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三年后，陈记面馆生意红火，连街角的分店也开起来了。
　　陈清刚从夜大下课，兜里的手机就欢快地唱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疑惑赵杨怎么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杨哥，我还没到家呢怎么了？”
　　赵杨问道：“你今天又去夜大了？”
　　“对啊。”
　　“小飞跟我说去你那玩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我还想问问你呢。”
　　“小飞？哦他可能在家跟桥桥在一起呢，我马上就到了，先回去看看，要是他在我到时候再给你回个电话。”
　　陈清挂了电话就立刻往家里赶去，本以为赵小飞会和顾北桥在家里，谁知道不仅赵小飞不在，家里黑灯瞎火的，顾北桥竟然也不在！
　　陈清不得已又给赵杨打了个电话，“你弟弟找到没？他把桥桥带到哪去了？”
　　赵杨在那边吞吞吐吐地猜测道：“我刚刚也打电话给大姑了，小飞也没去她那……那就只可能是一个地方了……你那附近有游戏厅吗？”
　　随着许多店面的整改，万花公园站附近除了小吃一条街，最近两年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许多网咖、游戏厅。
　　赵小飞这个年纪的小孩最经不住诱惑，自从跟着同学去过一次游戏厅后老是惦记着再去一次，短短几个星期，攒了好久的零花钱被他挥霍一空，放学后也不按时回家了。终于有次被起了疑心的赵杨在游戏厅里当场抓包，挨了一顿皮肉之苦，这才稍微老实点。不过虽然从那之后赵小飞再也没去过游戏厅，那点小九九却无时无刻不在他心里盘算着。这回趁着周末，他知道赵杨要在店里忙，陈清也要去夜大学习，就找了个借口过来，见果然没人在，于是便怂恿顾北桥去了游戏厅。
　　顾北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跳劲舞的男生吓了一跳，那灵活扭动着的腰身跟水蛇似的，周围还一片叫好的声音。
　　赵小飞也没兴趣看人家跳舞，直接把他拖到了兑换游戏币的机器前，眨着无辜的眼看他，“桥桥哥，我的钱被我哥没收了，你有钱吗？”
　　顾北桥有钱吗？当然有！陈清每天都把他的钱包里塞的满满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像个暴发户一样对他说：“桥桥，想买什么就买！咱不差钱！”
　　顾北桥掏出几张钞票，问赵小飞：“够吗？”
　　赵小飞眼都直了，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够了够了！不用那么多！”
　　两人兑了一百块钱的游戏币，足足有满满两大杯，赵小飞像是闯进了仙境，在各个游戏机前流连忘返。
　　顾北桥捧着一杯游戏币，自己也不玩，只是在人多的地方看别人玩。
　　过了一会，赵小飞的那份就花完了，又过来蹭顾北桥的。他拉着顾北桥钻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桥桥哥，戴上耳机，投六个币进去，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只管打！”
　　顾北桥刚把耳机戴好，赵小飞就迫不及待地替他按下了‘开始’键，眼前的屏幕上闪过游戏的名字‘丛林冒险’，接着字像燃烧后的灰烬一般落下，被一条条蛇所代替。
　　“桥桥哥！快打！”赵小飞大笑了一声，举起枪就胡乱地朝蛇打去。
　　顾北桥学着他的样子，不管什么东西朝着脑袋就是一枪，很快两人就过了第一关。不过随着关卡的升级，难度就会变大，蛇的速度越越来越快，很难正中准心，甚至连两人屁股底下的坐椅也摇晃起来，好像真的在丛林中逃跑一样。
　　赵小飞一个疏忽，“哎呀”了一声，就被蟒蛇咬死了。
　　“唉！我怎么就死了呢！桥桥哥，你加油！”赵小飞探头指挥着顾北桥，“左边左边！右边！哎呀，爬到你身上了！”
　　顾北桥被他吼得脑壳都疼了，手一抖，直接就GAMEOVER。
　　“外面还有其它好玩的，我们走！”赵小飞活活一个山大王，领着顾北桥在各个机子前转悠，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我想玩这个，桥桥哥，你玩谁？”赵小飞刚选好自己想玩的英雄，只听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赵小飞！”
　　两人一起回头，只见陈清黑着脸站在身后。
　　“哥！我错了……”赵小飞头一低，连哥都叫了出来，认错速度堪比打雷闪电。
　　“又不学好，我非跟你哥说！”陈清掏出手机就要给赵杨打电话。
　　赵小飞忙使眼色向顾北桥求助。
　　“等等，”顾北桥接收到信号忙按住陈清的手，“是我说家里无聊要小飞带我出来玩的，别怪他。”
　　陈清看了看顾北桥，立刻从狼化成了小羊，要多温顺有多温顺，脸上的寒意瞬间散尽，犹豫了一会，“好吧，这次就放过他，都怪我让你自己在家，下次不会了。”说着牵起顾北桥的手，笑道：“我们回家吧。”
　　顾北桥看了眼赵小飞，只见他挤眉弄眼地向自己小声说道：“谢谢桥桥哥！下次再来找你玩！”说完一溜烟地逃走了。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赵小飞走进面馆，店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陈清正在厨房做着招牌肉丝面。
　　“桥桥哥呢？”赵小飞背着小黄鸭书包，就要往楼上飘去。
　　陈清忙把面丢进锅里拦住他，“别上去，桥桥还在睡觉呢，你别打扰他！”
　　赵小飞扁扁嘴道：“都快十一点了还在睡啊？说不定早都醒了，让我去看看吧。”
　　外面又来了几个客人，喊道：“两碗肉丝面！”
　　陈清忙的空不开手，只好点点头，“也好，要是他醒了就下来告诉我一声，我早上做的韭菜盒子还给他留着呢，待会给他热热端上去。”
　　赵小飞露出得逞的微笑，“好嘞！”
　　这个中午实在是有些忙，天气也渐渐地热了，陈清抓着衣服擦了擦汗，心想小飞怎么还没下来？难道桥桥还没醒？
　　他忙里抽闲上楼看了看，结果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看到。陈清连忙下楼，刚巧店里坐着个熟人，忙问道：“王姐，看到桥桥跟小飞了吗？”
　　王姐放下筷子道：“他俩啊，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人神神秘秘的出去了，该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他们没跟你说啊？”
　　陈清心想：肯定又是赵小飞的鬼主意！他气得火冒三丈，将厨房的门一锁，门口的木牌一翻，干脆暂停营业，出门去找两人。
　　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给赵杨打电话：“好好管管赵小飞！自己跑去游戏厅玩就算了，还偷偷拉着桥桥一起去！你要是不管他我可就揍他了！”
　　赵杨一听，也是气得不行，怪不得最近他老是往陈清那边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哪呢？我现在就过去！”
　　陈清走到一家游戏厅门口，隔着许多人都能听到赵小飞那欢快的笑声，他抬头看了看招牌，冷笑道：“公园门口的游纪元，快来！”
　　顾北桥跟赵小飞打了几局游戏，眼见手里的币不多了，“我再去兑一点吧。”
　　赵小飞忙拦住他，“不玩了，我们得回去了，不然就被傻清发现了！”
　　“那这几个怎么办呢？”顾北桥有些苦恼地看着手心里的游戏币，再玩一局也不够了。
　　赵小飞左看看又看看，他把顾北桥拉到一台娃娃机前，“正好三个币，抓个娃娃吧！”
　　顾北桥点点头，把三个币都投了进去，然后握住操作杆左右晃动。
　　“往右去！抓那个米老鼠！”
　　机器手臂突然往左落去。
　　“唉？左边……那就抓海绵宝宝吧！”
　　最后，在赵小飞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顾北桥平静地把一只荧光绿色的毛毛虫抓了上来，毛毛虫的嘴角还流着口水。
　　顾北桥点评道：“还挺可爱的！”
　　赵小飞摇摇头，“你这品味跟赵杨有的一拼……”
　　“哦？是吗？”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赵小飞冷汗直冒，回头一看，不是赵杨是谁？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口中喊道：“哥！我再也不敢了！”
　　赵杨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提在手里拽出了门，“回家再跟你算账！”
　　顾北桥正看着戏，陈清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桥桥？”他笑眯眯地看着顾北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
　　顾北桥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毛毛虫塞到他怀里，“送你的！”
　　陈清看了看莹绿色的毛毛虫又看看顾北桥，什么也没说牵着他的手回去了。
　　到了面馆门口，顾北桥有些心虚地把木牌翻了过来，露出‘正在营业’几个字。
　　谁知又被陈清一把扣住，“今天休息。”然后拉着顾北桥往屋里走去。
　　走到厨房，顾北桥隐隐觉得有丝不妙，于是说道：“我先上楼了……”
　　“别急啊，”陈清笑笑，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你干嘛！”顾北桥红了脸要推开他。
　　陈清把他放在干净的桌上，“这张桌子是我天天切菜用的，特别大。”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是对着他的耳朵吹进去的。
　　顾北桥瞪了他一眼，“你……你……”
　　陈清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慢慢转移到他的嘴唇上，呢喃道：“下次不要偷偷出去了，我好担心啊。”
　　顾北桥小声回了句：“小飞说就一会，不会让你知道的……”
　　“一会也不行！”陈清在他嘴上狠狠嘬了一口。
　　顾北桥吓了一跳，“现在是白天……”想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推开，可惜陈清一直留着短寸，抓也抓不住，又改去揪他的耳朵。
　　陈清痛得倒抽一口气。
　　……
　　事后，陈清搂着顾北桥躺在床上，顾北桥已经睡了过去，床头柜上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喂？”
　　“臭傻清！你居然跟赵杨告状！我下次一定要在桥桥哥跟前说你坏话！臭傻清！呜呜呜……”赵小飞估计屁股又开花了，一边骂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陈清看了沉睡中的顾北桥一眼，然后懒洋洋道：“好啊，你随便说，我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你有三门不及格吧？找谁签的字来着？要不要我提醒你哥一下啊？”
　　“你！臭傻清！”赵小飞气得立刻挂了电话。
　　陈清眯着眼看了顾北桥半天，越看越喜欢，好似蚂蚁在身上爬，猫在心头抓，明明一口都没咬到，浑身已是酸麻。
　　最终在他只是在顾北桥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嘀咕了一句“来日方长”，然后满足地抱着人睡去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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