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锦灿 落音孤城

　　疏历殿
　　尽倾华坐在铜镜前，困倦的打着哈欠；绘清则是一边给尽倾华梳着发式，一边不忘报告消息。“娘娘，你还记得沁香阁的那位秦小姐吗？”
　　尽倾华回首给了她一个白眼，“化成灰都记得，怎么了？”
　　“那位秦小姐如今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为什么？”
　　“因为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扶了她一把，所以引起公愤了。”绘清得意道。
　　“原来陛下是这样的用意，本宫竟没有看出来。最近这脑子越发不灵光了，而且脾气渐长，对那些莺莺燕燕是格外敏感，你说本宫这是怎么了！”尽倾华说完便后悔了，因为这丫头转头就会去打小报告。
　　“娘娘漏了一点，您还犯困。奴婢这就去叫个太医来给您来瞧瞧，或许娘娘是有孕了呢！”
　　“你在本宫面前是越发的不守规矩了。”尽倾华在她的胳膊掐了一把，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怪娘娘，是娘娘太好相处了。”绘清丢下梳子撒腿就跑了出去。
　　尽倾华笑了笑，随手拿起梳子，这把梳子她用了三年，梳柄上还刻着‘送太皇女’，字体歪七八扭，一看就是极度缺乏才情之人。
　　“娘娘。”绘清隔着屏风探出半个脑袋。
　　“你怎么又回来了？送给本宫来揍吗！”尽倾华抓拳，作一副凶狠摸样。
　　绘清很配合的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有一名秀女乱闯疏历殿，奴婢本想让侍卫将她扔出去，但又想到娘娘可以借此震慑一下沁香阁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所以人就在殿外等着娘娘处置。”
　　尽倾华佯装大赞，“好主意，深得本宫的欢喜，来，来，你过来。”
　　绘清高兴的凑到她面前，谁知胳膊又被她掐了一把。
　　尽倾华斥道：“你就别给本宫找不痛快了，秦子喻当日是故意想激怒本宫好在陛下面前扮演楚楚可怜，谁知道现在外面的人不是在故技重施呢！”
　　绘清点了点头，“是奴婢想的不周全了。”
　　“嵘峥门出来的人不都该和顾门主一样聪明吗？你这也差别太大了。”
　　“顾门主从小就是聪明过了头，而奴婢是点到为止的聪明。”
　　尽倾华干笑了两声，“你去差人将苏太尉请过来，本宫乏了先睡会，他来了你叫醒本宫。”
　　“是，奴婢这就去。”
　　一炷香后，苏以陌急匆匆的赶到疏历殿，见到绘清便焦急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尉大人多虑了，娘娘一切安好，许是找太尉有其他重要的事。”绘清回道。
　　苏以陌沉思片刻，将绘清拉到僻静的园落里，语气郑重道：“在一方守一职，你既是嵘峥门出来的就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要是让本官知道你背着皇后娘娘耍什么心机，本官绝不会饶过你。”
　　“奴婢是嵘峥门出来的，但和顾素兮这种见风使舵的人不一样，太尉大人大可放心。”
　　“最好是。”这时身后的花丛里传出细微的响声，苏以陌发觉不对，小声道：“你先走。”
　　“是。”绘清望了一眼花丛，立刻走开。
　　“还不出来？难不成等着本官请你出来？”
　　见花丛里的人许久没有出来的意思，苏以陌已无耐心，上前将藏在花丛里的人拎了出来，却再看到来人面容时，由原先的一腔怒火化为了温和。
　　“温玉铭？”苏以陌试着唤出她的名字，可惜时隔半年，她的名字早就被他淹没在了朝堂纷争里。
　　“是温毓秀。”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苏以陌皱眉，沁香阁和疏历殿相隔甚远，她跑到陛下的寝殿来，莫不是为了吸引陛下注意。
　　温毓秀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垂下脸，道：“回太尉大人，我是走错了。”
　　“原来是走错了啊！”苏以陌笑了笑，他对这个解释自是不信，不过却不忍深究，便道：“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温毓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道：“我听到了，你会杀我吗？”
　　“听到了也要当作没听到，本官今日没见过你，你走吧！”
　　温毓秀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直到夕阳西下，尽倾华才醒过来，她伸个懒腰瞧着外头的天色，腾地从床上爬起，唤来绘清，问道：“苏太尉呢？还没来吗？”
　　绘清支支吾吾道：“太尉大人说不要惊扰娘娘休息，现在还在殿外等着呢！“
　　尽倾华瞪了她一眼，整理好妆容走出了殿内，此时苏以陌背对着她站在殿外，余晖打在他身上，有些刺眼却又不失温暖。
　　尽倾华走至他并肩处，问道：“怎么不去殿内等？”
　　“这里陛下安排的守卫太多了，靠近这里已是不合规矩，再进殿内更是触犯礼制。所以在殿外等正大光明也不会留有话柄，最重要的是娘娘不必无端与陛下起争执。”苏以陌回道。
　　“是本宫想的不周到了。”疏历殿层层把守，但凡有人靠近，即使他们碍于身份不会拦下，也会即刻禀告给容儿的。
　　“皇后娘娘找臣有什么事？”
　　尽倾华叹了口气，道：“前几天王太医照例来请脉，说本宫……怀孕了，本宫对他恐吓威胁，才暂时封住他的口。”
　　“娘娘又在顾忌什么？朝堂之上对娘娘不满之人众多，娘娘要是能生下皇子，必定能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
　　“可本宫终究是旧商国的人，四区入商的事还历历在目。要是本宫真的生下皇子，陛下一定会封他为太子，到时前朝后宫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不是本宫想看到的，也不是皇子该承受的。”就如李凤簇所说，有她和孩子在，这商国的天下就不会真正属于容儿。
　　“那臣可以为皇后娘娘做些什么？”
　　“帮本宫寻一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进宫，陛下的身侧需要这样的女子。你记得不要寻太漂亮的，本宫会嫉妒的。”
　　苏以陌侧过身望着她，她说的轻描淡写，可却没藏住眼中的失落。“娘娘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本宫想随陛下一生，执他之手，与他偕老。”
　　“娘娘一定会如愿的。”
　　“那你呢？本宫记得问过你的志向是什么？现在是否达成所愿了？”
　　“嗯，都实现了。”多年前在稷山，她试探他的底细，他明知用意却还期望有朝一日他们可以像朋友般敞开心扉互诉心事。是否当时有了足够的诚心，才换来今日的达成所愿呢！
　　第二日下朝后，苏以陌一路接受着他人的卖好踏进太医院，从前太医院的同僚们更是争先恐后向他讨好。他们都深知如今苏以陌位居太尉，虽与朝中大部分势力背道而驰，可他已是众官之首，又深得陛下信任，没理由不巴结他。
　　“王太医，别来无恙。”苏以陌走到王阙面前，望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听闻这段时间都是你在为皇后娘娘请脉，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王阙一惊，低头沉默起来。围在一旁的太医们心生好奇，却碍于苏以陌的身份，只敢小声议论着。
　　苏以陌凑近王阙的耳边，小声道：“今日这问题，本官是一定要你当众回答，不管你问答是或者不是，你都是欺瞒陛下，罪该当诛。”
　　王阙吓的脸色煞白，脚一软就要跪地，苏以陌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道：“王太医，是陛下让本官来问的，你不说可就是抗旨。”
　　“下官……医术不精，委实……委实查不出皇后娘娘有……有任何的不适。”王阙紧张的回道。
　　“既然王太医也说自己医术不精，就早日辞官归乡吧！”
　　“……下……下官明白！”
　　苏以陌得到满意的回复，看了王阙一眼，走出了太医院。苏以陌一走，太医院里立刻像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而王阙却在回想他走之前望自己的眼神，犹如多年前一样，深沉的眼眸里拿捏不出任何情绪，让他想想都觉得浑身一颤。
　　“太尉大人。”临近宫门口，温毓秀在苏以陌身后唤住他。
　　苏以陌转过身，望着她熟悉的面容，眼中呈现一片温和，又想到这里是宫门口，疑惑道：“温小姐，有事？”
　　“毓秀是有一事，思前想后了许久，还是觉得要问问太尉大人。”
　　苏以陌望着她认真的样子，笑道：“洗耳恭听。”
　　温毓秀走近他，问道：“半年前，我还不知道苏以陌是太尉大人，他在清山寺附近的凉亭里对我有所冒犯，他承诺说他日必定登门致歉，可这一过就是半年多。我就想问问他当时是否以为我非良家女子才对我那样，以至于他才不愿登门。”
　　“温小姐误会了，小姐一看便知是出自名门，当日是本官认错了人。”
　　“原来是我会错了意，我竟以为他是要来登门提亲，以至于半年来都不敢踏出府半步，生怕错过他来的时间。来到宫里还曾闯过疏历殿想请皇后娘娘遣我出宫，却在意料之外的遇到了他，还知道了他是太尉大人。”温毓秀对上他深沉的眼眸，用自嘲的口吻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今天说出来我全然舒服了。”
　　“不喜欢宫里吗？”
　　温毓秀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珠，哽着音道：“先前不喜欢，但现在又有些喜欢了。”
　　“何出此言？”
　　“因为能看见太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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