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

　　叶长轩还在犹豫，离音与碧清的战局却已经开始逆转。

　　离音一个侧身避开碧清打过来的一拳，以下盘为中心，上身往侧屈，转了一个小弧度后，一下子就到了碧清的身后。
　　她右手成拳，就要朝着碧清大开的后背打去。

　　这一拳若是落在实处，碧清的节奏就要乱了，接下来就要被离音压着打了。
　　叶长轩再不犹豫，将右手捏着的那颗小玉石撇了出去。
　　徐若涟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动静，脸色微微一变，上了弦的弓箭直接朝着叶长轩射去。

　　场内，离音不慌不忙。
　　她右手出的拳在半途中变了招式，化拳为掌，先是避开那颗小玉石，再顺着它的轨迹，从慢到快，追及而上，直接空手抓住了它。

　　抓到小玉石后，离音的重心再一变，将左腿解放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续起力，猛地朝碧清踢了过去。
　　碧清身上的青色灵力膜都被踢得微微晃动，脸色刷地一白。

　　离音退开几步，站直了身，摊开右手，露出手中的玉石。
　　她看着叶长轩，似笑非笑的，“叶公子，这就是你们叶家人的行事手段？”
　　叶长轩的脸色阴沉沉地盯着离音，“叶某不知阁下在说什么。”

　　离音的眼神在叶长轩和徐若涟身上打了个转，“行诡道还不敢承认……所以，你打不过小姐姐？”
　　叶长轩握紧了手中的剑，牙口咬紧。

　　叶青萝和徐若涟都下意识看了叶长轩一眼。
　　叶青萝气急败坏：“我哥怎么可能打不过徐若涟那个废物。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能打过个奴才吗？”
　　说完，她又恨恨地盯着碧清：“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叶青萝袖手一拽，解下腰上系着的鞭子，就要朝着碧清挥去。
　　离音这次真是皱紧了眉头。
　　这过分了吧？

　　叶长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还嫌不够丢人吗？

　　“青萝！退下！”
　　“哥！”
　　“我说了，退下！”

　　叶长轩阴恻恻地看了离音一眼，“今日之事，叶某铭记在心。他日阁下若有机会踏足彷若城，叶某定会好好招待阁下。”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离音和徐若涟一眼，领着人走了。

　　离音和徐若涟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三人离去。
　　胖团趴在离音的肩头，“这叶长轩真是长着一副反派的性格。”
　　离音一乐，“这你都看出来了？”

　　“心胸狭隘还输不起，这反派当得也是憋屈。”
　　胖团对叶长轩很不屑。

　　徐若涟收回目光，看向离音，表情很平静。
　　“你别再跟着我了。你既然都打得过碧清了，那在秘境里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出了秘境以后，不要去彷若城，那是叶家的地盘，叶家人都有点……”
　　徐若涟似乎很少说人坏话，在措辞上有点犹豫，“叶家人有点不太好相处，你目前避开他们是最好的。”

　　离音直接将她拦了下来：“哎你怎么又要走了啊！不是说好了我打过她们了你就带着我吗？”
　　离音开始卖惨，“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闯秘境……你良心不会痛吗？”

　　徐若涟抿了下唇。
　　她半合着眼，语气很平静，“叶青萝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
　　“卜算子亲自批算的，他说我命中带煞，这一生难有二三亲近之人。”

　　修士也信这个的？

　　离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跟那个卜算子是不是有仇啊？”
　　这话有些莫名，但徐若涟还是答道：“并无。”

　　“那个卜算子算的很准吗？你们都很信他的话？”
　　“卜算子出自神算一门。神算一门以能窥天机闻名于葛洲，是葛洲大大小小势力的座上宾，信徒众多，应当是能算准的。另则……”
　　徐若涟的语气有些落寞，“他为我批命不久后，我阿爹就过世了。”

　　所以这个锅就自动背到她身上了？
　　这上哪里说理去？
　　离音张张嘴，“我很抱歉，并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徐若涟抬起眼，“无碍，已经过去了。”
　　她看着离音，“你别再跟着我了，这是为你好，不论信不信这批命，离我远点总是没错的。”

　　“等等。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就算那卜算子说对了，你命中的确带煞，难有亲近之人，但他又没说你会把人克死啊？”
　　“再说了，难有也不等于没有，数量少，但可能质量高啊！”
　　“最关键的是，修行之人还信克不克那一套，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这话可能是说到徐若涟心里了，她嘴角都不由得露出点浅淡的笑意，整张脸都因此生动起来，如冰消雪融，风来花开，不胜静好。
　　离音被这笑容一晃。

　　徐若涟道：“你跟我阿爹说过的话倒很像。我阿爹也说，修士不该信什么批命，该靠自己的实力掌握命途。”
　　“但我自己可以不信，却不能不顾及旁人的感受。我跟别人离得远些自己也安心。所以不管你信不信这批命之说，我与你也不适合接触过多，你还是别跟着我了。”

　　离音叹了口气，对胖团道：“真是美色误人。小姐姐长得这么美，每天对着她都下饭，是不是？克不克的咱们没在怕的。”
　　胖团一向不嫌事儿大，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离音肃着张脸，一本正经道：“这时候可能也就比惨能让你安心了。我从小无父无母，说起来咱俩谁更命硬还真说不好。”
　　“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也好像挺倒霉的，总能莫名其妙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就比如这个玩意儿……”
　　离音把左手手臂上那个紫黑色图腾露了出来，“我估计会有个大麻烦在前头等着我。反正小姐姐也孤身一人，不如咱俩谁也别嫌弃谁了，相互扶持？”

　　徐若涟皱着眉，紧盯着离音手背的印记，神情很凝重，“这个印记，你哪里惹来的？”
　　咦？小姐姐认识这个？

　　徐若涟也不瞒离音，“高等魔族有一种专门用来标记饲品的图腾，叫饲符。饲符一般是圆形的，中间的图案代表魔族所在部族的图腾。饲符的颜色因魔族的血脉和实力不同而各异。”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但我只听说过赤橙黄三色的，还从未见过这种紫黑色的……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饲符图腾。”

　　徐若涟看向离音，似是下定了决心，“你跟着我吧。我阿爹曾说过，被下了饲符的人就是被魔族看中的饲品，早晚会来抓走的。虽然我实力也不行，但魔族来抓你时，我好歹能帮着挡一挡……”

　　离音早知道这图腾跟魔族有关，心里倒不怎么意外。
　　不过她这饲符图腾好像还格外厉害？

　　都这样了小姐姐还对她不离不弃，真是善良的过了头。
　　胖团毫不吝啬地分出半只烤鹅，递给徐若涟。

　　徐若涟惊讶地看着胖团。
　　离音道：“它叫胖团，是我的好伙伴。这是它要送给你的，就当是提前感谢你照顾了。”

　　徐若涟眼睫微垂，飞快眨了两下，神情还是冷冷的，耳框却都红了。
　　她伸手接过胖团给的半只烤鹅，在自己的乾坤袋里一抚，“谢谢。我……我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青桑团是我自己做的，里面加了点灵兽肉，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

　　跟徐若涟熟起来以后，离音发现她是个格外有趣的人。她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格外容易害羞，害羞了也还是冷着一张脸，轻易不叫人看出来，只是耳框会泛红。
　　离音就很喜欢逗人，每次把人惹急了又伏低做小哄人……用胖团的话讲，看起来欠得不行。

　　两人一个闹些一个静些，相处得格外融洽。尤其徐若涟似乎还有点老妈子特质，又自觉年长离音些许，就对她格外照顾。离音又是一个耐不得人家对她好的人，看徐若涟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有人相伴，这一路似乎也不寂寞了。

　　“若涟，你之前要的那个凝心朱红果，那是干什么用的啊？”休息时，离音想起这件事，就问徐若涟。
　　徐若涟知无不言：“凝心朱红果是炼制凝心丹的主药，凝心丹对即将筑基的修士而言格外珍贵，几乎算得上是一场难得的造化了……”

　　修士在筑基时需开辟灵台，这过程并不容易，弄不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但如果有凝心丹的帮助，不仅开辟灵台会变得容易得多，万一失败了，还不会留下后遗症。

　　徐若涟道：“我现在在纳气境大圆满，随时能冲击筑基境。这次出来之前，我已找到愿意为我炼制凝心丹的人，就差凝心朱红果这一味主药了。”
　　“三年前我入望月境，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那个石洞里有凝心朱红果，只可惜那时候果子还未成熟，我便没有下手。这一趟秘境之行我是特意为这果子而来的。”

　　“叶家应该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这才来堵我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不止是叶家的事，还有这凝心朱红果的事。”
　　“若是我一个人去摘果子的话，可能对付不了那条暗水硫蛇，它是凝心朱红果的伴生兽，实力已经堪比筑基期修士了。”

　　离音想起那株让她痛得死去活来，但也因祸得福的草药，问道：“凝心朱红果旁边除了伴生兽之外，会有什么伴生药草吗？”
　　很明显那株药草就是和凝心朱红果相伴使用的。

　　徐若涟摇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那，那凝心朱红果，可以直接吃吗？”离音犹豫了下，还是干巴巴地问出口。

　　徐若涟奇怪地看了离音一眼，“自然是不行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修真界自然生长的药草，内里蕴含的力量都十分狂暴，人族修士是不能直接服用的。否则何需要丹师呢？”

　　一株药草里的成分十分复杂，有些属性甚至是相生相克的。这些相生相克的属性彼此约束，这才能很好地共存在一株小小的药草内而不会爆裂开来。
　　一旦修士直接口服药草，这个制衡被打破了，修士需要面对的就是狂暴的能量倾泄，一个控制不好，是会爆体而亡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丹师才在修真界广受欢迎。他们可以通过丹方中和药草内狂暴的能量，将相生相克的其中一部分炼化掉，使得草药的药性温和地被人吸收……

　　离音听完，直接傻了眼，“不，不能直接吃的吗？”
　　那她和胖团之前是在干嘛？她不仅生吃了凝心朱红果，好像还生吞了那株药草？
　　虽然的确痛得她死去活来，可是她好像也没事？

　　徐若涟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修士能直接口服药草的。更何况，一般人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吧？至少我就从不曾想过要直接吃药草。”
　　“不过，妖族和魔族的肉身强度非比寻常，也许他们能直接口服药草也未可知。”

　　离音和胖团快速对视了一眼，又马上移开。
　　记下来，以后问问师父。

　　离音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草药是会发光的？”

　　徐若涟古怪地看了离音一眼，“你都拜了师了，你师父怎么什么都没教你？这些都算是修真界的常识才是……”
　　离音也叹气，“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实不相瞒，六天前我才入的道。我师父肯定也没想到，他就是出去了一下，他徒弟就被人抓走了。”

　　徐若涟又不忍心了，“那我跟你简单讲讲药草的分级吧，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的，这些东西在修真界都不是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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