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哈佛的面积很广，随处可见的红砖瓦，古典的建筑，宽敞的道路。百里湛每天都会路过查尔斯江，在众多的图书馆间穿梭，从清晨，到橘黄色灯光陪伴的凌晨。他还是一样，喜欢独来独往，也没有在这里扩充社交的打算，除了学习之外，他剩下的时间只够用来牵挂一个人。

　　每次路过卡彭特视觉艺术中心时百里湛都会想，如果清野来这，他一定会喜欢。

　　站在查尔斯江畔，望着黄昏倾斜的景色，百里湛承认他有些想念清野了，像时光突然又重回到他以前那些独处的时光，可是他却再不能适应了，没有清野的吵闹，生活像张白纸般空乏单调，他需要清野，来将他一潭死水的生活搅动，无论清野是惹他生气、让他懊恼，甚至做出令他想揍他的行为也好，这些都是必须的，总有一些细碎的惊喜会掺杂在这些无常的生活中，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将清野视为人生的一部分了，只不过，百里湛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人生的另一部分还在沉睡中呢...

　　百里湛无奈地轻叹一声，视线重新投向波光粼粼的查尔斯江，他对自己刚刚的感悟总结，及自己短短几年就产生变化的人生轨迹感到不可思议，半响，他轻轻地笑了。

　　——

　　时光追溯到4年前，百里湛正搭乘从欧洲飞往国内的航班，从窗口俯视白云缭绕的祖国山脉时，百里湛的心绪平静如水，完全无法预料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在这里产生转折，更无法预料的是，那竟是因为一个人。

　　但如果要说征兆的话，可能还是有一点，当时刚办好转学手续，被班主任带领着进入高一教室做自我介绍时，百里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男生，他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作为男生的他显然长了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赏心悦目也就罢了，但男生的嘴角却勾着不正经的笑，桃花眼的眼梢总是吊着，无端显出一些邪气来，他正与周围的同学大声说笑些什么，完全不顾及已经到了上课时间，这让百里湛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这哪里像是尖子班级的样子？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从那名男生的身上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必须远离。而就在百里湛做完自我介绍走下讲台时，那名男生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足足在他身上停留了近10分钟，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宣告百里湛的“灾难”正式来临了。

　　“百里同学，你好。”

　　百里湛一转头，就见那位男生露着灿烂的笑容，百里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知道他用了威胁其他同学的手段，硬搬到了他的座位旁。

　　“你好。”百里湛礼貌性回复了下，那位男生的笑意却更深了，

　　“可以交个朋友吗？”那名男生说道。

　　这个问题让百里湛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本能想拒绝，但刚转学就树敌似乎不太好，何况这位男生一看就是个大麻烦，问题是，他怎么就吸引到他的注意了？自己的神情表现得还不够冷漠么？

　　总之，百里湛权衡之下，还是点了点头，心想只要日后多疏离，那人必会自讨没趣地离开。

　　然而百里湛显然犯下了大错，估错了对方的脾性，于是....

　　“百里湛同学，你叫百里湛吗？真好听，但怎么会有“百里”这个姓呢？”

　　“百里同学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琥珀色的？”

　　“百里同学你不是南方人吧？”

　　“百里同学你.........”

　　一开始百里湛还会耐心地回答这位“热心”同学的问题，但渐渐地他就发觉了不对劲，这位同学已经不能简单用“热情”来形容了，上课盯着他，下课跟着他，连放学去食堂也要坐在他旁边，简直就像男生在追求心动的女孩时才会有的行为，令百里湛感到十分不爽与不快，并进一步采取了措施。

　　“百里同学，能给下你的手机号吗？”

　　“.......不能。”

　　“百里同学，放学一起回去吧？”

　　“不。”

　　“百里同学，周末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吗？”

　　“不。”

　　“百里同学，今天一起去外边吧，请你吃好吃的。”

　　“不。”

　　“.........”

　　令他反感也无所谓了百里湛想，好过一直被纠缠，然而他的“凡事都不”的行为显然惹恼了对方，终于在某天放学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他被对方堵在了器材室里。

　　“百里同学，我只是想要跟你交个朋友，你这样一直拒绝的态度，是不是太伤人了？”对方站在一堆器材上，勾着嘴角睥睨地盯着他。

　　“抱歉，我暂时没有交朋友的打算。”百里湛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方嗤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傲慢的神情显露无疑，“这是什么话？别人想跟你交朋友不该心存感激地接受吗？”

　　百里湛已经在对方三番四次的骚扰下失去了耐心，丝毫不留情面地说：“没兴趣，让开。”

　　这话一出，显然立即惹恼了对方，原本还吊着的笑意一秒钟消失不见，并在百里湛经过他身边时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肩膀，

　　“你再说一遍？！”

　　“让开。”百里湛话音未落，对方带着风声的拳头赫然从左边攻击而来，百里湛仰后避开，随即挣脱开对方的钳制，对方却在一瞬间又朝他扑了过来，那迅猛的攻击及凛冽的神情，看来对方是打算要“教训”他一顿了。百里湛不慌不忙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势，能看出对方显然是未经过正式的格斗培训，招式虽猛，但却有许多破绽，力道也不足，于是当百里湛不打算再陪他玩的时候，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吃惊，就已经在三招之内被百里湛打趴在地上。接着，百里湛就这么踩着他身边的地板踏出了器材室的大门。

　　第二天上学时，百里湛多多少少有一些后悔，照那种被宠坏的公子痞性一般都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这会已经叫了无数“哥们”蹲在教室里堵他，被堵百里湛倒是不怕，只是他答应过自家老妈绝不会再惹麻烦，百里湛头疼地揉了揉额。

　　然而，当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甚至.........百里湛盯着桌面中央的一瓶牛奶发呆，蹙起眉头思来想去半天都琢磨不出它的来历，直到——

　　“早啊，湛。”一个爽朗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百里湛转头看去，只见对方额头贴着纱布，右手绷着厚厚的绷带却一脸灿烂地对着他笑，神情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友好”。

　　百里湛疑心大起，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抢先道：

　　“大家都是同学，昨天对湛做出那种行为实在抱歉，”对方拿起那瓶牛奶递到百里湛面前扬了扬说，“希望能得到湛的原谅，化干戈为玉帛行吗？”

　　百里湛十分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了，不小心忽略了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的光。

　　从那时候起，对方就学会了死皮赖脸的招式，每天还是会死性不改地频频骚扰百里湛，但每次总能在百里湛爆发的边际及时收手，不断地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挑战百里湛的容忍界限，搞得百里湛每次想爆发又拿他无可奈何，终于在一个盛夏的放学午后，百里湛在对方想黏着他一起去图书馆时，揪住了他的衣领朝他吼道：

　　“你到底想怎样？！”

　　而对方却一脸无畏的神情，甚至笑着吐出了一句令百里湛差点暴走的话来，

　　“没怎样，我就是想追你啊。”

　　“你说什么？！”百里湛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而对方却嬉笑着，并向前朝百里湛逼近了一步，凑到他的面前，用暧昧无比的桃花眼直视他的眼睛道：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要追你啊。”

　　百里湛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这么赤裸裸的表白还是第一次，重点是对方还是个男生，男生喜欢男生？开什么玩笑。百里湛强行将这事也视为对方的恶作剧，然却未能说服自己，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对方说的话，露出的神情仍旧不断在脑海中徘徊，结合对方这一年以来的行为，这恐怕不是在开玩笑的....那，内心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百里湛终于鲜少地失眠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

　　百里湛盯着手机里清野昨晚给他发来的照片，轻轻笑了出声，一大早的，竟回忆起了这么多。随即，他将杯里的咖啡喝完，收拾好资料，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已经一年过去了，虽然他与清野能重逢的机会仍处于无知数，但他要是来......或者，他要是敢不来.......

　　哈佛的新生从大二开始就可以选择专业了，百里湛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法律，这天他听完课，正打算起身去图书馆，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同学，你是叫百里湛对吗？我看过你写的论文，太厉害了，你是要去图书馆吧，可以一起去吗？”

　　百里湛转头一看，是一位华裔同学，说话明显带着点北京口音，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一张十分白净清爽的脸，重点是，他竟也有一双桃花眼，百里湛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半响才敛回了情绪，点了点头，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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