖一人捉手，一人捉脚按在沙发上，上衣已经被撕破了，裤子也被拽下了一截，狼狈不堪，他的眼神却毫不示弱，犹如被逼至绝境的幼兽，在巨大的危险之下仍不知道退缩，呲着稚嫩的獠牙。

　　他的嘴边带着不少血迹，那血却不是他的。

　　“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咬我！”

　　白发男人一只手上赫然躺着鲜血，他命人揪住了段尘的头发，眼底精光乍现，高高扬起了那只带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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