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三人在水里闹了一会，一阵山风吹来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赵小飞首先上了岸，对他俩道：“我们找大姑要条毛巾擦擦吧。”
　　赵姐见他们浑身湿漉漉地走过来，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掉水里了？有没有呛到？”
　　赵小飞不在意地挥挥手，“没掉水里，男孩子在一起玩嘛，很正常，没事的！大姑有毛巾没？”
　　赵姐拉着手提包找了半天只掏出一包纸巾，就够擦擦头发的。
　　陈叔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湿衣服可不能再穿了，干脆脱掉摊在那边石头上晒晒，这太阳大，一会就能晒干。”
　　赵姐笑道：“也对，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赵小飞想了想，双手拽着衣摆拉过头顶，扯了下去，又弯腰把裤子脱了。
　　赵姐看着顾北桥和傻子，“你们俩也别害羞啊，又没外人，我一个老阿姨又没关系。”
　　顾北桥看看赵姐又看看陈叔，噔噔噔地跑到不远处的石头边，这才慢腾腾地脱下衣服，把上衣和裤子摊平在石头上，背着他们蹲着看小溪。
　　阳光下，他背脊处的骨头瘦的突起，从远处只能看到白花花皮肤和漆黑的头发。
　　傻子三下五除二扯掉了衣服，看了看赵姐一眼往顾北桥那边走去。
　　陈叔在他身后道：“人家桥桥害羞才跑那么远，你去干什么？”
　　傻子把衣服甩到肩膀上，大步走着，如果忽略了赵姐特意给他买的米老鼠印花四角裤，那背影还是挺阳光帅气的。
　　赵姐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傻清长大了。”
　　陈叔瞥了她一眼，“你还担心儿大不中留啊？”
　　顾北桥抱着膝盖看自己踩在石头上的脚趾，忽然旁边一暗，傻子在他身边坐下来，浑身精细的腱子肉闪着蜜色的光泽。
　　傻子歪着头看他，“桥哥，我要……我要去首都了。”
　　顾北桥用脚碾着圆润的鹅卵石，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一起。”傻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顾北桥摇头，“我才不去呢。”
　　傻子急了，拉着他的胳膊，“去！要去！”
　　顾北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赵阿姨带你去首都治病，我去干嘛？我要走了。”
　　傻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强硬地说：“不走！不能走！”
　　顾北桥甩开他的手，“你乖乖去首都。”
　　“那我和你一起！”傻子不依不饶地拉着他，“我保护你。”
　　顾北桥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用不着。”
　　最后看着傻子要哭的表情顾北桥才轻轻拍拍他的头，“你要听话。”
　　去上游打水的赵杨垂头丧气地提着一桶水回来了，赵姐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打趣道：“怎么？没看到仙女吗？”
　　赵杨把桶往地上一放，转身对着烧烤架忙活起来，“看到是看到了，就是仙女不理我啊。”
　　赵姐好奇道：“人家为什么不理你？”
　　赵杨把烤肠排列到架子上，愤愤道：“我哪知道？我提着水桶一遍遍地在她们跟前转悠半天，一桶水泼了再打，打了又泼掉，打了十来遍她们都像盯猴子似的看我，有的还捂嘴笑话我！一点都不像活泼大方的女大学生！”
　　赵小飞嫌弃地看着他哥，“你不会找个理由跟人家搭话啊！我都知道问班花借橡皮尺子聊两句，你就不能问人家借个东西？”
　　赵杨的手顿了顿，听赵姐和陈叔笑道：“你还不如小飞呢，白长那么大的人！”突然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瞪赵小飞，“赵小飞！你为什么要和班花蹭话？是不是在学校早恋了！”
　　赵小飞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委屈道：“没有啊，我哪敢啊！我真的是单纯地借东西。”
　　赵杨哼了一声，熟练地转着签子，“你以为你哥不懂啊？我那是故意的，里面没喜欢的妹子，所以懒得去蹭话。”
　　赵姐拿了个苹果出来咔嚓咔嚓地啃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道：“大侄子啊，你一天不吹牛会怎么样啊？我都害怕小飞和你呆久了学会你那一套可就不好了。”
　　赵小飞昂起头道：“大姑你放心，我才不会学他呢！”
　　赵杨见几根烤肠已经变得焦香四溢，皮上流油，拿起一串来放进嘴里尝了尝，烫得吸溜着嘴说：“可以吃了。”
　　赵姐对赵小飞道：“去看看你们的衣服干了没，把你两个哥哥也叫过来吃点东西，这太阳这么毒，别晒坏了。”
　　赵小飞点点头跑了过去。
　　“桥桥哥傻清哥，我哥烤了些东西，快过去吃吧！”又弯腰摸了摸衣服，惊喜道：“那么快就干了！可以穿衣服了！”
　　顾北桥也开始觉得有些热，皮肤都被晒红了，套上衣服往阴凉的地方走去。
　　赵杨给几人一人递了一根串，叉着腰道：“快尝尝帅哥的手艺！”
　　顾北桥咬了口烤肠，这是赵姐自己买肉灌的肠，比街头卖的三块钱一根的要好些，还不错。不过吃着吃着就咬到一块油腻的肉，顾北桥一阵反胃，张嘴就吐了。
　　赵姐忙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桥桥？”
　　顾北桥咳了几下，把口中的肉都吐了干净，拧着脸道：“没事，就是吃到肥肉了。”
　　“我用的是五花肉灌的，里面可能带着些没打碎的肥肉，你不能吃肥肉就别吃这个了，叫杨杨烤些鸡柳。”赵姐从食品袋里拿了一把鸡柳出来放在烤架上，“把那剩的扔了吧，那个黑色的是垃圾袋，回头一起带走。”
　　顾北桥把剩下的半截烤肠丢到了垃圾袋里，静静地在垫子上坐着。
　　陈叔问他：“桥桥，你家在哪啊？我也有朋友在临市工作，看看认不认识你爸妈。”
　　顾北桥想了想，回答道：“春天小区。”
　　陈叔“哦”了一声，“这还真不知道……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爸爸是会计，妈妈……”顾北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可能不在工作了。”
　　陈叔点点头，笑呵呵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出来那么久想不想家？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看看？”
　　顾北桥忙摇头，谨慎地看了陈叔一眼，“不用，过一阵子我会回去的。”
　　“那也行，”赵姐插口道：“你陈叔不放心你自己回去，他就想在我们去首都之前呢看着你安顿好。桥桥，你还打算去藏区吗？”
　　顾北桥点头道：“去。”
　　赵小飞凑过来好奇地问：“大姑大姑父，你们什么出发啊？要去多久啊？”
　　陈叔道：“下个星期吧，待多久也不一定，得看医生怎么说。小飞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赵杨道：“大姑父你可别问他了，只要不让他上学，去哪里他都愿意。”
　　陈叔道：“小孩子嘛，都这样。”
　　这时傻子搂着陈叔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陈叔看了顾北桥一眼，说道：“那可不行，人家有事，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去呢？”
　　赵姐道：“你们父子偷偷商量什么呢？还不能让我知道吗？”
　　陈叔道：“你的傻儿子要我们带着桥桥一起去首都。”
　　赵姐奇道：“傻清怎么跟桥桥那么好？像亲兄弟似的。”
　　顾北桥低头看着手中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小声道：“下周我也要走了。”
　　赵姐叹口气道：“我倒真想有两个儿子，一起玩玩闹闹的也好，桥桥啊，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多来这里看看阿姨就好了。”
　　顾北桥点点头，“我会的。”
　　赵姐道：“要不我认你做干儿子吧！”说着看了看陈叔，“老陈你觉得怎么样？”
　　陈叔道：“我没意见啊，我也挺喜欢桥桥的。”
　　赵姐兴致勃勃道：“桥桥，那我们先到你家去一趟吧，这件事也算个大事，得跟你爸妈商量一下。”
　　顾北桥犹豫道：“赵阿姨，我爸爸平时工作很忙……”
　　赵姐道：“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提前打个电话约约他。”
　　顾北桥低下头，“还是等我回来再带你们去吧……”
　　赵姐的目光稍微黯淡了些，又笑道：“嗯也行，不着急！”
　　赵杨这时喊道：“辣椒、鸡柳、骨肉相连、韭菜、金针菇都好了！谁吃谁过来拿啊！”
　　赵小飞第一个冲了过去，傻子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任谁叫也不搭理。
　　顾北桥给傻子拿了串骨肉相连，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却见他也不接，只撅着嘴道：“桥哥，别走好不好？”
　　顾北桥也不再管他，一边吃一边道：“我要去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你不懂。”
　　傻子固执道：“我懂。”
　　顾北桥瞥了他一眼，“等你治好了病就懂了。”心里却在说：你才不懂，赵阿姨和陈叔这么好，你什么时候都不会懂的。
　　总算把带来的东西都吃完了，除了没怎么吃的傻子，其余人都是扶着肚皮离开的。
　　赵杨临走时又往溪水上游看了一眼，见女孩们已经准备搭帐篷了，于是问赵姐，“大姑，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过夜呢？”
　　赵姐道：“山上有什么好过夜的？到了晚上蚊子不把你咬死也要把你吵死！”
　　赵杨摸了摸鼻子，只好跟上。
　　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面馆，赵小飞跟着几人下了车躲到赵姐身后，“哥，今晚我要留在大姑家，你自己回去吧。”
　　赵杨手刹都没放，坐在驾驶座上看他，“不行，你衣服都没带，今天都玩了一天了明天不要写作业啊？赶快上车给我回家。”
　　赵小飞摇着赵姐的手臂求她，“大姑……”
　　赵姐把他拉到身前，道：“你哥说得对，赶快回去吧，下次再过来玩。”
　　赵小飞不情愿地上了赵杨的车，咕哝道：“下个星期你们就走了，就算回来，桥桥哥以后也不在了。”
　　赵姐摇摇头，说了声：“开车注意点。”站在面馆门口的树下目送他们离开。
　　陈叔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对两人道：“上楼去吧，赶快洗洗，早点睡觉，明天带你俩去商场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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