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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严神医回头,见一妙龄少女朝他款步走来,行似弱柳扶风,动则摇曳生姿。
屋中人多杂乱,沈青黛又是个图清静的,因此方才坐在角落里的她的身影就这样一直被众人给掩盖着。直到沈青黛主动出声,严神医这才发觉这屋中竟藏着这样一个仿若轻云之蔽月、飘若流风之回雪的倾国佳人。
若是普通男子见到,必定心旌摇曳,目眩神迷。
可这严神医是什么人?
方才他能将姣妍妩媚而有大夏第一美人之称的沈青蔓视作尘泥,现在就也不会对沈青黛之容色生出什么怜惜之心。
因此,在目光中隐隐露出一丝讥讽之色的同时,他便想拂袖离去。
然而,从他身后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却迫使他停了想走的念头。嗅惯各种丸药香气的鼻子只微微一动,便从中察觉出了一丝熟悉的药香味。
这是……
他的鼻子从没出过错,这股冷到极寒时却忽然转暖的香味……
确实是那东西!
可那东西不是早就已经……,想到此处,他又不敢确信了,因此他的鼻尖再次用力嗅着、辨别着。
几息过后,他浑浊已久的眼珠子里陡然现出几缕精光。
冰蚕!
是了,绝不会错,这一定是冰蚕!
严神医瘦得吓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狂喜莫名之色,他猛地回头转身,幅度之大动作之突然神色之诡异,把已经走到近前地沈青黛吓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却正好踩在了因人来人往而聚积了一小滩雨水的光滑地面上。
地面湿滑,丝缕鞋袜与它摩擦力几乎为零。
刹那间,只见衣袖翻飞环佩叮当。天旋地转间,沈青黛挣扎着挥动双手,却连一根稻草都没抓到,眼看着地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彷佛下一秒就要来个深度接触的同时……沈青黛在内心哀嚎着:
惨了惨了,这下真的要毁容了!
内心os完后,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准备接下来的剧痛,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
“黛儿!”这是他的便宜爹爹。
“小姐!小姐!……”这是她的一众贴身婢女们。
“妹妹!”是沈青蔓,没想到她竟也……
欸?等等,怎么没有楚瑜。沈青黛有些不敢相信了,她动了动耳朵。
再听一听。
沈青黛猛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竟真的没有!
没有找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沈青黛竟觉得心下有了一丝异样。
臭小子,你阿姐都要毁容了,你怎么连吱都不吱一声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短短一瞬,她的脑子里就过了这么多东西。眼看着就要着地,来不及细想的她赶紧再次闭紧了双眼。
“砰……”
重物落地发出了一丝闷沉沉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的头磕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她发出了一声痛呼:“嘶……”可等了一会儿,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
反倒是身下,她痛呼的同时另一股闷哼也同时传出。
这声音……是楚瑜!
“少爷,二小姐!”凌乱慌张的脚步纷至沓来。
沈青黛迅速睁眼撑起身子抬头下看去,玄墨入目,云纹暗隐,可还没等她看清,手下一个不稳她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痛……”
脸上又冰又痛,牙齿重重地咬到了舌尖,沈青黛只觉得舌尖一阵剧痛,她忙捂嘴!
“阿姐,你怎么了!”楚瑜顾不得自己才是被压在身下的那人,听到沈青黛的呼痛声,他第一时间看向沈青黛,眼里满是急色,“阿姐你别怕,有我在有我在。阿姐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阿姐受伤……”
见她捂着嘴,楚瑜心急想知道她究竟伤得如何了,竟一时没了章法直直地就拿手去碰。沈青黛才刚把舌头从牙齿下解救出来,被楚瑜胡乱一碰,舌尖又撞向了牙齿,又是一阵剧痛!
她下意识地将楚瑜的手推开,然后捂紧了嘴巴想缓解一丝疼痛。
因说不出话来,又不想让楚瑜担心,她就只好以一副眼里闪着泪花的凄惨模样朝楚瑜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动作不大可煞白的小脸却顿时痛得皱缩在了一起。
她此举本意是不想让楚瑜担心,可没想到楚瑜却因此会错了意。
他的手僵在半空,陡然回想起了从前……
他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即使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并非那家人的孩子。可寄人篱下,不就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吗?从他记事起,无论他做了什么,那家人只要稍有不顺对他就非打即骂。
他那时单纯地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出生,让那家人本来就拮据的生活变得更加雪上加霜,所以他们才会将气都撒在他的身上。毕竟,隔壁家的阿牛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他连阿牛都不如。至少阿牛的娘亲不会让他在数九寒天里跪在雪地上,不会让他睡在牛棚里,不会让他洗不完一家人所有的衣服就连一口稀粥都喝不上,更不会因为区区的半袋秕谷就将他卖给人牙子!
他自小毁容,从小被人辱骂着长大,即使被卖,那些同样是被卖的人却将他当作比他们更下贱的人一样,暗中欺辱他排挤他。
为了不挨饿,为了能活命,就算稀粥里被人撒了一把沙子,就算寒冬腊月里他的被子被人抢走,他也只能忍,只能看他们的脸色以期望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施舍。
他辗转被卖,一次又一次,受尽多少折辱,他卑微地只求活着,因那张丑陋怪异的脸,他被多少人拒之门外,见过多少嫌恶厌弃的眼神,最后他甚至连别人的脸色都不能看。
后来在夹缝中艰难为生的他慢慢地学会了算计人心。
阿姐,楚瑜抬头盯着那抹白色倩影眸色不明,是阿姐将他从暗无边际的深渊地狱里解救出来的。
阿姐她是金尊玉贵的相国千金,对于从前的他而言,她就像是天边的云一样不可触摸。他不知道阿姐当初为何救下了他,或许是因为他那副凄惨可怜的样子,也或许是因为他的贪心挽留。
在客栈的那几天里是他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温暖,知道了什么是幸福。他沉浸其中,不愿失去。
阿姐心软慈悲,知道她要走后,他第一次使诈算计。
他达成所愿,为此他心内无一刻安宁,无一刻不怕他的险恶用心被阿姐所察觉。
如果不曾温暖过,那就无所谓寒冷,可既然已经身处天堂,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心已不纯,他不敢看她。
眼前一个接一个赶来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姐,你吓死碧云了,快让碧云看看小姐你伤到哪了。”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二小姐……”
楚瑜透过缝隙,白衣青丝若隐若现。及笄之后,便可婚配。那时候,阿姐就是别家的人了。
“二小姐天人之姿,唯有天家贵胄才可相配,我听说这当今的宁王和六皇子都属意咱们家二小姐呢。”
“六皇子母妃正当宠,我听坊间传闻,陛下有意传位于六皇子呢。”
“若真是那样,咱们相府岂不是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可少爷怎么办,二小姐这么在意少爷,若到时候真嫁进了天家,这宫里规矩森严,二人恐怕就难有见面之日了。”
“你傻啊,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嫁入皇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看咱们府中的大小姐不就是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嫁进宁王府吗。那丑八怪说是少爷,依我看啊,小姐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不过是看他可怜无家可归暂且先收留着罢了。”
“竟是这样的吗?不过我倒是听碧云姐姐说过,二小姐在云州之时就经常救济孤寡,扶老怜幼。若果真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上头的事你担心什么,你现在就担心担心二小姐将来嫁入皇家时,会不会挑上你做陪嫁丫头吧,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混个妾当当呢。”
“你胡说些什么啊……”
“……”
阿姐仁善,怜他失恃失怙,他却得寸进尺,妄想阿姐的眼里只有他。
终有一天,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摄掌成拳,攥而紧之。
“黛儿,你可有哪里不适,快,快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老夫就是大夫,你们还要去哪里请大夫?真是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赶紧让让,让让,快让老夫过去瞧瞧。”
严神医没有一点自己才是造成这个意外的罪魁祸首的自知之明,听到沈灵均要派人去寻大夫,他赶忙分开众人身手灵活地挤到了沈青黛的旁边。
一近到身旁,严神医就分秒不待地用他的枯瘦爪子给沈青黛切起了脉。
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着,沈青黛一低头就看到了那跟枯枝一样的手,她使劲挣了挣双手,却动不得分毫。
“你快放手,没看到我们家小姐是伤在脸上吗?你在这胡乱把的是什么脉,还不快松手!”碧云被挤得差点摔倒在地,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个鼻孔长在天上的糟老头子正抓着她家小姐的手不放。
她一个箭步上前,连掐带咬地用力扒拉开了他的手。
严神医本已了然在心,把脉也不过是印证心中所想。
既然已经有了让他满意的结果,对于碧云这不太礼貌的举动,他也不生气,还颇有些老神在在地一边抚着他的山羊胡子,一边解释道:“哼,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医家望闻问切,望五色,知其病;闻五音,别其病;问而知其病所起所在;切而知其病在何脏何腑。”
碧云见他说得有头有尾的,方才又见杨管家和相爷等人都称他为神医,见他如此说,碧云心下信了几分,于是急追问道:“那你说说,我家小姐的伤可有大碍?”
“不过是情急之下咬到了舌头,喝几副药就好了,无甚要紧。”
眼见那小丫头被气的脸鼓鼓的彷佛想再咬他一口,严神医咳了一声,立马又道:“不过,你家小姐这沉疴……”
“神医可是有医治的法子?”
沈灵均刚将爱女扶起就听到此言,爱女之痼疾乃是他的一大心病,为此他求医问药却从无所获,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神医难不成真有几分本事?
思索至此,沈灵均心头热切了几分,刚想再次发问,旁边却突然有人道:“沈相老爷,我家老夫人昨夜偶感风寒,今晨特请严神医过府诊治。只是半途听闻沈相老爷的侄女得了重病,老夫人慈悲,又逢相府来人相请,便让小的驾车先请神医来此诊治。严神医已经出诊完毕,想必贵府小姐已无大碍,可我家老夫人却还等着呢。”
此人的话一出口,便立马让激动的有些昏了头的严神医冷静了下来。
沈灵均循声望去,见出声的乃是廊下站着的一个长相清秀的青衣小厮。
“贵府邸是?”
“双槐巷口,刘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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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一章是昨天要发的,结果写崩了,删删改改还是不满意,就拖到今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