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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精
“鬼啊！！！”王女士突然尖声叫到，声音无比凄厉。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本是冲着林止言和段尘的方向来的怪物又转过头去，张开了腥臭的血盆大口，不耐烦的发出怪响。
段尘由衷说道：“好臭！”
林止言看了眼段尘，心想少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不其然，那怪物听到了段尘的话后，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暴躁的转过身来大吼一声，正是青面獠牙奇丑无比，臭气熏天。
但奇怪的是，那怪物虽看上去恨不得要把林止言和段尘吃了，却只在他们身边一定距离的位置周旋，迟迟不敢上前，它的鱼身半浮在地边之上半米的距离，不停的剧烈抖动，看上去像是极为恼怒，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
危急时刻，林止言倒是不慌不忙，问段尘：“肚子疼还能忍吗？”
段尘点头，林止言的样子让他也镇定不少，“那是什么玩意？”
林止言：“低阶的妖，刚能化成人形不久，看它本尊，应该是条横公鱼精。”
段尘大惊，还是不太习惯男人一板正经说疯话的画面，然而他知道这疯狂又不真实的一切就是他们要面对的现实。
所谓精，就是动物、植物、甚至没有生命的物体，经过经年累月吸收天地之精华，幻化成人形或得到人智，加以修炼，可成妖。
妖与怪又不同，妖可以幻化人形，修炼得道的可以操控自然能量，或攻击，或防御；而怪只是寻常动物，只因人类不常见而误以为它们不存在，少见多怪，它们通常体积庞大，样貌奇特，却也不乏有生性温和、喜欢与人类接触的物种。
军情九处有一套详细的珍稀保护怪物名录，专门用来保护、饲养、培育濒临灭绝的怪，当然对于生性凶猛的烈怪，军侵九处也是要负责它们不侵扰人类的生活，这一部分工作有些类似人类社会的野生动物管理处，只不过动物管理的员工平常上班捉捉小浣熊、臭鼬，而军情九处则是在驱逐梼杌、穷奇之类。
而妖的降服办法，就大大不同了。
“怕吗？”林止言问道。
段尘顿了顿，摇了摇头。
他很难形容自己当下的心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惊世骇俗的情景，但正面迎对具有攻击性的妖，他还是第一次。
狐妖虽然讨厌难缠，却没有真的要过他的命，以前遇到的鲲鹏，也只是一只怪而已，充其量算是模样古怪的大型动物，并不是妖。
林止言说道：“验收你这段时间练功成果的时候到了，我数到三，你就上去料理了这条大鱼。”
林止言话说的稀松平常，就像要送儿子去参加长跑运动会一样。
段尘的心咚咚作响，“可我不会收妖啊？”
林止言：“它也没厉害到哪去，你们俩半斤八两。”
段尘：“......”
段尘看了看那鱼精，对方有成年男人两倍块头那么大，气势惊人，林止言说道“料理”二字的时候，他明显感到鱼怪周身的浓烟窜高了几米。再看那王女士，早已经被吓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止言问道：“准备好了么？”
段尘：“没有。”
林止言却在这个时候中气十足的吼了声：“三！”
段尘：“......”
段尘只感到自己背后被林止言注力推了一把，自己便几乎是贴着地皮凭空蹿出了好几步远！
段尘一个踉跄，险些被林止言一把送进了鱼怪的血盆大口，他急忙稳住了脚下，却被鱼怪嘴里喷出的浓烟呛的睁不开眼，下一刻，鱼精已经猛地上前，鱼尾重重甩了过来！
段尘听到耳边生风，凭借直觉在浓雾中后退，还是被犹如千斤重的鱼尾扫到了腰部，顿时火辣辣的生疼。
不远处，林止言蹬坐到了一辆皮卡的车顶观察战况，说道：“对战应敌，你后退，便是把战机拱手相让！”
段尘：“……”
林止言：“面对明显比你强大的对手，你可以退，但不是毫无选择的退、盲目无章法的退，你要懂得以退为进，目的是为寻找致胜的关键时机！当你退无可退、没有退路的时候，唯有前进才可绝处逢生，才有一线生机！”
段尘这时候被鱼精逼得节节后退，听到林止言的提点，稍稍稳住了心神，开始找回自己的节奏。
他渐渐发觉鱼精竟也使不出什么邪门的妖术，除了块头大一些，样子特别丑陋以外，也并没有什么他想象的那么厉害。
我真的有击败这鱼精的可能吗？段尘不免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
林止言继续说道：“既然实力已占下风，就不要盲目出招浪费体力，要懂得观察敌人的弱点，你的身体在迎敌，但脑子不能停止思考，否则你就和靠蛮力打架的莽夫毫无区别！”
林止言的声音听上去不急不缓，但若仔细观察，便可以发觉他其实浑身都蓄着力，只要段尘一个不济，他立刻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干预战局，保护段尘。
只是这些，段尘都看不到。
他觉得，林止言恐怕不怎么把他的性命当回事。林止言这个人生性桀骜，像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曾经几乎对自己狠下杀手，只为告诉他一个“人心叵测”的道理——段尘是完全有理由相信，林止言是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被鱼精毙命的。
更何况，他于林止言来讲本来就是个拖累，尽管他这些年竭尽所能的让自己表现的有用一些，但段尘心里是清楚的，他与林止言两个人之间，一直是他需要林止言更多。
告别了童言无忌的年岁后，他一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对林止言表现出过分的依赖，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林止言在他生命里的分量，已经到了不可替代的地步。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坚不可摧，心中没有任何阴影，而林止言，却已经成为他生命里的唯一依靠，更是他堕入黑暗之前的最后救赎。
段尘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林止言为什么当年愿意收养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只为一句承诺？这么多年来，林止言有过后悔吗？
说不定男人早已经厌烦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甩开这个包袱，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干脆死了，也就一切痛快了？
段尘的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转瞬之间，这些念头平时被他刻意封箱在心底，却在生死关头瞬间在脑中蔓延开来，这种认知让他不免心灰意懒，有些自暴自弃。
一番缠斗后，他很快被鱼精耗之不竭的巨力逼得快要难以招架，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几乎没有了求胜的意志。
林止言似乎也看出了段尘就快招架不住，以为是段尘对自己的胜算失去信心，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说道：“记住，实力的差距永远不是判定胜败的最终标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不是没有可能！以卵击石，也未必就没有胜算！你的意志，才是制胜的关键！”
段尘几乎神魂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陷入自己情绪的怪圈，若不是林止言适时点醒他，他恐怕就要这么拱手把小命让了出去。
可林止言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赢吗？
若是这样，他就还不能输。
可是他对这鱼精一无所知，周围浓烟密布，两方过招间动作快的惊人，鱼精身上的细节他根本没有时间看个仔细！
弱点！？鱼精到底有什么弱点？
远处，林止言看到段尘眼中似乎燃起了斗志，求胜意识已经被激发了出来，稍稍放下了心，说道：“你不是平时挺爱做饭么？做鱼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杀鱼的？”
话音刚落，鱼精便已恼羞成怒，身上的恶臭散发的更加猛烈，顿时间死鱼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中。
段尘灵光乍现，气沉丹田，瞄准了时机，一个健步上前，竟是抓住了鱼精巨大的尾巴！
鱼精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暴怒的想要把段尘甩开，段尘赌定了鱼精失去平衡的这一时机，奋力一搏的将鱼精抡向地库的水泥石柱，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鱼精的头部遭受重创，怪叫声戛然而止。
段尘却没有停下来，他的体内像是升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竟令他再次抓着鱼尾重重将鱼精抡向地面！
“砰！砰！砰！”
段尘的脑子发热，只感到一阵嗜血的快感正在席卷他的大脑——直到一直细白修长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既然已经赢了，就别再浪费自己的气力。鞭尸这个习惯可不好。”林止言俯视着少年说道。
段尘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喘着粗气，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眼底竟因为充血而显得赤红。
林止言将段尘的异样看在眼中，却是不动声色，“我叫你找对方的弱点，你在这里抡鱼做什么？以为你自己是超人还是大力士？每个鱼精都照你这么打，不是要累死？”
段尘虽然被林止言一顿奚落，却也知道是林止言一路指点着自己，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实战经验，如果没有林止言，他恐怕没法活着撑到最后，说道：“谢谢。”
林止言当然不会去提醒段尘，最开始是他亲手把少年推进火坑的，哼了一声，补刀道：“鱼的弱点在于头部，你只要以巧劲攻击他的命门就可以了，何必费这么大力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段尘：“......”
他刚在在混乱之中，只顺着林止言的提示去想鱼市的商贩都是怎样宰鱼的，第一个冒出来的画面，就是将鱼拍死在案板上，所以也就照做了。
只是他当时走投无路孤注一掷，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将庞大的鱼精当空抡了出去，活活拍晕了。
段尘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到刚才自己体内涌起的那股陌生的力量，有些费解。
段尘其实并没有大力出奇迹的杀了那鱼精，鱼精毕竟有百年的修行，并不是一个凡人能够随便杀死的。
林止言唤醒了鱼精，漫步闲庭似的和鱼精迂回了一阵子，每当鱼精发起致命的攻击，林止言只歪了歪身子、脚底打个滑就把鱼精躲了过去，看上去丝毫不费力气，连头发都没有乱了一丝。
段尘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止言的动作，知道林止言是屈尊将贵的在给自己亲自示范“鱼精的正确打死方式”，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不得不感叹他与林止言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
这样来回了几回合，林止言终于被鱼精身上的气味熏的够呛，这才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块软皮质地的布料，嘴里低低念了句咒语，将印着符咒的皮布往空中一抛，正正罩在鱼精身上。
那鱼精突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长啸不断，竟是甩不掉罩在自己身上的薄薄一层皮布。
片刻间，鱼精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被压缩，最终消失在布料之下，那布料收紧，化成了一个金属质地的圆球，“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止言手在空中一抓，那圆球就“咻”的一声向他飞去，被他收到了手里。
林止言轻车熟路的将鱼精料理了，段尘在一旁看的受益匪浅。肾上腺素带来的心跳脑热退去后，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进步，在真正的危险面前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林止言简单把段尘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太严重的伤势，问道：“肚子还疼吗？”
段尘摇头，那绞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刚才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肚子疼不疼？
段尘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本来在地上挺尸的王女士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了直觉，从地上坐了起来。
几秒后，女人反应了过来所在何处，尖声叫了起来：“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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