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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僧与花妖(二)
来者一身整洁古旧的僧衣,眸子如点星,眉间一点红痣无端灼伤人眼,而那冷淡矜贵的气质却又压下了眉眼之中的艳气,端的是幅好相貌。
时红雨正揉着额头的手僵住了,她控制不住地凝出几片花瓣——来者给她的危机感太大了。
可心里惶恐的同时又这人实在太过熟悉,明明是一幅薄凉的长相,时红雨却无端觉得依赖信任。她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这奇怪的心绪,顿时心下一凛,警惕道:“你是何人?”
她不在意周围百姓是怎么评价她的,她本就是妖,是正是邪都无所谓,但却无法不在意面前这奇怪的僧人。
僧人不答,却又问了一遍:“你惹祸了吗?”
时红雨倒也是个心大的,她看了看地上那扭曲的小沙弥尸体,又望了望四周义愤填膺的百姓,笑了笑:“大概是惹了。”
现下时局紧张,能制得住妖的人没几个,隔三差五便有妖吃人的事情发生。临来时才听那小桃花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时红雨晓得在这些百姓眼里自己身上这血案怕是洗刷不干净了。
是否是她杀的人,不重要。之后的事怎么办,才是最关键的事。
是以她跨过血滩,慢悠悠地走到僧人身前,目光缓缓巡梭,在僧人清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怎么,莫非你要保我?”
边说,花妖的手指还妄图伸上去摸摸那颗鲜艳的痣。
僧人轻轻打开了她的手,叱了一声:“没规矩。”
时红雨被打了手,并不痛,只有些麻痒。她微微怔住,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只感觉那麻痒一路痒到了心底。
两人的来往看起来不太寻常,周围的百姓渐渐觉察出一丝暧昧的味道,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纷纷要求僧人就地处决这长相妩媚的妖精。
但那僧人却仍然不急不缓:“这沙弥是你杀的吗?”
时红雨本想否认,话到嘴边,又无所谓地点点头:“是我杀的。”
僧人黑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似是在分辨她说的真实与否。
下一瞬,他突然动了,古旧的僧袍在时红雨眼前变成一层阴影!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却不是僧人带来的。
时红雨反应极快,手心凝起几片花瓣向那方向射去!
“背后偷袭可不是正经人该干的,”她看到僧人的衣袍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结实的手臂,心下微恼,朝那方向叫道:“你若有胆,就出来让老子看看!”
“无耻妖怪,敢如此说话。”那方向是个拐角,走出来了几个光头,为首的那瘦高和尚正捂着被花瓣划伤的手,开腔的是个小和尚,他神情恨恨,紧紧盯着时红雨和僧人。
“哈?谁无耻?我至少没偷袭吧。”时红雨乐了,“是那个寺庙来的秃——高僧前来指教?”
顾忌着后面的僧人,她没好意思说秃驴。
“云来寺,”瘦高和尚大略收拾了一下伤口,阴沉沉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后的僧人身上:“入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和这花妖勾搭在一起。”
“你叫入妄?”时红雨听到瘦高和尚的质问,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好名字。”
“好在哪里?”僧人问道。
时红雨:“……”她就是随口一夸,也没必要这么认真叭。
僧人见她答不上来,倒是笑了:“人生大梦,如同入妄。”
这一人一妖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瘦高和尚有些怒意:“入妄!方丈已经出关了,感到了这花妖的气息,特命我们前来捉拿的。你若还想回去安安稳稳念你的经,就赶紧将她交予我们!”
入妄若有所思地看着时红雨的脸,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变化,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气质——像一株在春天里野蛮生长的植物,充满生机和活力。
时红雨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防备地掏出了桃花枝横在胸前,脑子里想着怎么逃跑。完了完了,今天怕是得折在这里了,光是那几个秃驴就不好对付,更别提这深不可测的入妄。还想着打听打听消息,然后报仇呢,还报个鬼啊!
她在心里无能狂怒了一番,却听到僧人平静地说:“你愿意和我签下血契吗?”
人和妖的血契,闻所未闻。这血契签下后,人妖便共享寿命,这不代表着妖会变成人,被人类所接受。而意味着这个签订了血契的人会归于妖怪一途,再不为人世所容。
瘦高和尚一惊,随即心中暗喜,不过他面上仍是愤怒的:“你要背叛云来寺?!”
他冲后面的几个和尚比了个手势,逐渐缩小了包围圈,打算在两人结契前捉住时红雨。
入妄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时红雨一惊,她顾不上想许多,一把抓住入妄的手就按在了自己脑门上:“快签,签完走!”
入妄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顿时光芒大作,光芒暗下后两人便消失了身影。
时红雨好像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她四周一片空空茫茫,之后男人的存在格外强烈。渐渐的,四周又有了喧闹的人声。
像是在喊谁的名字,又像是在叫她。
季……?
是谁?
时红雨像个过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本以为没有人能看到她,无意间却撞进了一双深潭似的眼眸。
她下意识地露出个笑来,那笑容又很快隐退不见。
她看着那眼眸的主人浑身浴血地被搀扶了进来,众人将呆立在原地的她挤开围了上去。时红雨满心都是迷茫和恐惧,她看着那高大身影踉踉跄跄支撑着走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先生……”时红雨在睡梦中挣扎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一只手轻轻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季之怿神情复杂,又带着些隐隐的怜惜。
“你忘记了一切。”
却没有忘记如何跟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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