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大朵大朵的乌云堆积在空中，阳光无法渗透，只在云层的边缘留下一圈泛白的光亮。天空终于不再澄澈透亮，丝丝缕缕的乌云漂浮着，像是天空也拥有了什么愁绪似的。

　　百里湛兑现了他的承诺又在周末带清野到小石屋玩，然而清野却有些心不在焉。百里湛切下一块菠萝递给他，他发呆地接过，竟连皮一口咬下去。百里湛眼疾手快地夺下那块菠萝，眉头微微蹙起地拧了清野的鼻子一把，又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清野傻笑着接过，擦了几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百里湛质疑道，清野的反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清野的动作一顿，又道，“没有啊。”

　　百里湛却突然凑近，握住清野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要看到清野的眼睛深处去，“真的没有？”

　　清野被百里湛盯得脸颊有些发烫，但他还是坚持道，“...没有。”

　　“好吧。”百里湛终于放开了他，转过身去切吐司。

　　清野又忙扑过去，挂在百里湛的身上，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嘛。”

　　百里湛回头看他一眼，重新切了一块去皮的菠萝给他。

　　清野笑嘻嘻地接过，顺带在百里湛的脸上亲了一口。

　　午餐后，百里湛提议到山林中走走，但清野懒洋洋地，只想枕着他的大腿睡午觉。

　　百里湛只好随他，也在身后的垫子上躺下。然而清野却不老实，一开始是枕着他的腿，后来爬上他的腰，再后来直接顺着腰杆往上爬，像只毛毛虫般蠕动到了百里湛的肩上，直盯着百里湛的侧脸瞧。

　　那件事他不是不能告诉百里湛，只是不想，不想他在高考之际，为自己分任何一点心。

　　注意到清野过于灼热的目光，百里湛侧过头去，也就在这转头的一瞬间，清野突然凑了上去，贴住百里湛的唇细细亲吻起来。

　　百里湛反应过来后，很快就夺回了主动权，捧住清野的后勺，认真地回应他的吻。

　　风从林中穿过，树影摇曳，光影斑驳。两人终于分开，平躺着对视，百里湛在清野的嘴角边印下一个吻想作为结束，但清野立即又啄了回来，于是百里湛又吻了回去，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亲来亲去，直到百里湛捏住清野的双唇，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要是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里就好了，清野轻轻一叹。

　　清野老爸在医院待了一周就不想呆了，自从清野的妈妈去世之后，他对医院这种地方就有种莫名的抵触。于是打道回府，再请专业的护理及私人医生到家里照顾，说白了，本质上也是个事精。

　　周末的上午，清野难得孝心大发，想着老爸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他负伤了，自己也该报答报答，加上老爸给他做了那么多年的饭，不如就自己动手给他做一顿作为补偿吧，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便推辞了李牧妈妈帮做午饭的好意，自行动手。

　　清野先是骑着单车去了菜市场，加入抢购新鲜食材的大妈行列，看着大妈们为了便宜个几毛钱跟摊主们进行激烈的唇枪舌战，咋舌不已，扔下钱就跑。

　　清野买了一些青椒、洋葱，几颗土豆，一块牛肉，路过家禽区时他想起自己生病时李牧妈妈经常煲鸡汤给他喝，于是停下了脚步。

　　“哎哟小伙子，你想来点什么鸡？”一位胖墩墩的老板娘热情招呼道。

　　“嗯....”清野在那一堆白花花的白鸡黄鸡黑鸡间看来看去，最后弱弱地说了一句：“要用来煲汤的...”

　　“煲汤是吧？”老板娘的嗓子当真是又细又高，拎起一个老母鸡对清野道：“那就来只老母鸡，老母鸡煲汤最营养了！”

　　“是..是吗？”

　　“当然啦，不骗你的小伙子，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包起来？”

　　“好吧，谢谢。”

　　回到家的清野，重新换上了家居服，有模有样地走到厨房撸起袖子，随即掏出了平板电脑。这年头有搜索引擎，APP各种各样，什么小事都可以从网上寻找解决方法，清野很快搜到了煮米饭的做法，并参照网上的教程勺了两勺米，洗了两遍，再放清水不没过手背，然后盖上锅盖按下煮饭键，搞定。

　　完成了第一件任务的清野信心满满，又参照教程袋着手套切好了辣椒与洋葱。然后开始起锅热油，放入小米椒蒜瓣爆香，再加入青椒洋葱爆炒，问题来了，教程里说此时要加入适量的盐与味精——适量是多少？？

　　清野瞥了调味盒里的小勺子一眼，随即用它勺了一勺盐，心想这么小的勺子，一勺应该够了吧？

　　抄完了牛肉的清野正准备处理那只鸡，却发现APP里写着炖个鸡汤竟然要4小时？！这时间哪里够？于是清野盯着那只老母鸡思考了几秒，灵光一闪地决定将它改为爆炒，心想反正营养都在鸡身上，换个做法营养也不会流失吧？

　　就是爆炒鸡丁里要下的调料有点多，什么干辣椒、花椒、豆瓣酱之类的，反正只要说加适量的，清野通通加了一勺。

　　于是，当清野端着满满的一桌孝心大餐上楼后，清野老爸夹了第一口入喉就被齁得差点背过去。

　　“你是要齁死人吗？！咳、咳、咳咳、、”

　　“不好吃吗？”清野疑惑道，明明没有炒焦，看起来都还挺色香味俱全的，他刚刚还拍照发给百里湛炫耀呢。但看着老爸那万分嫌弃的表情，清野只好自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当即齁到舌头差点木掉。

　　看在这小子是第一次这么像个儿子的份上，清野老爸忍耐下想吐槽的念头，避开那道牛肉去夹旁边的鸡块，结果，一嚼、再嚼、又嚼.....清野老爸直接没形象地将那块橡皮擦一样的鬼玩意吐了出来，“你抄的什么玩意？！你买了老母鸡？！”

　　于是清野诚心满满准备的午餐最后变成了批斗大会，父子两人激烈地辩论后，终于在肚子的咕咕叫中息战，点起了外卖来。清野想吃小龙虾盖浇饭，他老爸还不许，挑三拣四地最终点了份椰子鸡加两份清蒸饭。

　　午餐过后，多亏百里湛这些年孜孜不倦的教导，清野迅速对自己没有实际作用的孝心行为作出了反思，并重新想了另一个尽孝的方法。

　　当清野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里的时候，清野老爸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做什么？”

　　“帮你擦身体换衣服，尽孝。”清野说得一脸坦诚，甚至最后的“尽孝”两个字咬音庄重，搞得他老爸当即愣住。

　　等清野老爸反应过来时，清野已经顾自抡起他的胳膊搓了起来，搓得还蛮有气势，皮都快被他磨掉了一层。

　　“哎放手，你闲得慌是吧？”

　　“嗯。”清野仍旧我行我素，清野老爸由于伤口不能动弹的原因，竟拧不过他。最终随他去了，反正天天躺在床上的确也黏腻腻的很不爽。

　　在清野费力将老爸的背心脱下后，不禁啧啧了两声，他老爸虽然已经40多岁的年纪，却没有一点油腻的迹象，腹部那八块腹肌仍旧那么结实，彪悍。清野随即撩起自己的衬衫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练起的腹肌竟随着这几日的怠倦有了坍塌的迹象。

　　老爸随即无情地嘲笑出声，还伸手往他的小腹肌按了一下，“就你这几斤几两，再练个十年也比不上你老爸我。”

　　清野想将手中的毛巾砸他脸上，但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是要“尽孝”，便忍了。

　　帮老爸换好衣服后，清野怕他待着无聊，便搬了围棋到他房间去陪他下棋。

　　“你没作业么？”清野老爸问道。

　　“做完了。”清野随意敷衍。

　　清野老爸好像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很快就让清野赢下了两局。

　　第三局很快又要到达结尾，这一步老爸却迟迟没下，清野疑惑地抬头看他，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老爸突然间的一问，令清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我、我还没想好。”该来的还是要来吗？每临近高考一天，清野就更加心神不宁一分。

　　清野老爸抬头看了他一眼，“高考不是要到了吗？”

　　“嗯。”

　　父子两人之间是长长的沉默，未下完的棋局像未知的结局横竖在眼前，半响，清野父亲说道：

　　“选你自己想要的，其他什么都别想。”

　　选你自己想要的，其他什么都别想，这句话在清野的脑海中盘旋了一整个下午，直至夜幕降临，清野撑在书桌上，望向天穹上的阑珊星火，直看到浩瀚的辽阔宇宙，老爸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认为的那个意思呢？

　　书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百里湛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他妈妈做了桃花酥，问他要不要去吃。选你自己想要的，其他什么都别想，清野再次想起老爸的话，答案其实早就肯定了，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清野突然间雀跃起来，迅速回了百里湛的消息，又拉开衣橱换上衣服，甚至抽了5分钟的时候定了个发型，然后奔出门去。

　　清野打算跟老爸打个招呼，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关紧，他从缝隙里探头看去，正要开口却突然间卡住。时间忽然像被凝固一般，他发现自己的老爸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上，神情像失神般地放空着，视线直直地盯在他怀里揽着的清野妈妈的照片相框。清野握在门把上的手突然就这么僵住了，即使他知道这点伤对他老爸而言不算什么，即使他知道他的老爸仍旧彪悍，可是在这一霎那，他的心就是狠狠地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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