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下午，彭宴带着顾北桥走小巷子去了奶茶店，果然只用了十来分钟。
　　“你六点下班是吧？到时候我来找你啊。”彭宴甩了甩头发，自以为潇洒地冲顾北桥摆摆手。
　　“不用了，我记得路，自己回去就好了。”
　　“没事，我就在附近的网吧里玩游戏，到了点顺路就过来，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彭宴笑了笑，转身走了。
　　顾北桥走进店里，这时候沙发座上已经坐满了人，吧台前排队的还有几个顾客。
　　欣姐见他来了，冲他招手。
　　顾北桥从旁边开着的小门里走进操作间，戴上桌上为他准备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在欣姐的示意下，在旁边观察起来。
　　排队的大多都是些女生，见店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不禁问道：“这是你们新来的店员啊？小哥哥好帅啊。”
　　“对啊，皮肤真白，像上了粉底似的。”
　　“睫毛也好卷啊！”
　　欣姐手脚利索地在各个材料区之间转着，笑眼弯弯地回答道：“以后下午店就交给他了，想看小哥哥就常来光顾哦。”
　　女生们拿眼偷觑着顾北桥，“哎呀，这口罩真讨厌，都看不到小哥哥的脸了。”
　　欣姐接道：“为了卫生嘛，体谅一下。”
　　几个女孩子已经举着手机开始偷拍顾北桥了，嘴里还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最帅奶茶小哥”，有的甚至探身去问顾北桥，“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加个微信吗？”
　　顾北桥低着头，一直看着欣姐手上的动作，好像没听见那个女生的问题似的。
　　那个女生有点尴尬，默默地收回手机。
　　欣姐回头看了一眼顾北桥，“小桥啊，中午没睡觉吧，又走神啦？”
　　顾北桥一愣，眨了眨眼，“啊？”茫然四顾了一番，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欣姐。
　　排队的女孩们纷纷表示奶茶小哥太呆萌了，上班的时候当众发呆被抓包，还有个可爱的名字：小乔！
　　虽然此小桥非彼小乔。
　　欣姐叫顾北桥帮忙给奶茶杯盖上盖子，再送到客人手里，刚刚问他要微信的那个女孩还不死心，又凑过来问：“小乔，把你微信给我呗。”
　　顾北桥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没有微信。”
　　女孩以为是顾北桥在敷衍他，不满地咕哝道：“小哥哥你别骗我，现在谁没有微信啊。”
　　这时欣姐替他解围道：“不是小桥骗你，是他有对象啦，他家那位醋劲大，不允许他加别人好友。”
　　女孩这才放弃，临走时叹了口气，哀怨地道：“为什么帅气的小哥哥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就是有了男朋友呢？”
　　顾北桥没听清她的后半句话，正专心地给奶茶杯套着杯盖。
　　欣姐调侃他：“小桥还挺高冷的啊？”
　　“啊？”
　　欣姐但笑不语，等客人稍微少了一点后就开始教他怎么调制饮料。
　　“那边那个桶里是奶茶，底下的盒子里盛的有珍珠、红豆、椰果，那个罐子里是布丁……要根据客人的需求添加东西，还有常温、加热、少冰、多冰，要熟练掌控用量。”
　　“果茶的做法也很简单，你看啊，先拿着这个容器，看到架子的第二层没有？上面有各种口味冲剂的标签，正好有人点了杯蜂蜜柚子茶，我们就加点柚子味的冲剂，”欣姐一边讲解，一边动手做着，为了让顾北桥看的更清楚些，还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如果是中杯就放三勺的量，大杯五勺，如果客人没对甜度有要求，就加两勺蜂蜜、两勺砂糖，少糖的话分量就减半，然后用镊子从冰箱里夹两片柚子，再盖上盖子，使劲上下摇晃七八下，再倒进纸杯里，就行了。”
　　顾北桥专心地看着，学的认真，刚开始还只是看欣姐做，后来自己也上了手。
　　欣姐点点头，“这是最简单的，还有奶盖茶、雪顶茶、奶泡什么的，明天再继续学吧。”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点，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小桥！下班啦！”
　　顾北桥看着彭宴，从吧台上带走了一杯百香果双响炮，那是欣姐让他拿去喝的，不过他不想喝那种颜色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就想拿给彭宴喝。
　　正好换班的人也来了，是个模样清清秀秀化着淡妆的女孩，看样子还是个大学生。
　　两人点了点头，顾北桥就出了门。
　　彭宴接过饮料，长吸了一口，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顾北桥道：“挺好的。”
　　“那就好，我们去吃饭吧，玩了一下午的游戏都饿了。”彭宴两口解决了饮料，带着顾北桥穿过狭窄的小巷子，途中往右拐了一下，只见本来昏暗的路上突然灯火通明了起来，寂静也被嘈杂声取代，眼前分明是个夜市。
　　“要吃好吃的就走这条路，可以经过夜市。”
　　白天还是宽阔无人的路面一到了夜里就拥挤起来，烧烤摊与小吃摊见缝插针而立，小推车配合喇叭筒，卖的放佛是人间美味。
　　厨子热的打赤膊，在炉子前掂着勺子，油锅里不时发出刺啦一声，冒出的青烟又勾人又呛人，将辣椒与油的香味传了很远。
　　而棚子下的大排档喧哗不断，上一刻一桌人还是脸红脖子粗，让人误以为是在争吵时，突然又传来一声大笑，一声干杯，一声劝菜。
　　这才是人间烟火。

　　彭宴拉着顾北桥坐到一个摊子前，“小桥，你要吃什么？”
　　顾北桥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他摇摇头，“随便吧。”
　　彭宴也不介意，“那就跟我一样好了。”喊来了老板，“先来四十串小肉串，一份烤茄子，鱿鱼来二十串，还有金针菇、韭菜各来十串吧，还有冰啤，唉你喝啤酒吗？”
　　顾北桥忙摇头，“我不要。”
　　“那就一瓶冰啤和一瓶矿泉水吧。”
　　老板在账本上记了几笔，说了声“稍等”就去忙活了。
　　彭宴翘着腿，抖得欢快，“哎呀还是晚上舒服，小风一吹，小酒一喝，烧烤摊一坐，这才是生活嘛！”
　　不一会，烧烤就陆陆续续地往桌上端了，彭宴招呼着顾北桥，“别客气啊，使劲吃，吃完了再点。”
　　顾北桥拿起肉串小口地咬了起来，吃完一根，舔了舔嘴，由衷道：“好吃。”
　　两人吃的满嘴流油，放下最后一根签子的时候，彭宴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走吧！”
　　两人又转回了小巷子，居民楼夹缝的小路上稀疏地立着的几根路灯，经过一处垃圾点时，彭宴提醒道：“快捂住鼻子！”
　　顾北桥学他的样子捏住鼻子，匆匆从路灯下快步走过。
　　“这条路就这点不好，附近的居民楼都往这里扔垃圾，堆在这里可臭了。”
　　顾北桥目光瞥过那座堆得跟小山似的垃圾堆，只觉得上面雾蒙蒙的，被一大片苍蝇蚊子围着嗡嗡乱转。
　　回到了家，彭宴往沙发上就是一瘫，“今天打游戏累死了！队友真是菜的不行！”看了看正在喝水的顾北桥，突然问道：“小桥你会玩游戏吗？”
　　顾北桥想了想，点点头，“会……吧。”
　　“你都玩些什么？”
　　“嗯……贪吃蛇，俄罗斯方块。”
　　“啊？”彭宴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几百年前的游戏了，你在回忆童年吧。”

　　顾北桥小时候也是有过游戏机的，那还是最简单的掌上游戏机，能玩一些俄罗斯方块、飞机射击等小游戏，一到顾天择空闲的时候父子两人就经常抢着玩，后来终于达成共识，交替着玩，谁GAMEOVER就换下一个人，因此顾北桥没少花时间研究怎样才能活的更长一点。后来那台游戏机在父母的某次吵架中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去了，再也没能找到。吵完之后顾天择就换了工作，从此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家待着，顾北桥也没有提要重新买一个游戏机的要求。

　　“那除了俄罗斯方块你还玩过什么？”
　　顾北桥抿了抿嘴，又想起顾天择的手机里还有几款游戏，虽然没玩过，不过倒是见爸爸在家无聊的时候玩过。于是答道：“愤怒的小鸟，还有汤姆猫吧。”
　　彭宴啧啧了几声，“乖宝宝啊，那算什么游戏啊！算了，哥今天让你见识一下！跟我来。”
　　顾北桥被彭宴拉到他的卧室里，只见卧室里除了床、柜子等家具，桌子上还摆着两台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电脑。
　　“坐下”彭宴把他按到椅子上，又弯腰替他开了机，“我来教你玩撸啊撸。”
　　顾北桥按照他教的那些，但怎么玩也不顺手，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英雄惨死……
　　“算了……还是洗洗早点睡吧。”彭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谢谢你安慰我，我现在觉得我的队友全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了。”
　　顾北桥心道他终于放过自己了，也是松了口气，忙洗洗就爬上床了。

　　第二天一早，顾北桥是被一阵门铃和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看着彭宴紧闭的卧室门，穿着拖鞋去客厅里开门。
　　门锁刚一转动，大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看到顾北桥时更是眉毛倒竖，叉着腰像骂街一样喊道：“你个小贱人还真在这！不要脸！”
　　顾北桥被他骂懵了，只见那人的眼睛画的像西游记里的妖精一样，眼线浓黑上挑，嘴巴上还涂着着淡淡的口红，一对耳朵打满了耳洞，挂着明晃晃的耳环，随着骂声一颤一颤的。
　　“别以为彭宴是喜欢你才跟你同居！老子才是他男朋友！你个小三！不要脸！抢人家对象好意思吗！打扮的跟个学生似的，装清纯给谁看呢！”
　　顾北桥皱了皱眉，“你是谁啊？”
　　那个妖精重重地哼了一声，撞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老子是彭宴的男朋友，你知趣就自动滚开，别不识好歹。彭宴呢？他躲哪去了？”
　　顾北桥看着他紧身裤下的屁股一扭一扭的，简直比女人都女人，不禁疑惑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回头指着顾北桥骂道：“你不长眼睛啊！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辨认性别的啊！老子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你妈是男的吗？你爸是女的吗？拿无知当什么可爱！”
　　顾北桥眼神一冷，走上前，一拳打在那人眼睛上，“你说谁呢？”
　　还不待那人说话，又是一拳捅到他肚子上，拽着他做了定型的头发逼他仰头看，居高临下道：“你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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