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传奇

作者:东风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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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月霜行接到免职驱逐文书已是三天以后,关长岭带着人给她开了牢门,笑盈盈将她请出去,道:“月姑娘,你自由了,我大唐地大物博,除了长安,你可以任意遨游。这块通行牌是我私人相赠,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可以行个方便。”月霜行接过道:“关统领真是神机妙算,多谢了。”关长岭将她送到门口:“关某公事繁忙,恕不远送,月姑娘珍重!”月霜行任两排亲卫押着出了城门口,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来往的人流和高高的城门,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在长安活了二十二年,长安的风长安的雨长安的钟鼓声都刻在她心里,长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已融入了她的生命,虽然她许多次想过要离开长安,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亲卫急着催,月霜行冷眼看了看他们,她自问对所有下属一视同仁,从未偏袒或为难过谁,这些人如何没有知觉?如今为了讨好关长岭便咄咄逼人,那亲卫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瞪眼道:“看什么看?你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还被逐出了长安,怎么?还要我们恭送你不成?”月霜行道:“你们定要与我为仇那便依你们,今后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你们。”那亲卫只想赶快快回去请功,竟拔剑相逼。秋风乍起,吹的尘土漫天,月霜行已看不清来时路,断然转身而去。

      茫茫然走了一二里,忽见前面有一人翩翩然立在路边,月霜行猛的心中一动,想见他却怕见他,慢吞吞走近了,那人先问道:“月儿,你还好吗?”月霜行看他被风吹红的脸勉强笑道:“你这朝请大夫怎么跑这儿来了?”谢文景道:“我在城北辘辘山买了一座庭院,你若不嫌,可以住在那里。”月霜行问道:“我住在那里?算什么呢?”谢文景含糊不说,月霜行早知道答案,说道:“这个时候你能来送我我已经知足了,陛下既然命我离开长安,我正好可以了无牵挂的游山玩水,过一过清闲的日子,如果有机会路过辘辘山我会去拜访一下,长住就不必了。”谢文景有些失望,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月霜行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的地方。”谢文景问道:“那你还回来吗?如果我想找你。。。我怎么才能找到你?”月霜行心口一暖,几乎又要失陷,可她想起谢文景的诺言,冷静片刻道:“若有事我自会找你,若无事你也不必寻我,你在朝我在野,我又是被逐之人,过从太多并不合适。”谢文景从袖中拿出一包钱两:“那这些钱你先拿着,安顿好了给我写信,我派人再给你送过去。”月霜行收下钱两,道:“我现在身无长物,只好来者不拒了,多谢。”谢文景道:“月儿。。。我。。。还能帮你什么?”月霜行作了作揖道:“多谢谢大夫,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天晚了,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谢文景看她大步流星的走开,一步也不回头,惘然若失,呆呆站了许久,连月霜行的影子也不见了,才恍恍惚惚的回去。

      月霜行又胡乱行了四五里,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见前面有一茶棚,便坐下来要了碗茶。她虽不是金枝玉叶,从小吃穿用度却也不凡,那路边的茶茶品本就不好,又煎的粗,喝起来涩口,月霜行却似无知无觉,一口气喝了两碗,喝着喝着,眼泪才滚下来,一粒粒掉在碗里。那茶棚的店主看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身在外,忽又哭的伤心,不免上前询问安慰。月霜行哭够了对他笑笑道:“我就是想哭一下,很久没哭了。”那店主点点头道:“能哭出来就能放下,放下了就好了。”月霜行把那包钱两拿出来看了看,放在桌上道:“我留着太沉,就算茶钱吧。”那店家看这么多钱正要还她,她却早已走远了。

      天渐渐暗下来,秋风吹的愈加肆意,乡间人烟稀疏,比城里更冷。月霜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铺,将通行牌当了,又找了一家客店对付一晚。第二天正想是在此地停留几日还是继续漫无目的的乱走,一个中年男子上来叫住她:“月姑娘,有人请你过府上小住。”月霜行看他穿一身青灰,面目冷峻,问道:“谁请我?”那人道:“那人常说月姑娘学艺不精,这回吃了亏定是六神无主、无处可去,因此叫我来请月姑娘。”月霜行想海东来未免太瞧不起人,故意道:“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他收留,不去。”那人道:“他说你答应他的事还没办成,你还得帮他找个人,不去不行。”月霜行想起苏娘子仍然了无音信,海东来如今寸步难行,自己既无要紧事,若帮他二人团圆,也是一桩美事,便道:“我不能进长安城,他应该知道,我如何帮他?”那人道:“月姑娘随我来,他自有主意。”月霜行随他往东南行了十几里地到了一个小村的一座院前。那院子与别家无异,推门进去有一五十来岁的老头在右边敞着的火房做饭,听见声音出来查看。那中年男子道:“这是周伯,你先在这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没一会便出来领着月霜行进了内院东面的厢房。房间不大,陈设却不俗,地上铺着鹿皮毯子,左边一个十锦槅子,上面摆着珍奇古玩,两边各挂两幅画,均是凶禽猛兽。正中一个雕花塌,塌边一个似虎非虎屈肢侧卧的祥兽,祥兽背中驼峰处为香炉,袅袅生烟。海东来躺在塌上,脸色好了许多,看来已无性命之忧。月霜行道:“你伤势恢复的不错,怎么从城里出来的?”海东来道:“我在长安十年总有几个心腹、有几个门路,不然不到十个月就被人赶出来了。”月霜行气道:“那你请我来干什么,让你的心腹替你办事吧。”说着要走,海东来道:“他们有他们的事,只有你是个闲人,再说你答应过我的。”月霜行停住脚步道:“好,看在苏娘子的份上我帮你。”那中年男子从旁边紫檀箱子里拿出几套衣服和文牒给月霜行,“月姑娘,今后你得化名成凌恒,字子升,是一名大唐游侠,这是你的衣服还有你的剑。”海东来戏谑的问道:“你装成男子应该没有问题吧?”月霜行横了他一眼:“你不如消停些。”海东来道:“你不过丢了官,何必整日拉着脸?也不是我们害你的。”月霜行无言以对,海东来道:“你住西厢房,自己去收拾收拾,邱闵马上要走,以后就我、周伯和你三人住在这里,周伯主要是照顾我,你的事你得自己做。”月霜行正愁住着不方便,听他一说才觉自在了。

      邱闵领着月霜行到了西厢房便告辞了。西厢房与东厢房相对,大小一样,只不过进去是一张山水屏风,转过屏风有一碧地金银绘四角矮床,床上铺着锦被,床边一张二十八足几,案上备有笔墨;墙边立着一面金镶边铜镜,一旁又有一楠木黑漆嵌螺甸如意箱,月霜行打开一看,里面有裙衫与首饰,想是哪个女子留下的,便把它们拢了拢,将男式衣裳放进去。这时周伯在外面敲门,问她要不要洗尘?月霜行便去提了水沐浴更衣,又将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戴上结式幞头,往铜镜里一瞧,不像游侠倒像个白面书生。那周伯又来喊吃饭,月霜行出去一看,院中摆了一张高脚几案,案上放了饭菜,海东来坐在一带圆轮的高椅上等她,见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原来以为你挺像男人,真扮上还是女气。这么出去除非长安城的人都瞎了才看不出来你是个女人。”月霜行正要说话,周伯道:“脸太白了些,用锅灰摸一摸,再贴上条假胡子就差不多了。”海东来道:“眼神狠一点,走路放开点,脚要迈八字,手要放两边,腰带别系那么紧,还有,周伯,等会给她找条布,裹一裹。”月霜行一时没明白,看他眼光落处才知裹什么,怒道:“海东来,你别太过分!”海东来笑笑道:“泽辰兄,你是个男子,男子要胸怀宽广、大肚能容,坐下吃饭吧。”月霜行不理,径自去抹了灰、裹了胸、宽了腰带迈着八字出来。海东来半响道:“别忘了你还是个女人。”月霜行恨恨道:“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海东来道:“扮男人就像男人,做女人就是女人,不然男不男女不女将来没人要,你岂不是要怪我?”月霜行“唰”拔剑抵在他颈边,正色道:“海东来,我只是答应帮你找人,并不是你的奴仆,也不欠你什么,今后你若再对我无礼,就别怪我不客气!”海东来怔了怔没有说话。

      吃了饭收拾完毕,周伯叫住月霜行,“月姑娘,真是难为你乔装打扮,海生如今手脚不便,能动的就只有嘴了,你担待点,别与他生气。”月霜行道:“只要他别过分,我不会与他计较。”周伯又道:“海生叫你每日亥时三刻到后院练武。”说完不等月霜行答应便顾自走了。月霜行心中不快,但到了亥时三刻仍依约到了后院,海东来此时却无半句废话,只教她如何出剑、御剑,如何出招、拆招,月霜行听他一说如醍醐灌顶,原来从前自己对剑法全是一知半解,不由心下佩服。练了一个时辰,海东来已有些不支,勉力道:“今日就到此,明日你去城外围转转,试试会不会被人看穿。”月霜行答应了,见他憔悴的样子不免有些恻隐之心,却不知说些什么好。海东来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杀我我暂时还不会死,去把周伯叫来吧。”月霜行叫来周伯,进屋时海东来突然又道:“你不要急着进城,若被发现,对谁都不好。”月霜行道:“那我如何找人?”海东来道:“苏娘子是聪明人,她若现在还活着也不急于这几天,她若已经。。。报仇也不急于这几天。”海东来声音不高却听的人不寒而栗,月霜行不由吸了口冷气。

      夜深月高,头一天昏沉混乱月霜行倒头便睡,现今躺在锦被里却睡不着。她冷静下来想,自己确如海东来所说,对于罢官被逐毫无准备,她以为总能回到韦贵妃身边,谁知连她的面也没见着,她以为有一天她总会离开长安,谁知长安却先一步离弃了她。找苏娘子不过是个借口,她想回长安,回去看看究竟谁忠谁奸,谁在背后翻云覆雨,谁在当中双面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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