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

　　离音看着书页左侧那张胖团的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这照片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胖团展览，连它头顶上和四肢处那点嫩黄毛都纤毫毕现。
　　胖团变成书里的一张照片了？

　　书页里的荒文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字一句继续往下浮现。

　　道兽名姓：□□胖团
　　道兽籍贯：□□□□□□□□
　　道兽伴生主：□□离音
　　道兽年岁：幼生期

　　嗯？怎么这么多看不清的字？
　　离音继续往下看。

　　道兽天赋：洞察、共灵
　　道兽他日天赋：□□□□□□□□

　　道兽伴生食谱：附录【山海无境图之草本纲目】详列
　　……

　　离音一直看到最后几行，微微瞪大了眼。

　　道兽病因：腹胀、体虚、食谱相克
　　诊疗手段：灵力疏导三刻钟，卧于山海无境诀修养三日
　　另：道兽目前食谱混杂，易相冲相克。请伴生主详阅草本纲目，戒之慎之。

　　离音一愣。
　　相冲相克？
　　是说胖团食物中毒了？
　　胖团没吃什么啊？

　　离音冷静了下，伸手点了点那张胖团的照片。
　　照片像是动图加载一样微微卡顿了下，然后很快生动起来，离音甚至能看见胖团的小肚子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离音再次伸出手去摸那张照片，摸到的不是实体的书页，而是胖团柔软的毛发，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胖团在离音不轻不重的按摩下，舒服得喵呜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离音弯弯唇，看了胖团一眼，心念微微一动。
　　手中的书随着她的一念自发往后翻。

　　附录一：山海无境图之草本纲目
　　题前——
　　本录载录本源世界内上下近五百万年内存生之草本，数量庞大，非一日之功可克之。
　　另，本录尚于封印中。一旦书主成功采集实体草本，相应概略方可解封，望周知。

　　离音一开始还没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直到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正文上——
　　薄薄的两页纸篇幅有限，看起来似乎不长，但当意识灌注其中时，人仿佛一头扎进了浩瀚的海洋中，内里全是一个又一个以荒文写就的草本的名字。
　　这些名字大部分是灰色的，连字形都看不清。

　　但极偶尔的，离音能看见些许泛着淡淡白光的名字。
　　她下意识一点，淡淡白光晕开后，这个名字就在她面前自发扩展开来。
　　草本的药性、习性、产地、收集时间，甚至是模样……各种信息一一载录其上。

　　离音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些泛着白光的草本，都是她在望月境中收集到的。
　　想必那些灰色的名字，就是她不曾接触过的部分了。
　　所以解封这些信息的关键是她得收集它们？

　　最重要的是……这是胖团的食谱？
　　全吃素的？
　　那胖团之前还那么喜欢烤鹅是几个意思？还有兽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的？
　　真是厉害了。

　　离音将已经收集来的草木信息详细翻阅了一遍，一一熟记于心，这才心念一动，退出这充斥着草本信息的荒文海洋里。
　　意识一出来，离音手中的山海无境诀似有所感，又自主往下翻了一页。

　　附录二：山海无境界之万象森林

　　这一录没有任何介绍，只有一张占据了整个篇幅的黑白图。
　　图内的场景十分狼藉。

　　黑色的土块外翻，树木倒伏，山间裸石四立。错杂的小溪流在破碎的土壤中间穿行，所处之处一片泥泞。
　　整个世界似乎都刚遭受过一场重大的灾难。唯有那天空，碧蓝透亮，美得十分纯粹。

　　离音看着看着，眼神忽然微微一凝。
　　那棵倒伏在地上的大树树根交错盘绕，大量碎石压在其上——这分明是她跟徐若涟曾经靠着休息的那棵大树。
　　这里是望月境！

　　离音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飞入她眉心的那道光。
　　她曾心有猜测，可这些时日来这道光毫无动静，以至于她都忍不住怀疑了。
　　原来它真是望月境！

　　她是不是发达了？
　　离音的心狂跳起来。
　　她深吸口气，伸出手，点了一下这张图。
　　手指接触到图片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逼得离音猛地缩回了手。

　　随着疼痛感而来的，是一道莫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信息：万象森林处于重排修复中，此间完全封闭，暂不可入。
　　它叫万象森林？不是望月境吗？

　　离音摩挲着刺痛的指尖，乍得机缘的激动心情缓缓退去，脑子随之清醒过来。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会儿是她入道时见到的那个女子，一会儿是手中这本书，一会儿是关于胖团的那些语焉不详的信息，一会儿又是这万象森林……
　　太多未知的东西了！
　　越是想，离音越觉得心情沉重。

　　离音从不信不劳而获这种事。
　　小时候离老头拉着她和胖团讲修真故事，无论这些故事多离奇，有一些精神内核是不变的：修真界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毫无缘由。

　　离音深信，所有这些看上去像是机缘的东西，背后必有原因。
　　哪有天降机缘这种便宜事呢？就算真的有，凭什么都让她遇上了？
　　她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吧？便是真的得天庇护运气爆棚，总该有一个度吧？否则又让别人怎么活？

　　离音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所有的这些机缘都在等着她，就等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去够。
　　可凭什么呢？莫非有人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是阿尊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真是此界中人？而不是意外来客？
　　她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

　　三日过后，胖团果然恢复了生龙活虎。
　　离音没瞒着它，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胖团见离音忧心忡忡，歪了歪脑袋看她，道：“说起来我也遇上怪事儿了。我睡着的时候，总有一只大块头在跟我絮絮叨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大多数我都没放在心上，只有一点我记下了。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它将爪子按在离音背上，认真道：“它说实力太过弱小的人没有资格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觉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这些事咱们就先记着，未来一个一个解决就是了。”

　　离音将它抱起来，“这我当然知道了。就是身上秘密太多，又什么都云里雾里的有些烦躁罢了，调整调整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胖团，你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是吃素的？”

　　胖团神色一僵，别扭地扭过了头。

　　离音道：“难怪你觉得那些草木很好闻呢，合着那是你的食物啊，当然好闻了！”
　　胖团不乐意了，“阿音，你也觉得好闻的。”
　　“那不一样，我又没食物中毒……”

　　赶在胖团要炸毛之前，离音换了个话题，“你的那些个天赋，洞察、共灵的，是什么意思？”

　　胖团眨了眨眼，“这个我还真知道，梦里那个大块头告诉我了。洞察就是能洞察能量波动。”
　　“我要是愿意，比咱们高一个境界以下的修士传音我是能听见的。不仅是传音，灵气啊，魔气啊，灵识啊……这种能量的波动好像都可以探到。”
　　“之前咱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能听懂术语，就是因为这个‘洞察’。”

　　“至于共灵，就是说你身上的灵力可以传递到我身上使用，我也可以在身上储存一部分灵力，等到你需要的时候传递给你用……灵力共通。这就是共灵啦！”
　　“其他的天赋目前我没觉醒。不过那个大块头说了，只要你境界提升了，我就有可能觉醒天赋……”

　　离音刚想问些细节，忽然觉得屋门外的禁制被动了动。
　　她顿了下，抱着胖团看着门外。

　　禁制的动静越来越大。
　　看来不是偶然为之，的确是故意的了。

　　离音脸色有些难看。
　　幸好她没在修炼，否则这贸然被打扰了，一个不慎灵气逆流，可不是闹着玩的。

　　离音收了君无咎给她的防护阵法，撤了门外的禁制，打开门。
　　门外，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正拿着脚继续踹她的门。见到门打开了，她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或者打扰到别人的意思，反而上下打量了离音一眼，眉眼间带着乖张与戾气，“你就是阿爹带回来的那个外室女？”

　　离音一脸莫名。
　　她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外室女了？她怎么不知道。

　　那小女孩却没听她解释，抬脚就朝她踢来。
　　周围几个护卫跟在她身后，垂着头默然不语。

　　离音可没有在别人的地盘就应该怂着来的自觉，见人都动手了，她不客气地将灵力灌到右腿上，抬脚就怼了上去。
　　“砰”地一声响。离音往后退了两步，那小女孩身体震了震，却稳稳地立住了。

　　小女孩身后几个护卫就要上前来抓离音，倒被她喝止了：“闪开，本姑娘要亲自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外室女。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就该有低头做人的自觉，傲什么傲？”

　　离音好悬没翻个白眼，“随便逮着个人就乱认亲戚，你这什么毛病？”

　　“少废话！整个洲主府都传遍了，我阿爹出去一趟，带回来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还吩咐住在洲主府的西苑……”
　　“不是亲近关系住什么西苑？今日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也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等等！你阿爹是洲主？”
　　“本姑娘没空跟你废话，看招！”

　　离音知道这小女孩可能是洲主之女，倒没那么生气了。
　　合着是那个也受饲符图腾折腾的小姑娘。
　　不过她在打架一事上可从来没有认过怂。

　　离音体内的灵力经过纳气淬体之后大有长进，这段时日来进步也不小，加上她拳脚功夫一向颇佳，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得了的。

　　薛莹心里也正惊疑不定。
　　这外室女初看气势手法平平，没想到越打越厉害，越打越上头，似乎浑身的力量都被她调动起来一般。
　　她原本手法间的晦涩也渐渐消失了，整个人攻防一体，几乎找不到破绽。

　　又一次狠狠地对了一掌，离音往后退了两步，薛莹也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动静。

　　离音活动活动脖子，眼中有火苗跳动。
　　她打得有些兴起，“还打吗？”

　　薛莹被她这样子气坏了！

　　身为洲主之女，薛莹在洲主府的势力范围内从来都是横着走的，明面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赢她。
　　这给她一种她实力很强的错觉。
　　今天这种错觉有点被打破了。

　　外室女竟然比她这个正牌的大小姐还厉害？这必须不能忍。
　　薛莹想也没想，又朝离音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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