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再回放(科技助你怼渣男)

作者:卞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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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结


      秦忆文将姚孟凡的画像缩印成名片大小,塑封起来,贴身带着。二十多年前,他因为嘴肿了,在机房里写给严老的独白,虽然纸张已经泛黄,但秦忆文也将它展平,镶在相框中了。

      姚孟凡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小兔和一只小熊的头像,里面装着他和秦忆文的脸庞。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合影,那张大头照。
      姚孟凡将它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又放回到钱包里。抬头仰望,他头顶十公分处就是上铺落下的灰尘,右手只隔了一把椅子的位置,就又是一张上下铺。十几个干活的工人挤在一间宿舍里,抽烟的,脚臭的,磨牙的,发出各种奇怪声响的,湿毛巾、臭袜子、烂大葱,挤在这个捉襟见肘的小屋里。这就是他腿断了以后的生活。
      曾经有工厂里的几个混混在下班后将他团团围住,劫他的钱。钱被抢走了,他是拼了死才将空钱包夺回来的,因为那里面有这张照片。

      两千元每月的工资,支撑起这个绝世天才的生活。姚孟凡三餐少肉,穿最普通的民工装,住集体宿舍,基本不添置任何东西,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年,他好像已经沉沦的,他已经适应了打工的生活,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民工。

      第八年。
      某一天,工厂里突然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帅哥,引得无数打工妹驻足观看。
      “姚孟凡。”
      姚孟凡从搓衣板旁抬起头。
      他认出了这位帅哥。
      “陆俊。”
      陆俊请他去了高档酒店吃饭,精致的餐具,香气四溢的美食,好像没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找我什么事?”
      “哈哈,别着急嘛,来,尝尝这道三文鱼,这是他家的特色。”
      “您找我有事还是先说吧,我现在是个打工仔,回去晚了明天就不能早起出工了。”
      陆俊擦擦嘴巴:“那我就实不相瞒了。八年前,你标高价,卖给我爸一份技术资料。呵,我爸受了你的骗,原以为那是一项能改变世界的技术,结果,你只是说它能在量子通信领域取得一定成果。”
      姚孟凡脸色沉着:“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陆俊用餐巾擦着嘴,轻微地笑了笑,望向姚孟凡的腿。
      姚孟凡显然看到了他的眼神。
      “这条断腿已经作为欺骗陆正豪的赔偿了,你们这些年你们又琢磨了,觉得这个赔偿不够?”
      “不是。”
      “你们还想再从我这拿走些什么吗?”
      陆俊摇着头,忽而很恭顺地道:“你也知道,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我爸在外的很多产业都不太景气。他想到了你。你的这项技术,量子通信,能帮他赚到钱,能帮他东山再起。陆氏集团现在正式聘任你为技术部总监,请你出山。”
      姚孟凡吃了一惊。
      “你的腿,我们一定会找世界上最好的义肢,将它修复好,就像以前的一样。原先我们家对你多有得罪,还请你原谅。只要你这次肯帮我们集团重整旗鼓,我们就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姚孟凡默不作声。
      “你好好考虑考虑......”

      在另一个世界,洋洋和笑笑名校毕业,而且,她们都没有再延续她们母亲的命运,而是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笑笑在牛津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回国做了北青大学老师,她的丈夫是北青最年轻的副教授。洋洋热衷于绘画,后来在北青市的艺术学院做研究院,她的丈夫是一位画家。姐妹俩的家庭都十分美满,另一半对她们疼爱有加。
      有一次闲聊,秦忆文问洋洋,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绘画。洋洋清楚地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在爸爸和奶奶都不疼爱她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叔叔,耐心地教她画画,她学了一个下午,那是她童年最开心的一个下午。从此她就喜欢上绘画。

      因为洋洋在北青大学任教的缘故,秦忆文也经常到北青大学转一转,沧桑变化,北青大学建起了新的教学楼,新的体育场,一些老旧的建筑正在慢慢拆除。每当看到又一座老楼被新楼更替的时候,秦忆文就像被拔走了一颗牙齿,如果有一天它们都被拔除,她想,她也许会无法进食而死吧。因为每一座老楼,对她来说,都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希望。
      她多么想在老楼的破旧门框边上,听到有一个呆呆的书生木讷地喊她一句:“你是秦忆文吧......”

      终于有一天,洋洋告诉她,文华楼也要被全面翻新了,再也不会有以前的面貌。动工之前,洋洋带着秦忆文又去文华楼走了一遍,她们驻足在诗歌角,上面凌乱的纸页有的已经残缺不齐。秦忆文站在那里静静地看,洋洋知道,她又在想念了。

      假如生活让我失明

      孔益芃

      假如生活让我失明,
      我只能寻着你的步履,
      你的气息,
      在亦步亦趋中艰难前行。

      我辨不清方向,请让爱你的直觉给我指引。
      我迈不过阶梯,是凡尘牵绊我虔诚的足迹。
      我不是足够聪明的人群,穿梭往复于你灵魂的缝隙。
      我不是才情卓越的歌者,赞颂你倾世繁华的美丽。

      我只是一座身陷黑暗的孤岛,
      拍岸惊涛也会退避三里,
      骄阳如火又怎能照耀极夜的北极。

      我,沉没在另一个世界,
      那里也有阴晴雨雪,
      也有冬夏四季,
      只是没有你。我终将仍是失明的荒地。

      秦忆文想到了那首诗歌,她始终觉得,这首诗歌传递的感情,与自己那么心有戚戚焉。哀戚的气息,萦绕在她心中久久不能褪去。诗歌角,孔益芃,凌乱的诗稿,这些马上就将消失了,替换它们的,是现代化的教学楼,那也替代走了秦忆文的回忆和希望。
      秦忆文又一次吟诵了那一首诗歌,像是最后的道别,她用手指在掌心写下孔益芃的名字。孔--益--芃,也许他想当年也是校园里校友名气的诗人吧,孔益芃。
      秦忆文突然觉得,孔益芃的名字,这几个字的造字有点奇怪!
      “洋洋,能给我找笔和纸来吗?!”
      洋洋照她说的,向周围办公室的同事借来笔纸。秦忆文在纸上写下孔益芃的名字,专注地看着。洋洋很是不解。
      “洋洋。”
      “嗯?”
      “如果把芃字的草字头写成连笔字,草字头的两竖在下面交叉一下,就像个女字,对吧。”
      洋洋比划着:“嗯,是啊,是像个女字。”
      “这个女字放在左边,把益字上面的部分竖过来,让它跟孔字右半部分放在一起,就是个兆字,对吗?”
      “对啊。”
      “女和兆组合在一起,是姚,孔的左边与益的下边组合在一起,是孟,孔益芃三个字,除去刚才组合了的,还剩下凡字。”
      “哦。”
      “也就是说,孔益芃,等于姚孟凡!”
      “姚孟凡是什么啊?”
      洋洋不解,自己妈妈费力拆字组字,有什么意义?
      而对秦忆文来说,那是新世界的曙光!

      “严老!严老!”秦忆文几十年都没有如此激动地大喊过,她已年过不惑,飞跑的速度却像个二十岁的姑娘,她顾不得喘息,将拆字组字的好消息立刻告诉了严老。
      “孔益芃等于姚孟凡!这说明,我的世界里,是有姚孟凡出现过的!严老,他出现过!”
      严老干枯的嘴唇动了动,他显然很惊讶。等到秦忆文在纸上一笔一划地讲解字的组合以后,严老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其实,严老此时已经卧床不起,他在人之将尽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听到姚孟凡还活着的希望,这对于他来说——
      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严老最终被葬在安息公墓,那个前一世埋葬洋洋和笑笑的地方。
      严老去世了,也就是这世界里唯一与姚孟凡有关联,能与秦忆文谈论姚孟凡的人没有了。秦忆文很悲伤,笑笑懂事地拥着母亲的双肩,搀扶着母亲一步一步地走出公墓。
      “我去给您买瓶水喝吧。”笑笑将母亲安置在车里,自己去便利店买水。
      时间悄无声息,秦忆文在副驾驶安静地坐着,默默地发呆。

      时光像流水一样,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场景,她记得在她第一次穿越时间之前,姚孟凡陪着她来墓地祭奠孩子,回去的路上,姚孟凡要帮她去买热饮:
      “你的手怎么冰凉?”
      秦忆文不语。
      “你刚才是不是都冻透了?”
      秦忆文不理他。
      “我去给你买杯热饮去。”
      姚孟凡熄灭发动机,一路跑着到便利店。
      “对不起,我们店现在没有热饮。”
      “麻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加热?”
      “没有,我们店只有这种常温的。”
      “那...这附近哪里有卖热饮的呢?”
      “嗯...街对面西南方向那边拐进去,我记得有个饮品店。”
      秦忆文坐在车里,就像定格了一样。她在这个世界被定格了,她脑海里汹涌翻滚着另一个世界。
      我要回去!我要救下孩子们,我要让时誉觉得到报应。
      车门打开又关上。姚孟凡坐在驾驶位,关怀的眼神望着秦忆文,此刻秦忆文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五百回合。
      姚孟凡温暖的手掌放在她肩上。
      “你会成功找回孩子们的,你一定会的,相信我。”
      秦忆文麻木地抬起头,见姚孟凡眼角露出笑意,正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就在那一瞬,秦忆文不知道为什么,强烈地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带给她无条件的安全感,无条件的信任。
      “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找到孩子。相信我。不管这条路有多难,有多远,在任何情况下,都别放弃希望,要对我有信心,知道吗?
      “嗯...”

      那时的秦忆文,久久地盯着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是倾尽一生爱她守护她的英雄。
      但是!
      她分明记得!
      那时姚孟凡的额头上,有浅浅一道被手术线缝合的伤疤。
      额头上那个位置,
      是在被黄老板打伤后留下的伤疤啊!

      “妈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秦忆文一脸懵地抬起头。
      “妈妈,你想什么呢?”
      “笑笑,你是现在是北青大学的学术精英,妈妈问你个问题。”
      “嗯,您问吧。”
      “如果说有人能穿越时空,但是他的能量却没有足够大,那你说,他会不会就只穿越回来一个小片段,穿越回来几分钟?比如说,你下车去买水的这几分钟,未来的你坐上车来,跟我说了两句话,然后她就走了,现在的你买完水,又回到我身边,完全不知道未来的你曾经来过?”
      “哈哈,妈妈,你果然是宝刀未老,你谈论的这个问题啊,就算是现在放在学术界,也是一个前沿科技呢。理论上,你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是现实中啊,我看一时还是实现不了,你说,未来的我怎么能掐算准我买水回来的时间呢,要是我们俩遇上了,那不就露馅了嘛。”
      秦忆文兀自沉思着,笑笑提的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显得幼稚,她只回了一句:
      “那是因为你们水平和他差远了。”
      孔益芃的名字,汽车里的回忆,这些都令秦忆文倍加确信,姚孟凡还活着。
      督促着秦忆文每一天早晨醒来的,就是能再见姚孟凡一面的希望。

      可以说,秦忆文的后半生是富足无忧的。两个女儿孝顺有加,而且两个女婿待她都十分好。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秦忆文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中还欠缺着一个人的缺口,一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缺口。

      她最终也没能等来姚孟凡。

      在一个仲夏的傍晚,年迈的秦忆文坐在躺椅上,与自己的女儿女婿赏月,女儿女婿们都说,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是个团圆之夜。而秦忆文,却望向另一个方向:
      “你们知道那个星座叫什么吗?那个是大犬座,那一颗是天狼星,它与地球的距离,是八光年......”
      秦忆文走的时候,没有丝毫痛苦,她是含着笑在躺椅上去世的,腕上的手环终于停止了四十多年的跳动,熄灭了最后一丝光线。整个村子里都充满了哀伤的氛围,很多当年被她培养出来的大学生,都从遥远的外地赶回来,要送秦老师一程。
      女儿女婿们忙里忙外,接待亲朋好友,灵棚外聚集了层层叠叠的送行人。
      大家都以为她的此生可谓圆满,可是只有安详静躺的她自己的灵魂知道,她此生都没能再见到那个她所爱的人。
      她记得年轻时,看过一个著名电视剧,里面形容夏雨荷等待乾隆:“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可依然感激上苍,让我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怨、可想的人。”
      再见,此生,再见,爱人。

      灵堂外是漆黑的夜,在漆黑的夜里,走来一个黑衣人。
      他挺拔的身姿里,却有一些跛脚。
      腕上戴着闪动的手环。
      “忆文,我回来了。我让你等了太久。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去了。”

      当秦忆文睁开眼的时候,洋洋仍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妈妈,这位叔叔教我画画,他画得好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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