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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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见面不相识



      他抬起右手抓住她的左肩,掌中用了几分力,想将她推开。

      推不开。

      衲衣察觉到他的意图,抱着他的力道更大了。

      “松开!”

      “不松!”

      从前被他调侃、被他骂,他的语气都带着感情,是暖的。

      而此时此地的他,无论语气、神态都冰冷得不近人情,让人不敢靠近。

      可是,她不怕。

      她死死攥着他腰间的衣角,他推开一分,她就贴近一分。

      两人在拉扯中僵持着,屋内的其他人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个名叫秦桑的中国女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晦涩不明的光,在一旁笑着劝解衲衣:“这位女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衲衣的脸埋在康帅的怀里,嘟囔着:“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她抬头,想看看他被弹药烧伤的半边脸,却没发现他脸上有任何被烧伤的痕迹。

      白洁骗她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康帅突然用了猛力,成功将她推开。

      推倒在地。

      他看向她时,那眼神凛冽如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衲衣心如寒霜,推开秦桑搀扶她的手,默不作声地爬到之前睡过的茅草上坐下,拿起没啃完的木薯,继续啃。

      而她却没看到,康帅在她之前摔倒的地方,捡起了一枚戒指。

      “康帅,”秦桑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在他身边小声问了一句,“还要送她离开这里吗?”

      康帅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收起,目光只在背对着他啃木薯的衲衣身上停留了一刻,便对身边的秦桑点头说道:“我争取说服利马,让她离开这里。”

      对秦桑来说,长久被困在这里,能见到中国同胞,她心里觉得亲切且感动。

      而看衲衣方才的举动,她应该和康帅是旧相识,而且曾经的关系不简单。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衲衣留下来。

      “我先带她回我那里,麻烦你和利马知会一声。”康帅突然对她说道。

      秦桑有点惊讶:“你要做什么?”

      康帅黑沉的双目沉沉地盯着衲衣的背影,低低地说:“问她一些事。”

      关于那枚戒指的事,还有他脑中模模糊糊的一些记忆片段。

      他避开秦桑欲扯住他胳膊的手掌,转而绕到衲衣面前,俯视着她。

      衲衣缓缓抬头,对他之前对自己的行为还有气,语气并不友好:“干嘛?”

      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康帅有点意外。

      当然,他似乎能猜到她态度转变的原因,但并不在意。

      “跟我走。”他说,语气较之前和缓了许多。

      衲衣眉心一跳,心中的委屈一扫而空,扔掉木薯就跳了起来:“你能带我走吗?跟你去哪里?”

      她的情绪转变得太快,让康帅应接不暇。

      但是,她带给他的感觉让他莫名熟悉,就连困扰了他一年多的疑团,也似乎解开了。

      他心中涌过千般滋味,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跟上就行。”

      衲衣当然不愿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跨出了门槛,嘴里不停地问着康帅:“帅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圆顶屋里也都是窃窃私语声。

      小男孩伸手扯着秦桑的袖子,犹犹豫豫地说:“妈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阿姨……我们和爸爸还没分开的时候,帅叔叔好像……给我看过刚才那阿姨的照片……”

      女人眉头微蹙,低头看着男孩,小声叮嘱道:“别瞎猜——叔叔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万一你记错了,他会生气的。”

      听闻,小男孩眼中流露出惶恐不安的光芒,立马双手捂嘴,不再说话了。

      女人收拾过后,正要离开,白洁突然走了进来,对她说:“秦桑,利马先生叫你过去。”

      秦桑眉心一皱,预感要说的事和刚才那个中国女孩有关。

      “好,我马上过去!”她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又低头吩咐着身边的小男孩,“瑄瑄,你先回去——你帅叔叔过来这边肯定没吃晚饭,你给他和那位阿姨带几只木薯过去。”

      “好的,妈妈。”

      目送着瑄瑄走远,秦桑才在白洁的催促下,和她一同朝反方向而去。

      而瑄瑄则用头顶着一木筛子还冒着热气的木薯,在当地居民友好的问候下,欢欢喜喜地回到了村子东头的一间圆顶屋里。

      隔壁,正是康帅来这边的落脚点。

      他来这里,也只会住在这里。

      瑄瑄在他屋前伫立了一会儿,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犹豫着转了两圈,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

      门被打开,门后是康帅瘦削冷峻的脸:“有事?”

      对小孩子,康帅的语气要温和一些,但是,瑄瑄仍然有点怕他。

      他将头顶的筛子取在怀里,畏畏缩缩地往康帅怀里塞,又喜又怕地看着他:“妈妈让我送来的,怕叔叔和阿姨没吃晚饭。”

      康帅只从里面拿了两只木薯,很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谢。”

      瑄瑄觉得他拿得太少,两个人根本不够吃,手依然伸着:“还有……阿姨的。”

      “两个足够了,”康帅的态度冷冷淡淡的,催道,“你回去吧。”

      瑄瑄不敢不听,重新将木筛子放在头顶,乖巧却又落寞地转回到了隔壁的圆顶屋里。

      康帅锁上门,一手拿着一只木薯转回到屋里。

      同样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套桌椅和一张床,别无他物。

      虽然简陋,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

      然而,这间屋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在床头靠近墙根的地方,有一块三尺长的青灰色方砖,比周围方砖的颜色要深一点。

      方砖是空心的,嵌在其他方砖之中,并不重,康帅一只手就能将其移开。

      方砖下,是通往地下的长梯,微微灯火将土黄色的泥墙照得通红。

      康帅懒得爬梯子,直接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地下储物间,各种杂物也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堆放得齐齐整整。

      而衲衣,就坐在一堆杂物里,手脚都被麻绳捆住,口也被毛巾堵住。

      见康帅一手拿着一只烤木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就开始哼哼唧唧。

      他蹲下身,将木薯放在她脚边,拔了塞住她嘴的毛巾。

      衲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正要开口控诉他的不厚道行为,他却突然将毛巾在她眼前晃了晃,淡淡地说:“不想再被堵上,就好好说话。”

      虽然他的态度比最开始好了很多,但是,衲衣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康帅了,只好服软。

      康帅才不会因为她对他动手动脚,而这样野蛮凶残地对待她。

      “哥,能帮我把手脚的绳子解开吗?”衲衣将捆着的双手往他眼前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见他不为所动,只好退而求其次,“松绑也行……我手腕和脚腕疼。”

      康帅抬起眼皮凉凉地瞅了她一眼,将用刀去了皮的木薯递到她手边:“这样也能吃东西。”

      衲衣受不了他这样对待自己,丝毫不领情,将他递到手边的木薯拍掉,含泪控诉着:“你诓我来这里,却非法绑架囚禁我,这是犯法的!”

      “这里没有法。”康帅将她打落在地的木薯捡起来,用刀刮去上面的灰尘,自己坐在一旁兀自吃了起来。

      他听到了她的抽泣声,转头看她。

      她眼里全是泪,带着忿恨和委屈看着他。

      “你保证……”他忽然有些不忍,低声说,“不再抱着我不放,我会替你解开绳子。”

      衲衣一听,觉得有点不划算。

      好不容易见了面,不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能弥补她这些年的空虚寂寞冷呢?

      她双目滴溜溜地转动着,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

      在他渐渐失去耐性的眼神下,她信誓旦旦地点头,说:“我保证!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了!”

      康帅觉得她的眼神太过明亮狡黠,不太相信她的话。

      但是,他还是倾身举刀,动作利落地斩断了她手脚处的绳子,顺手将脚边的另一只木薯推到了她手边:“吃点,到了夜里没吃的。”

      衲衣再不敢和他犟,怕他又将自己捆住了,只好顺着他来。

      “你叫什么?”他忽然问。

      衲衣心里顿时就酸酸的,埋头啃了一口木薯,闷闷地回了一声:“霍齐娜。”

      康帅没应声,只是若有所思地抬起一只手摸上了衣领下的一件吊坠。

      衲衣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脖子上戴了一根银灰色的编绳,编绳下面似乎挂着坠子。

      她尝试着坐得离他近些,将要挨着他时,被他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吓得挪了回去。

      她真的没料到,见到他,会是这样的局面。

      “帅哥,”她真的想大哭一场,可怕被堵住嘴,只好将情绪死死地压住,“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康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慢慢落在了她的双手上。

      “你没发现手指缺了什么?”保险起见,他想先试探试探她。

      衲衣举着双手看了一会儿,除了少了被自己取下来的戒指之外,并没有缺肉少皮。

      “没缺什么啊!不过……”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摸牛仔裤的口袋,一边说,“左手中指上原本是有戒指的,我收起来了……”

      她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没掏到要找的戒指,又起身在身上的各个口袋里掏了一遍。

      还是没有。

      “靠!我的戒指呢?”她急红了脸,目光倏地落在了康帅的手指上。

      见面至今,她现在才发现,他的十指上也没有戴着戒指。

      她虽然能猜到各种他不戴戒指的可能性,但是,面对这样的事实,她还是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忘了刚才保证过什么,蹲下身就抓起康帅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

      “你的戒指呢?”衲衣望着他,眼神殷切,“你也有戒指的,和我的是一对……丢了?扔了?还是怎么着了?”

      “没丢,没扔,”康帅挣开她的手掌,转而将脖子上的编绳取下,一枚戒指就吊在上面,“我还留着。”

      衲衣欣喜又激动,情不自禁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喜极而泣:“你还记得!还记得!我就知道!”

      她正激动得语无伦次,全然不觉康帅手中的刀已经举到了她的脖子处。

      “松开!”他的语气带着警告,“念在同胞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松开!”

      这声音如同寒冰刺进了衲衣的心脏,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份危险,是他带给她的。

      衲衣感觉他手中的刀口快要刺破脖子处的皮肤,强忍着心中不可名状的痛苦悲伤,慢慢松开了双臂,坐直了身子。

      她掀起眼皮瞅着他,却见他手中又多了一枚戒指。

      “怎么在你手上?”她伸手接过来,重新戴在左手中指上,“你为什么不戴在手上,要挂在脖子上?”

      康帅将编绳上的戒指重新塞回衣领里,用刀挖着木薯肉,递了一块在她手边:“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所以,对于这枚戒指所承载的意义也全都忘了。之所以还留着它,只因为我醒来时,身上只有这一样能帮我找回记忆的东西,而且,那时候秦桑告诉我,我身上的戒指应该是一对,只要有机会见到另一枚戒指的主人,也许,我就能知道自己从前的经历,说不定能想起来。”

      这一年里,除了汇报研究成果外,他几乎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说了这么多,他当然希望衲衣能如他所愿,告诉他一些关于他从前的事。

      秦桑只知道他这五年来的经历,而且语焉不详,他获得不了多少信息。

      如果衲衣真是和他从前经历相关的人,当然会知道得更多。

      “秦桑是谁?”衲衣发现,自己目前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女性化的名字,“是刚才那屋里的中国女人?”

      “是!”康帅虽然不高兴她的思路跑偏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她,“和我一样,因为一年前的一场意外,被俘虏了。因为有点用处,所以活了下来。”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根据女人的直觉,她虽然不知道康帅的想法,但是秦桑的心思却全写在脸上、眼里,“那个小男孩是她亲生的吗?你喜欢她吗?”

      康帅眉头一皱,目光一冷:“还有什么问题?”

      衲衣慑于他的态度,低低地说:“没有了,就是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的关系。”康帅淡淡地说。

      衲衣不想听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语气有些恼:“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帅哥,我跟你讲,你不能仗着自己失忆了,就在外面胡来!你记住,你是有老婆的人,要是再和别的女人组建家庭,在我们国家,你这属于重婚罪。”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让康帅的心情莫名大好。

      他捏住她下颌,眯着眼瞧着她,问:“你的意思是,我从前有个法定意义上的妻子,那个人……是你?”

      衲衣有点心虚,吞了一口苦水,弱弱地道:“于情于理,都是。”

      “既然如此,”康帅继续发难,“夫妻为什么不戴结婚戒指,却要戴情侣对戒?我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该有的常识和学到的技能还刻在脑海里,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吗?”

      衲衣被他冷冷清清的态度伤到了,眨了眨眼睛,挤出两滴泪,想博取他的同情心。

      “我没有骗你,”她带着哭腔,嗓子有些哑,“我们见过父母了,就差领证办婚礼了。你来这边前说过,等你回去,我们就结婚——帅哥,你到底和她什么关系啊?”

      她现在真的担心他和那个秦桑在患难中见了真情,从而抛弃了她。

      有泪滴到康帅手上,让他歇了继续为难她的心思。

      “没关系。”他松了手,似乎出于一种习惯,抬手想要帮她擦眼泪。

      意识到时,他又收回了手,靠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盯着投在墙上的灯火光影,低声说:“只要利马答应放你离开,你就离开这里。”

      “我不走!”衲衣靠了过去,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说,“我是特意为你才来的!不能将你带出去,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你身边!”

      “我身边不需要人,”康帅的目光转向她,眼里泛着冷意,“更不需要女人。”

      “但你需要我!”衲衣倾身过去,捧起他的脸,不再是一副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模样,“你忘了我没关系,不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是我家帅哥,我就能再追你一次,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康帅静静无声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哈?”衲衣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么意思?”

      康帅将脸上的手拨开,神情凝重了几分:“这里……是罪恶之源,是人间地狱,他们抓你们这些年轻女人来,是为了交易,肮脏的交易,你明白吗?”

      “我和她们不一样,”衲衣笑着说,“和你一样,我对他们来说,有点用处,是他们谈判和交易的筹码。”

      她不想和他谈这种沉重的话题,只想趁着重逢的机会,好好和他谈谈情说说爱。

      不然,过了今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抬手摸他的脸,仰头问他:“有人告诉我,你的脸被弹药烧伤了……没看到伤,是好了吗?烧伤也能不留痕迹地被治好?”

      康帅握住她乱摸的手,眼神警告着她:“不想再被绑起来,就别乱摸!”

      听他语气似乎没有真的在意此事,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但不依着他,反而变本加厉,搂着他的脖子,用鼻尖蹭着他的脸。

      “我五年没见过你了,最近一年又担心你出了意外,好不容易见到活生生的人,不摸一摸抱一抱,怎么消解我这几年的相思之苦?”

      她试探地亲了亲他的左脸,后脑勺突然被他的一双大手扣住。

      他绷着脸看着她,再次低声警告道:“你别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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