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生

　　由于凡生之前什么都没做过，现在除了要进行血统比例评定以外，还需要按项目分批补种疫苗，工作人员核实过方凌的意愿，确定饲主已经知情并且同意之后，才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出于对幼崽的特别照顾，交易中心内部有专门划出一层楼来作为儿童区使用，方凌刚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体温感应的玻璃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铺天盖地的哭闹声

　　方凌牵着凡生站在入口，硬生生被这动静弄得停下脚步，他看着里边的半兽幼崽，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儿童医院，而就在他发愣的这一小会当口，领他上来的工作人员已经秉承着周到服务的态度，业务娴熟地替方凌预约好号数了，方凌就同他等道谢，等对方离开后找了两个没人的空位，和凡生一起坐着等待起来

　　在到处都建有医院的情况下，还是幼崽的半兽会被主人带到交易中心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做例行体检和每年的疫苗接种，因此在场的半兽多是两岁到六岁之间的孩子，像凡生这样已经过十岁了的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再加上他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安静，在这吵闹的氛围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凌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和他邻座的半兽身上，那是一名看起来四岁左右的女孩子，接近于白色的浅黄长发松松地编成了麻花尾的样式，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格外可爱，方凌注意到她是长耳型的半兽，他最初以为是兔耳，后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尾部的形状，又觉得可能是阔耳狐之类的品种

　　小家伙缩在主人怀里，大概是哭过好一会儿了，那双蓝的像是海水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很容易让人招架不住

　　她的主人显然也很疼爱她，一直抱着年幼的半兽轻声安抚，方凌听她用哭哑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说着要回家，等再看向凡生时，忽然就抑制不住地难受起来

　　毕竟会选择从幼年开始抚养半兽的饲主，绝大部分都是富有耐心又真心喜爱他们的，而被这样的主人宠爱长大，幼崽们在感到害怕的时候当然会哭会委屈，会撒娇着等待来自主人的安慰

　　然而同样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小狼崽却可能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也不会因为眼泪减少丝毫的疼痛

　　方凌连忙深呼吸一次，让自己不要再继续往下想，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多愁善感了，但他在凡生身上看到过太多伤痕，对这个孩子过去的经历实在没办法做到盲目乐观，方凌抚上凡生的头顶，小狼崽抬头看了他一会，忽然就闭上眼睛，很轻地往主人掌心里蹭了蹭

　　方凌因为他的举动顿住，心里一下就软的不得了，他昨天还准备把凡生和他一起睡觉的习惯矫正过来，现在就已经完全没了底线，只想着怎么将他小时候没体会过的疼爱一样样弥补回来

　　他们没等上多久，凡生的号就被叫到了，而让方凌感到意外的是，与他一同被念到的名叫井然的孩子，正巧是他刚才留意过的小家伙

　　因为主人们不能陪同幼崽进入内区，就有专门的职员在外面负责接引，凡生这边本来就非常听话，需要配合的时候自然没有难度，但另一名小半兽的情况就正好相反了，原本还算安静的女孩子在看到工作人员靠近后突然就挣扎起来，死死抱着自己的主人怎么都不肯撒手

　　对于这么小的半兽，需要自己打针的恐惧显然远远超过了打针这件事，方凌和他们的距离很近，可以清楚的听见小家伙哭着重复的话已经从“不要打针”变成了“不要自己去”，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人为难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他再次跟工作人员询问了一遍自己可不可以跟着进去，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只好把目光放到站在工作人员旁边的凡生身上

　　“井井乖，这里还有个哥哥也要去呢，”

　　他抬头寻找凡生的主人，见跟在后边的方凌善意地笑了笑，便感谢地朝他点了下头，用哄小孩时特有的语气轻声问到

　　“让这个哥哥陪你进去好不好？”

　　埋在青年怀里的小半兽犹豫了好一会，才泪眼婆娑地露出半张脸来，她用湛蓝的盈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凡生，终于还是在主人的努力下接受了这个决定，哽咽着牵住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进到内室里去了

　　等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之后，守在外面的两名主人就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经过刚才那场小波折，倒是让二人之间有了搭话的契机，而方凌作为刚开始抚养半兽的新手，自然乐于从别人身上学习些经验，于是很快就和对方聊到一起去了，到后来甚至还被邀请着看了些井然的日常照片和玩闹视频

　　他们这边相谈甚欢，在房间里的幼崽们进行的同样也还算顺利，大概是被凡生的平静影响了，井然在做完基础检查后已经冷静下来了不少，然而孩子对疼痛的恐惧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克服，因此小井然一看见工作人员拿出一次性注射器就呜咽着躲到凡生身后，揪着他的衣摆用力闭上眼睛

　　工作人员脚下一顿，都要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他们不想把小家伙逼得更加紧张，只好决定先给凡生弄，井然在他扎针的时候怯生生的，只敢皱着张小脸从指缝里偷偷的瞄，她看凡生动都不动，甚至连后来抽血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就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

　　“...不会疼吗？”

　　凡生微微偏过脑袋，感受了一下疼痛后如实回答到

　　“有一点。”

　　井然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但在凡生的项目结束之后，还是勉强配合地坐到了椅子上，换到一边的凡生安静地看着她，伸出胳膊的小姑娘在刚被针头刺中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凡生，眼里再次飞快地聚起泪来

　　她委屈的不得了，但却只是一直要哭不哭地抓住自己的裙子，就这样含着眼泪忍耐到打完疫苗离开内室了，才在看见主人的瞬间爆发出来，像枚小炮弹似得哭着扑进青年怀里

　　跟在后头出来的凡生有些茫然，他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井然为什么要哭，不过没等他疑惑多久，就被主人摸了脑袋，方凌蹲下去抱他，抚着他的背脊缓缓问

　　“怎么样，会不会很疼？”

　　凡生让主人圈在怀里，又被贴着后颈温温柔柔地安抚了一会，不知怎的就觉得喉咙里有种莫名的酸涩，连带着那几个微不足道的针口都像在突然之间变疼了似得

　　凡生因为这种疼痛微微蜷起身来，他低头靠在主人的肩膀上，带了点不自知的哭腔小声应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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