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你x大天狗

　　你对于大天狗居然一直隐忍着没有杀你，表示十分惊奇。
　　你们的旅途进行了许久。
　　而他也从一开始的冷若冰霜变得稍微缩短了一点距离。表现为他会主动开口和你说话了，虽然都是讨论一些异常哲学的问题。
　　也就是“正义”、“秩序”之类特别大义凛然又剑走偏锋的话题。
　　当一个人想要成为正义的化身、世界的秩序，那么他和新世界的卡密萨马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曾经见到过两个说过类似的话的人，一个叫夜神月，一个叫白兰杰索。
　　你担心他走上极端——你自己就经历过中二期，非常了解这个时期精力旺盛的小孩能干出什么破事来，所以每次他一旦表现得稍显激动，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你自己想想都觉得神奇，如果是你每天都有一个活的杠精在身边，你一定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可能因为你每天都会因为无聊，于是给他开历史小课堂，谈古论今，名流八卦，无所不谈。
　　你表现得十分博学，但是某些方面又十分弱智，这让大天狗无从下手。
　　他觉得你一定不是普通的贵族。
　　因为那些贵族当做立身之本的琴棋书画你一窍不通。
　　那些占星术什么的你听都没听说过。
　　倒是他和你提起阴阳术，一下子提醒了你，让你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
　　叫做《x国古代骗术大全》。
　　名字是噱头，其实内里都是描写了些唬人的常见把戏，也可以说是魔术了。
　　你想想某些材料在此地应当也是可以弄到的，以后说不准可以派上用场，比如纸船纸鱼无风自动，宛如活物。
　　大天狗后来弄来了一只给你代步的妖兽，长着三只头，似马非马，身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片。
　　他一般牵着缰绳走在前方，你就侧坐在三头马的背上，呱唧呱唧地跟他讲话。
　　他越听越惊疑不定。
　　你讲了太多历史有关的故事。
　　这个年代的岛国非常崇尚你国的文化，已经疯魔到了那些自诩才名的大臣们，连日常书信奏对都要用汉字，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才学高深。
　　大约还因为这是游戏衍生出的世界，所以你日常混杂了两国语言和大天狗交流，他还是没什么压力的。时常你讲兴奋了不知不觉切换了语言模式回到了中文，讲了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会，发现他转头瞥了你一眼，好像在问你为何突然不说了？
　　终于在你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轻蔑谈起这几代天皇时，他在心里确定了。
　　——教授你学识的那个人，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女子，甚至没有将你当成一个贵族。
　　贵族要学的吟诗作对，你一点不懂。
　　他们舍本逐末地死记硬背那些诗句与和歌，当做自己活在世间的颜面，把风花雪月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而那些词句对你来说，更像是摆在梳妆台上的精巧装饰。
　　你会赞叹，抚摸，却绝对不会为此呕心沥血。
　　你不知道什么季节应当配穿何等颜色的单衣，熏何等风格的香，也不知道什么花木代表了什么玲珑心思。
　　你甚至对贵族与天皇没有一丝尊敬。
　　或者是有的，那也并非是出于对他们尊贵身份的敬畏，更像是隔着一层雾，在观赏水中月，镜中花。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什么样的人不需要去注意繁文缛节，不需要遵从人世间的规矩束缚？
　　——人上之人。
　　养育教导你的人，他们的目的是教出一个合格的王者。
　　想到此处，大天狗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王者是不必在乎性别、身份、尊卑的。
　　目之所及，皆为尘埃。
　　你发觉狗子对你的态度有个诡异的微妙转变。
　　从前你看到满山的花花草草都是一个人盯着看，摘下来玩玩。今天你看到了一株紫色的小花，觉得好看，便掐了一枝插在三头马的络头孔洞上。
　　大天狗看到你的动作，也只是稍稍侧过头，金色的发丝自湛蓝的眼前划过，告诉你那花叫什么名字。
　　你挑了挑眉，后来的行途上，状似随口地问他前边某些星星点点的白花的名字，他也很快地给出了应答。
　　甚至连那花的根须可以食用果腹都说了。
　　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他变得多话起来。不过也好，总是要你一个人直播逼逼也太累了，聊天就是有来有往嘛。
　　虽然你刚开始一天到晚叭叭叭的原因就是为了骚扰他。
　　而你不知道，将你轻声哼着歌的身影收入眼底的大天狗也悄悄地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每当他说出一个植物的名字，你都会露出一点恍然大悟或是原来如此的神情。
　　可以猜出，你其实是认识、知道这些名字的。
　　只是你没法实地认出来而已。
　　那么联系他之前的猜想，你是从何得知这些知识的，就很好推论出来了。
　　——辨识树木和花草在教导你的人眼中应当是些无用的知识。
　　一个王者无需事事精通。
　　他只要学会权衡就可以了。
　　那些惊才艳绝的人们自然会为了各种愿望自发地聚集到他身边来。
　　如果你是一个被秘密培养起来的王者，那么你身边一定会有知情识趣，懂得聊天的女官服侍，你的身后一定也有能分辨毒物的医女把关你的食物与衣物。
　　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你就只能从书上，或者别人口中得知。
　　所以你亲眼见到才会辨认不出。
　　天知道你只是和每个现代网瘾青年一样，喜欢看博物杂志的科普，又懒得动身去植物园亲近自然。
　　那么，为什么一个正在成长的王会独自出现在深山里呢？大天狗想道。
　　答案只有两个：流放或者亡国。
　　正扒着三头马的脖子打盹的你完全不知道大天狗正用何等复杂的眼光凝视你。
　　——这是一个流亡的王女啊。
　　他在心底轻叹。
　　他又想起你每次说起唐朝时的眉飞色舞，连各地守将、皇宫妃子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而海对岸那个庞然大物的国度，已经换了一个叫做“宋”的名字。
　　而你每次提起宋国时，又会神情冷淡，眉眼间透出恹恹之色。
　　他更加确定你是一个亡了国的末代王女了。
　　（天知道你只是玩多了剑三。）

　　……
　　你不知道在大天狗冷峻而沉默的外表下，经历了这么一番剧烈的心理活动。
　　你只是发觉他对你的态度，诡异地多了一丝正视的意味在里面。
　　最起码他拿正眼看你了。
　　在平安京，身份高贵的女性——只要她出身高贵，哪怕是沦为了白拍子，一样会被男性们追捧起来。
　　他们认为血统高贵的女性生来就值得受人敬爱和追求。
　　你身上类似襦裙的衣服，都是路过某个森林时，那些纺织娘被大天狗吓得瑟瑟发抖，就差四散奔逃了。那个森林的主人（它是一株老桃树）生怕这个可怕的大妖怪一个不顺心，毁灭了自己的老家。
　　老桃树精颤颤巍巍地命手下的鸟儿们送来了装在木盘里的彩帛，据说是它手下那些会编织彩虹的纺织娘妖怪们连夜赶制而出的。
　　你心知肚明这个森林又被大天狗吓得鸡飞狗跳——弱小对于强大总是有着难以违抗地恐惧。
　　因为你是需要休息的人类，所以今晚你们才在附近落脚罢了。
　　你倚靠在跪卧的三头马身上，懒懒地打着哈欠，看巴掌大的小精灵们飞舞着在你面前抖开那匹锦绣长布。
　　大天狗一如既往地坐在树梢，望着月亮出神。
　　他们似乎将你当成了这个大妖怪的附庸或者说直白点，女人。身材袖珍迷你的小妖精们挥舞着萤光闪烁的蝉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你的表情细微变化，她们长得和人类其实没什么两样。
　　甚至你仔细观察了一只胆大停在你指尖的小妖精，她的五官仔细看，其实比人类要精致美丽得多。
　　你比划着让她们把布带回去，给你做了一套襦裙和披帛来。
　　你在这个森林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不仅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梳理顺通了打结的乌发，还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长裙。
　　鲜红的外罩纱衣压在雪白的长裙上，宛如雪中红梅绽放。
　　看到你散着乌发走出来的一刻，大天狗一怔。
　　你身上那件外衣的红色其实是禁色。
　　并非人人都可以穿上那个颜色。
　　虽然对于妖怪来说，没有那么多禁忌，但他博闻强识，知道人间帝王的那些凡俗规矩。
　　你的头发没有长到可以梳成发髻的地步，你很干脆地把乌发披散下来，随风散漫在肩头。
　　你走过他身边，正准备坐下休息会时，发现他的目光凝在你的长发上。你灵机一动，拿绾发这个老梗去调戏他，谁知从前都是面无表情回应的大天狗忽然瞪了你一眼，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你被瞪得一愣，也没明白哪里燎着了他。
　　你的弱小是有目共睹的，没法自己寻找食物，没有足够的衣物避寒就会生病，没有寻找干净的水源供自己饮用和清洁身体。
　　这些出乎意料的，都由在发生些什么问题之前，替你考虑到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妖怪会对你如此之关爱——是的，已经可以说是关爱了。你自问是没法做到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关怀备至的。为你寻找食物与水，牵来坐骑，甚至会因为你要休息，而屡屡停下脚步，在别的妖怪领地里守护你一夜。
　　虽然大天狗总是奔赴在退治消灭各地作乱的妖怪和怨灵的旅途上。他现在的状态，在你看来，更像是游学。
　　为了追寻什么迷惘的答案，踏上了离开深山的旅途。
　　中二期的青少年们迷惘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个问题。
　　生命、灵魂、命运。
　　隔壁11区最喜欢做的不就是摧毁高中生的三观，然后在辉煌和痛苦中重建为王吗？
　　每个人在踏出中二期以前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足以改变世界的。
　　就像大天狗曾经神情认真地对你说，他要成为正义的化身，维持世间的秩序。
　　你哦了一声，无动于衷。
　　也不是没看过他只身击退那些妄图作乱的凶残妖怪，也不是没看过他识破披上人皮，吞吃掉神明自己伪装成神，享受供奉祭祀的妖怪。
　　甚至还有山岳那么庞大的妖怪突发狂暴，造成山崩地裂，末日一般可怕的危险都被他一一化解。
　　你没有直接出言打击他，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看起来风牛不相及的事情。
　　“你记得之前我们经过的那个妖怪装成水神的村子吗？”你说。
　　那次你只能坐在树上，看他直接用羽刃暴风将整条宽阔河道里的河水掀上半空，无数风刃直接将那条装神弄鬼的水蟒千刀万剐。
　　因为他要用三头马作为诱饵，引那只水蟒精浮出水面，捕猎状似在岸边吃草的三头马。
　　然后你催他依照记忆的方向飞回去，查看一下那个村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坐在树荫里一边自己啃果子，一边拿几个去喂三头马，啃完老桃树给你们装满的半袋子，大天狗回来了。
　　他收拢双翼，落在面前，掀动的狂风让树林摇曳摇动。
　　大天狗摘下面具，露出清秀的容颜，神情凝重。
　　“看到了？”你问。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忍着怒气问。
　　你笑了起来。
　　“你认为妖怪假冒的水神是那个村子动乱和贫穷的唯一原因吗？”你平静地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
　　你叹了口气，走上前，拽着他的手，假装没有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拉着他在树荫里坐下。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果子，丢到他怀里。
　　“田地。”他突然说。
　　嗯，不错。田地确实是一个原因，那儿土质其实并不适合种植粮食。
　　临近山麓，云雾缭绕，还经常下雨，土质黏软。
　　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人心。
　　河水上涨，毁坏农田，冲垮村庄什么的，其实并非是那只水蟒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关键是那处村庄的选址不好，也没有做好任何防止水涨的措施，只知道向水神献上祭品，剩下就是惶惶不可终日，跪地拜天地祈祷。
　　就算除去了那只作威作福，还要童男童女开牙祭享受的水蟒，无法治理水患，又不肯迁徙的村民，迟早会再度对滔滔河水跪下，再次将无辜的稚子幼童推下河水，当做祭品献给缥缈虚无，并不存在的神明。
　　那条河迟早会滋生更变本加厉的妖怪。
　　“你能杀死小山一样巨大的妖怪，也能退治吃人的怪物。”你张开双手，啪地一声脆响掌心夹住他的脸颊，强迫他冰蓝色的眼眸只能看着你，“那么你能一呼百应，一声令下就能令那村子的人跟随你迁徙去更适宜的住处吗？”
　　办不到啊。
　　那双愕然睁大的蓝眸里清晰地映出你的身影。
　　“你只是杀死了一个假冒水神的蟒蛇，但是你永远也杀不死水神。”你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你可以救那些村民一次、两次、三次，你能每次都及时救助他们吗？”
　　他们反而会在你们离去后，面对再度泛滥的水患束手无策，甚至转而怒骂你们的多管闲事。
　　甚至是跪地嚎哭你们滥杀无辜，害死了真正的水神。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水神”是一个需要吞吃小儿和贡品，却会镇压水底漩涡，防止村子被山贼侵扰的蟒蛇妖怪。
　　你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蛊惑语气诉说着。
　　因为有“水神”的存在，那些村民早已经忘记了在面对山贼时如何保卫村子，却很擅长对无辜的过路人下黑手，杀死他们后将财物洗劫一空，若是带着小孩就更好了，可以当做给“水神”的祭品。
　　仗着“水神”在背后，他们可以威吓其他的村庄，去偷、去抢弱者，不择手段地弄来女人和小孩。
　　在大天狗的眼里，他初到那个地方，一眼就看见了水底冲天的妖气和腥臭。
　　在你的眼里，从你从马背上下来的那一刻，你就透过村人贪婪恶毒的眼神看见了藏匿在每个人心底的“水神”。
　　“明白了吗？”你轻声道。
　　风吹起他金色的发丝，微凉的发梢拂过你的手背。
　　“那么，我要成为秩序。”他异常坚定地说，“我就是正义的化身，我会驱散一切黑暗！”
　　他看起来好像全身都在发光。
　　你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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