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株枣

作者:郁馥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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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色/诱第一计


      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的娃娃似棵草,小枣是个孝顺的孩子,自懂事起,她便每日卯时至辰时,长跪树窝棚外给她母君请安,她母君在里面,倒是日日热泪盈眶,却从没勇气出关见她。
      文茎神不出关的原因,乃是自觉对不住小枣的孝心,小枣理解的是,母君厌恶她这颗人生污点,母女俩思维方向不同,小枣内心很受伤,因而三界中,但凡同文茎神有一点瓜葛的人和事,小枣都很在意。
      近百年来,后花园的虫害颇多,英招忙着除虫施水,料理花草,也没怎离过槐江,更别提去老远之外的丹穴山了,今次,算与小枣初次见面,英招寻思,小枣不识他这个叔伯,也正常。再一寻思,嗯,不太正常。于是招呼小枣和他同坐在一面光滑的石块上,从桃园结义开始,给小枣讲起了他与文茎等神的热血青春。这故事两日一夜才讲罢。
      至于神英招的这第一堂课嘛,大抵可以佐个段子,如此唱颂出来——蓝蓝天哟青青草,藜澳舞剑无人赏,阿妹捕蝶折断脚,英招小枣食烤肉,阿暖饥肠又辘辘。至于阿灰灰,据目击证人阿暖描述,他去调戏一位漂亮的虎蛟姐姐,被虎蛟姐夫咬了几口,哭着归家找娘了。
      下学后,小枣归至阔桐宫,将这二日的经历,悉数讲给沛樊听,沛樊听罢,却头不抬,也不讲话。昨日夜里,他担心小枣不习惯学堂生活,辗转难眠之际,便腾云去寻她了,岂料至祷过山时,尚未下云头,便瞧见小枣的脑袋瓜枕在英招肩头,他二人的背影亲密无间,小枣的笑声更是响彻整个寂静的山谷。虽说吃这种闲醋有点不地道,但他,仍一不做二不休地吃了。
      沛樊忽叹了一声,漆黑的眸望向小枣,故作心疼状道:“苦坏那头小白羊喽。”他不会白吃这醋,怎么也得带上李小枣,一起品尝品尝。
      李小枣显然上了当。
      她讲了诸多趣事,沛樊却将重点放在阿暖身上,她心生嫉妒了,急质问一句“莫不是,你相中人家了?”烦躁地捻起一朵桃花,嗔声怪气地讲了好几句逞强的话,他不作任何解释,云淡风轻地瞧着好戏,只觉她那焦灼的小模样,甚是可爱,“迟点随我去漆吴山。”他撂下毛笔,至小枣身侧,牵起她的手,勾唇。笑容出卖了她,“好呀好呀。”小枣喜不自胜。
      沛樊招来祥云,片刻便到达东海之边的漆吴山,漆吴山东面乃是一片丘陵,他二人正坐在丘陵之巅赏落日。
      “美么?”他问她。光影忽明忽灭,赤色的晚霞裹着层层金光,映在他硬朗的侧颜上,小枣撑着腮,痴迷地盯着,“美。”她不假思索地答。
      美极了。这世间,就是有这样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在她身边,她瞧了几百年,依然瞧不够。
      她不安分地侧过身,凑近他,面露一丝羞涩,“大樊樊,你该不是,专程带本枣来此处吧?”她两目里藏满了坏意,似是将他看穿一样。
      他眸中燃起戏谑,随手拾起一块博石,放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道:“寻它罢了,做贺礼用。”
      “我便知,你才不会为我费心思。”
      小枣扁扁嘴,失望地端正身子,他将她的脑袋瓜,强行按向自己肩头,似她枕英招那般,令她靠近自己,他心中稍稍满足,眸中,却刻满了孤独。
      他特地放下琐事,携她欣赏落日,她却不解风情,也罢,她年纪尚轻,哪里参悟得到情爱呢,说不定待她成年,便会将心思放到旁的男子身上——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沛樊轻叹,悄悄与她躲开距离,凤凰族尚未兴复,他有何资格拥有她呢?如她日后能遇到一位如意之人,也好。

      莲花阿妹脚伤不重,渡点仙气就可康复,可她死活不肯,偏要自行痊愈,英招自觉愧对莲花,于是应了莲花的要求,小住在白家,为她敷三七草药。
      小枣去探望时,阿妹正望着她那被英大人包扎成馒头的脚丫子痴笑,小枣感觉阿妹摔傻了,阿妹却告诉她,此乃色/诱第一招——苦肉计,精炼起来,乃是十五个字——敌不动,我自残,敌若先动,我狠狠自残。
      还有一句诗,作近水楼台先得月。阿妹计划着,待某日夜,英招为她敷药,她一投怀一送抱,干柴烈火,生米熬熟,英招插翅也难逃。
      小枣觉阿妹这简单粗暴的法子,实在是符合阿妹那简单粗暴的脑袋瓜,她担忧阿妹色/诱之路不顺畅,还特至青要山,采了一味荀草给她。
      荀草乃是一种黄华方茎的草药。这草药对女子百利无害,女子服之,练色易容,但男子服下,却是浑身燥热,灵台受惑,迷乱心性。
      英大人讲述他的热血青春时,提到过小枣那花君叔父则延。说则延未成亲时,被一凡人迷恋过,那凡人住在大泽北面,杏核眼儿,头上有三只顶漂亮的小鹿角,这小鹿角苦追则延无果,便打算魅惑他,于是趁则延午睡之际,朝他的酒坛子撒了一味荀草,则延睡醒饮了酒,晃晃头,扇扇脸,一激动一大胆儿,就将那时尚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小枣她婶娘百花神,给推倒,宽衣、解带、褪裙、亲嘴,洞房花烛了,恰之前,则延同百花神尚处在暧昧阶段,小鹿角弄巧成拙,就这样成就了一番天定良缘。
      小枣心想,她这个法子,是受英大人指点,她学以致用,又将用在英大人身上,算不上丧良心之事。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春风,小枣喜不自胜,只不过,莲花嫁予英招,她便要由阿妹的称呼改口大娘或师娘,这落差有点大,小枣悲喜交加,转念一思,哎呀,有何关系呢,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如若成就了这桩姻缘,他日有穷困潦倒之时,还可以去媒神那里,讨个小官儿做,毕竟,她有相关工作经验嘛。
      这日瞧罢白莲花,小枣又马不停蹄地至狼窝,探望灰狼老弟。
      阿灰灰伤得挺重,白净的面皮上,一道一道的血口子,狼王后哭哭啼啼,担忧她儿日后讨不到媳妇,非要去阔桐宫上状。
      这事沛樊也为难。
      虽说阿灰灰为本地山民,但他于外地调戏良家妇女在先,再者,那虎蛟姐夫,已偿付所有医药费,狼王后也拿了人家的赔偿金,丹穴山兵不强马不壮的,定不会因此等小事同祷过山交战,而今之计,唯令仙医给阿灰灰治好脸伤,再赐一位俏老婆给他,方能了结此事。
      沛樊将小枣她那位老实巴交的同窗阿暖,赐给了阿灰灰,他故意这样做,为了讨枣子欢心,一举两得,既证了自身清白,又安下狼王后那颗焦躁不安之心,何乐而不为呢。
      这厢的狼王后,极中意她这位乖巧的儿媳妇,特命属下开辟一间山洞,日日积攒青草,待阿暖过门后享用。
      而将做新郎官的那位,似乎并不喜悦,要知道,阿灰灰的座右铭,乃是于有限的人生中,撩遍无限女子,无奈他如此宏伟的人生追求,却被位高权重的大樊樊无情摧毁了,阿灰灰尚未寻得他心里所想,便要结亲,他不甘心呀不甘心。但阿灰灰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心有不甘,却也顺从狼王后,于八月二廿这日,乖乖地迎娶了阿暖。阿暖抽抽搭搭地上了红顶大花轿。因自己,沛樊乱点了鸳鸯谱,小枣颇感内疚,并未现身酒席,只极大方地于阔桐宫顺走一颗西瓜大的水玉,说是沛樊同她一起的贺礼,命人送去了灰狼窝。
      小枣真真担忧阿灰灰这根花心大萝卜,会欺负阿暖,后时打听到,小绵羊和大灰狼结合得也算是和谐,她高悬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这厢事了结了,阿妹那厢,却又起了事端。
      说是数日前,一场天劫令流波山的夔牛族几近灭门,仆人将死之际,将首领小夔之子阿夔,送去了天庭。
      夔牛乃上古神兽,三千年始出世,也就是说,小夔和他老婆努力了三千年,才造这么一个儿子出来,天帝念其稀罕,于是天赐阿夔入赘芙蕖白家,并令他与白莲花即刻结亲,早日为夔牛族绵延后代。
      这天帝大老爷,实在比他外孙沛樊还乱点鸳鸯,先不言莲花阿妹她已心属英招,就说那个阿夔,也尚还是个总角的小童子呀。
      小阿夔倒是忠厚老实,小小年纪,就犁得一手好地,因这,才住进白家两日,便深受莲花她爹娘喜爱,架不住当事人之一的莲花阿妹瞧不上呀,日日欺负阿夔不说,还令他为自己端茶洗脚,当仆人使唤,白家二老看不过去,便去天庭请命,以阿夔尚且年幼为由,请天帝再择婚期。
      天帝允了。
      然而此事,也只是个引子,真正令白莲花整日啼哭的,乃是阿夔一住进白家,英大人就搬回槐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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