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

　　尽管霍清明的语气已经很克制了，但是，一桌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康帅的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问了一句：“结果是什么？”

　　霍清明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道：“等鉴定书送过来，你们自己看吧。”

　　他没有心情再吃饭，看了一眼郑郦华，问道：“郑小姐吃好了吗？我送你回去。”

　　郑郦华明显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顺着霍清明的话起了身，对康帅甜甜一笑：“哥哥，我回去了，你想回郑家了，随时来找我。”

　　出了酒店房间，郑郦华在电梯里问霍清明：“亲子鉴定是怎么回事？”

　　面对心爱的女孩，霍清明即使心情不好，也努力在她面前维持着一贯的谦和礼貌：“帅哥和他前女友的孩子。”

　　郑郦华一怔，内心竟有点喜悦。

　　她真心不希望他和衲衣在一起。

　　若是康帅和前女友有了孩子，他和衲衣说不定就会分开，到时候，她就可以接他回郑家。

　　她眼角溢出的笑让霍清明有点摸不着头脑，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很高兴吗？”

　　“对呀！”在他面前，郑郦华也不用特意藏着情绪，得意地向他挑了挑眉，“哥哥有了孩子，衲衣就应该会离开他了！离开了最好！”

　　霍清明笑笑，将她送到酒店的地下车库，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郑郦华解了车锁，靠在车门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向他勾了勾手指。

　　霍清明不明所以，走近两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的内心热情似火，看着她的目光却平静如水，夹带着浅浅笑意：“怎么了？”

　　郑郦华摇头笑叹一声：“霍少爷啊，你这个人假得没有一点自我，有点可悲！”

　　霍清明脑子瞬间懵掉了，沉了沉眼眸，习惯性的扬了扬嘴角。

　　他上前，极绅士地为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笑着说了一句：“郑小姐路上小心。”

　　郑郦华被他整得完全没脾气，钻进驾驶座就启动了车子。

　　出了车库，车子开到马路上，她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路送了出来，站在马路对面一直看着她车子的方向，心底竟有点莫名情绪在滋长。

　　她踩下刹车，将车靠边停住，从窗口探出头，朝马路对面的人喊道：“霍清明！”

　　看到霍清明朝前走了两步，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方向，她又大声说道：“这周末，市区各桌球俱乐部组织了一场友谊赛，地点在我们刚装修完的俱乐部，有时间的话，记得来看我比赛哦！”

　　郑郦华喊完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嗖”地飞了出去。

　　喊完话，她就开始后悔了。

　　她想她是因为见到了哥哥，高兴过头，才会主动邀请霍清明去看她比赛。

　　而霍清明站在马路边发了许久的呆，仍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不过，他这种暗自欢喜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尚蔚蓝的一个电话给冲散了。

　　“妈妈？”霍清明平复着欢喜的心情，心里很忐忑。

　　电话那头，尚蔚蓝开门见山地说道：“鉴定结果妈妈收到了，可以让李小姐和宋先生离开酒店了。另外，这几天陪陪你姐姐，她要出门你都得陪着，知道吗？”

　　“知道！”霍清明乖乖应下，又斟酌着问道，“帅哥呢？”

　　尚蔚蓝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无奈：“刚才我和你姐姐联系过了，她暂时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心情很不好，不愿再见康帅。康帅向我打听了郝清知所在的医院，应该是去医院找她了——鉴定结果不会出错，但是，康帅也是无辜的，这件事让他自己处理，你陪着你姐姐！”

　　霍清明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好！”

　　回到酒店房间，餐区已经被收拾干净，整个屋子静得可怕。

　　霍清明找遍了所有房间，没发现衲衣，不禁心慌地唤了一声：“娜姐！”

　　“叫那么大声干嘛？”

　　衲衣的声音！

　　是从阳台那边传来的。

　　霍清明心中一喜，连忙奔回了客厅。

　　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玻璃门紧紧地闭合着，窗帘全都放下了，将门遮挡得严严实实。

　　怪不得他没发现衲衣在阳台上。

　　霍清明撩开窗帘，见衲衣面朝他、赤着脚坐在阳台护栏上，吓得心脏噗噗乱跳。

　　“娜姐，你坐那儿干嘛！”他以为她受了打击想不开，慌张地推开玻璃门，大步跑过去将她从护栏上抱了下来，“就算帅哥和别人有了孩子，你也不要做傻事啊！”

　　他将她抱到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看她一脸生无可恋，心口犹如刀割，声音突然就哽咽了：“娜姐，你不要你可爱的弟弟了吗？”

　　衲衣笑着伸出右脚戳了戳他的肚子，笑着骂道：“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寻死了？我只是坐在上面吹风。”

　　霍清明不信，小媳妇似的看着她，说道：“谁吹风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刚才的样子就是想寻死！”

　　“你巴不得我寻死吗？”衲衣又气又怒，“我要想死，早就跳下去了！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入神了而已，别给我乱说话！我他妈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寻死觅活吗？”

　　霍清明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见她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当然不是！”

　　她一个敢爱敢恨的人，竟然会被误会成受了情伤而寻死觅活的人，简直侮辱了她的人格。

　　但是，这种时候，有这么一个傻弟弟傻乎乎地关心她，她又觉得特别满足。

　　刚才坐在护栏上，她想了很多，虽然想不通鉴定结果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找到了一点头绪。

　　霍清明给她端来果盘，她突然说道：“小明，带我去郝清知的医院吧，我要去找帅哥。”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透着他所不能理解的信任。

　　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愿意去相信康帅，可鉴定结果摆在那里，他找不到理由为其开脱。

　　而到了这种时候，衲衣仍然坚定地站在康帅那一边，他心里有点不平衡：“你还相信他吗？虽然妈妈说他是无辜的，可我没办法去相信！”

　　衲衣吃着芒果，问了一句：“你知道嵌合体人吗？”

　　霍清明摇头：“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衲衣得意一笑，好心情地向他解释，“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体内只有一组DNA，但是，嵌合体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体内可能有两组或是更多组DNA，其中一组DNA可能就和某些人体内的DNA刚好吻合，即使两个人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霍清明听得似懂非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是说，帅哥和那个女孩之间，有一个可能是嵌合体人？”

　　衲衣点头：“这也是我刚刚才想到的可能性。人体基因很复杂，也许还有其他可能性……不过，无论是什么可能性，我都得亲自去见见郝清知。”

　　从得知康帅的前任是郝清知后，她当时还感叹这个世界太小，小得她看上的男人的前任，竟然就是她认识的某个人。

　　而她与郝清知的交集，也只有小时候那么寥寥几次。

　　甚至因为佛坠红绳被扯断一事，郝清知似乎对她有点怨恨，再也没和她说过话。

　　孩子一事，如果是她内心不甘的报复行为，那么，幼时的那点恩怨，总该有个了结了。

　　郝清知就在市人民医院，霍清明载着衲衣来到早上才来过的医院，心情有点复杂。

　　经过医院的药房门口，衲衣瞟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把拽住了闷着头往前走的霍清明。

　　郝盛文的外貌形象太突出，衲衣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和李素合伙绑她的男人。

　　要不是张泽灵查出了他和李素的关系，她还真不知道，当年在北京城还算优秀的少年会变成这种模样。

　　郝家的没落的确和她爸爸有关，但是，那也是郝文波知法犯法、咎由自取的结果。

　　所以，她并不同情这一家子。

　　而脊背微弯的男人，在药房取完药，也看到了衲衣和霍清明。

　　但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这对姐弟面前走过，一声招呼也不打。

　　衲衣跟了上去，客气又冷淡地笑道：“郝先生是要装作不认识我吗？当初被你们关在地下室，还多亏你好心给我送饭呢！”

　　郝盛文双眼深沉如海，不声不响地盯着衲衣看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衲衣抱臂站在他面前，不答反问：“你说呢？”

　　郝盛文冷淡地说道：“清知不想见霍家人，请霍小姐和霍少爷回去吧！”

　　“谁说我来见她了？”衲衣站直身子，直面郝盛文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睛，勾唇微微一笑，“我来找我家帅哥，你有意见？”

　　“没，”郝盛文唇角微掀，“请便。”

　　然而，到了一间高级病房门口，郝盛文却拦住了衲衣和霍清明：“你们不能进。你们要见康帅，就等他出来再说。”

　　衲衣恨得牙痒痒，却只能作罢。

　　在郝盛文进了病房后，衲衣试着扭动病房门把，门竟然从里面锁上了。

　　她贴着门细细听着门内的动静，只听得到细细密密的交谈声，却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医院走道上不时有人走动，经过这间病房时，总会停下来看一看。

　　霍清明觉得丢人，将趴在门上努力听墙角的衲衣拉开了：“娜姐，大家都看着你呢，别丢人了！”

　　衲衣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我想知道帅哥在里面做什么嘛！我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里面的人好像都挺开心！万一孩子真是帅哥的，他又见到了前任，两个人旧情复燃，我找谁说理去？”

　　霍清明本以为她是做做样子，哪知竟真的哭了起来。

　　哭就算了，对他动手是几个意思？

　　有路过的病人家属看衲衣哭得伤心可怜，好心劝着霍清明：“小伙子，惹女朋友哭就不对了！她哭，你不能傻看着，要哄她！”

　　霍清明真的想找个洞钻进去。

　　“不是！”他从没觉得这样丢人过，“她是我姐！”

　　霍清明真的不想再有过路人误会，连拖带拽地想要将衲衣拽走；衲衣却偏偏不走，突然敲响了病房的门，叫了一声：“帅哥！”

　　霍清明傻眼了，在她身后小声道：“人家都说了不想见我们家的人了……”

　　衲衣咬牙道：“我又不是为她来的，我是为帅哥！”

　　病房的门被打开，面前是郝盛文那张阴沉沉的脸：“进来吧。”

　　进了门，衲衣才发现，康帅根本就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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