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改邪归我[快穿]

　　老妇尸体迅速腐化成了一抔灰烬，腥臭味顺着风蔓延数十里。左清黎低垂着头，靠坐在树旁，生死不知。他的身前是早已变得空白的梦境世界，像个破碎的玻璃皿似的裂痕遍布，那些象征着结束的痕迹却在男人的面前停下了。

　　他的背后是大片大片开得正绚烂的桃花林。

　　顾言蹊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懵了。她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小跑了几步，向男人伸出手，试探着呼唤：“左清黎？先生？……您怎么了？”

　　男人的额发被微风轻轻吹起，露出了他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唇。

　　顾言蹊如遭当头一击，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半跪在男人的身旁了。她颤抖着手，轻轻试了试，当左清黎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手指上时，顾言蹊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才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先生还活着，太好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又暗暗恨起自己的无用，明明受先生教了那么长时间，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顾言蹊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肩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确认他无事后她才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大脑此时终于开始运转，她四处看了看，迅速在空气中捕获到一丝浓重的执念气味——这里明显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斗。

　　“这个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顾言蹊摸了摸下巴，精神力越强大的斩魔客越能从气味中分辨出执念的微弱不同，有的执念带着股求之不得的苦味，有的执念带着股贪得无厌的腐坏味，还有的执念则带着些恶毒的臭味。

　　眼下风中的臭味里就有点酸腐气，顾言蹊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着。她一定之前见过这个执念，在哪里呢……

　　顾言蹊突然打了个激灵，是陈璐！这个气息之前在陈璐的身上就闻到过，所以刚才那只执念就是之前监控左总并且想要杀了陈璐的‘人’？她伸出手，风将那堆灰烬带到了她的手中，顾言蹊捻了捻，顿时露出个冷笑。苏清顾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替别人做了嫁衣。

　　她缓缓理清了一切的经过，恐怕在第一个梦境世界中自己的破碎成了先生的心魔。所以在这个梦境世界之中他才会那样执着的寻找阿顾，而苏清顾则是为了吞噬先生的精神力一直埋伏。她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这个梦，便将自己整成了阿顾的样貌来接近先生。本来计划进行的好好的，却遇上了凌雪见这个变数，苏清顾耐不住性子便打算出手，没想到被先生庞大的精神力直接绞杀。

　　那么现在问题又来了，这个梦境世界里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左清黎又是怎么让这只执念灰飞烟灭的？

　　顾言蹊真的是动用了毕生的想象力，也想不出来。她虽然有些费解，不过很快就看开了，心里还充满了一种迷之自豪——你看，我的引路人就是牛批，还不会用精神力呢就能单挑执念了。

　　耳边的呼吸声乱了一瞬，重量骤然一空。算算时间，左总也该醒了，顾言蹊笑着抬起脸看向他：“左先生——”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左清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眼里蕴藏着星河深处掀起的风暴，又在看到顾言蹊的一瞬平息下来，像是慈悲万物的神像，让人觉得遥不可及，觉得不可亵渎，又觉得温和万分。

　　可这却不是左清黎该有的眼神，这双眼看着她，其中藏着的冷漠、纵容和温柔更像是……更像是……

　　顾言蹊呆呆地看了半晌，蓦然红了眼圈，小小声唤了一句：“季之怿，是你吗？”

　　男人定定看了她半晌，看着她的脸色从红润变得煞白，他才屈起手指在女孩脑门轻轻敲了一记：“胆子大了。” 竟然连先生都不叫了。

　　“先生，先生！” 顾言蹊既惊又喜，她像只焦躁的小狗似的站起来转了几圈，又不顾一切地向男人的怀里一扑，赖着不动弹了，嘴里嘟囔道：“不会是梦吧？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我抱到，平时不都是恨不得离我八丈远的吗，果然是梦。”

　　季之怿微微皱了皱眉，他不习惯与人接触，也不愿意培养顾言蹊的娇气，所以从前每回女孩撒娇要他抱基本上都会被拒绝。只是现下首席先生却有点舍不得了，掌下的身体仍然温热娇小，却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时候瘦了不少。

　　凸起的蝴蝶骨细瘦的硌手，脸颊上那点婴儿肥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心里叹了声气，低声问道：“小桃花，之后如何？”

　　顾言蹊明白先生问的是他出事后，自己的处境。她蹭了蹭男人的颈间，无所谓：“有常局关照，过的其实还算不错的。虽然没办法再做斩魔客，但是还可以去训练地带带新人，我觉得挺好的。”

　　“也罢，” 季之怿摸了摸她的长发，看着她满是信赖地窝在自己怀中，眼中的万年冰雪也变作了春溪，轻轻道：“是我的错。”

　　顾言蹊呼吸一滞，抬起了脸，与那双眼直视，她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小桃花，接下来的话你要记得，也要去做。” 季之怿语调温和得像是四月的风，说出的话却比冬日刺骨的寒风还要冷：“回到现实后，便不要再入我的梦了。”

　　“可是，不入梦怎么救你？先生，我不弱的，我很强！我已经能单独杀死执念了！” 顾言蹊着急辩解道。

　　“我知道你很强，也明白你的努力，但是……” 季之怿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不断拉扯，低声道：“别做无谓的尝试了。”

　　顾言蹊一瞬间断了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为什么？为什么连尝试的机会都不再给我？

　　她目光呆滞，喃喃地问：“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

　　“时间不多了，” 季之怿的目光描摹过女孩的眉眼，像是在看一件稀奇万分，然而自己却永远无法拥有的宝物似的：“你天生悟力奇高，想必该懂。我无父无母，是生自深渊的不祥之人，本来不该与任何人有什么牵扯。可中间却出了点小谬误，我现在完成了我该做的一切，便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了，不必再强留。”

　　“所以，我想你该懂。放弃救我，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

　　“……乖。” 他伸手擦去女孩脸上滚落的泪珠，不是没看到她的拼命，正是因为看到了，才会想要出言相劝。季之怿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才会炽热到让他无法去面对。他试着将自己代入顾言蹊的角度去思考，所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结果。

　　他的眼中有些黯然，为了这份根本体会不到的绝望。

　　“让我放弃你？” 一直沉默着的顾言蹊突然抬起脸，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她气的手都在抖，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往常乖顺的小狗终于露出了尖牙：“你才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不祥之人，你是季之怿，你是梦管局的首席，你是天上地下、梦里梦外再找不出的最强者！”

　　说到最后，她的手却无力地滑了下去，越来越低声：“也是……我的引路人。”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你醒来。可是我会一直走下去，你一年不醒，我便在梦中穿梭一年，你十年不醒，我便找你十年。”

　　她的追逐，只因这个人的存在才会有意义。

　　“就算你不回应我，我也不会放弃的。季之怿，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要定你了！”

　　话虽然很霸气，可是顾言蹊早就哭成了一只花猫，脸上满是泪水，抽抽嗒嗒地放着狠话。季之怿看着女孩清亮的眼和红红的脸颊，叹了声气，他确实无法给予同样热忱的爱，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乱了拍子的心跳。

　　顾言蹊仍然执着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不甘和倔强。

　　“罢了。” 他第一次向自己教大的孩子妥协了，目光透过她看向了高阔遥远的天空，温声说：“让我瞧瞧吧。”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随着季之怿的脱离，支撑着这个世界的力量消散一空，天空逐渐开始褪色、消散。

　　顾言蹊攥住指尖的细沙，擦了擦眼泪，望着天空的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

　　下午，阳光正好。梦管局中人来人往，唯独有一个房间像是安了个结界似的一片静悄悄，就算是有心去听也无法听清里面的声音。

　　“你说你没找到之怿的执念？” 老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肿着眼睛的女孩。

　　“是的，” 顾言蹊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根本没找到先生的执念，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了。”

　　说完，她又有些急切地问道：“先生会不会有什么事？”

　　“小顾，冷静，” 老人安抚道：“之怿没事，他的各项指标都算是正常，甚至比之前还能再好一些。”

　　顾言蹊捂着脸，呼出肺腑间的浊气。

　　“根据你所说，应该是有一些特殊的变种执念混了进去。” 老人若有所思，又有些担忧道：“变种的执念不是自然产生的，比普通执念更强。从和局中其他人的交手来看，它们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和斩魔客媲美。下一个梦境世界一定要小心，在梦中若是受了伤，现实里也不会太好过的。”

　　“我记住了，” 顾言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这个梦，究竟算不算失败……？”

　　老人伸手轻轻招了招，一个小小的银白色光团从顾言蹊的衣服中钻了出来，他看着那个小光团没入床上男人的身体，紧接着机器上的指标又上涨了一些。

　　“有了钥匙，就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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