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接连几天，清野都像个寄居蟹般赖在百里湛身上，几乎他在哪，他就在哪。这天放学，从图书馆做完作业出来后，清野又挂在百里湛身上，要他送自己回家，但百里湛要去买些资料，得绕点路才能回去，清野简直求之不得。

　　桥北街相邻的齐宿街有一间古老的大书店，每年高三学子必来采购复习资料的地方，已经近黄昏的时间了里面依旧人山人海，清野这个金鸡独立的伤患实在不好进去挤，百里湛便让他在店门口等，清野巴不得，交代百里湛买资料时帮他也带一份，然后就悄悄蹦跶到对面街上去了。

　　书店的对面是一家手办店，面积不算大，但老板品味不错，清野也算是常客之一。这不刚一进去，扎着小马尾的老板就立即笑着迎上来，

　　“清野，你可好久没来了，哟你这脚怎么了？”

　　“小伤，”清野摆了摆手，“老板有进新货吗？”

　　“当然，这不一直等着你呐~在这边，跟我来。”

　　清野在那一排新进的手办里看来看去，看来看去就是没看到中意的，半响只好跟老板说声不好意思跳出了店里。一看对面，人山人海的店门口百里湛依然没出来，于是清野便循着糖炒板栗的香气拐到小巷子里去了。

　　这一条老弄堂是连接桥北街与齐宿街的纽带，人来人往的吸引不少小贩在这里支摊，导致这条面积原本就不大的老弄堂显得更加拥挤。

　　破旧的地方总能吸引流浪汉与地痞流氓，清野稍不注意，就从一头黄毛旁略了过去，待到他回过神时，黄毛已经先认出了他。

　　“哟？这不是山岛堂的太子爷么？”

　　清野站定回头，就见一位尖嘴猴腮一头黄毛的男子正朝着他吐出嘴里的板栗壳，“才一个月没见，你这就瘸了？”黄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嘴角咧开的弧度十分不怀好意。

　　清野眯了眯眼，语调森冷，“谁借你的狗胆跑来西虹区？”他没看错，眼前这位黄毛便是之前同他们飙车的山海帮度海的手下，问题是山海帮竟敢在白天就大摇大摆地闯入西虹区？是他们的势力扩张太快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李牧最近怎么都没跟他汇报情况？

　　清野还在思虑时黄毛却突然嗤笑出声，咯咯的笑声从他低沉的喉咙里传出听着分外怪异，“之前你们害得我的爱车一夜报废，这笔账是时候该算了，今日还偏叫你撞上我，太子爷，这就叫天道好轮回。”黄毛说着便要去身后掏什么东西，被站在他身边一个身材魁梧脖子纹蛇的男子拦住了，压低声音说：“这不太好吧，度哥说了不要打草惊蛇。”

　　“啧，”黄毛睨了他一眼，“老淦你这么怂啊？这位就是山岛堂的领头的，先弄了他，其他就是一盘散沙，西虹区地盘不是任我们占了？就跟他们弄林青硕一样，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干？”

　　“这......”纹身男表情踌躇，似乎已被黄毛说动。

　　清野用一只手撑在了老砖瓦的墙面上，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街道的前方是越来越多的小贩跟人流，多的是出来采购晚饭食材的老人及吃零食的小孩，很容易伤及无辜；身旁不远处有条小巷，里面到处是破败的老房子，是个可以甩开他们的地方，但问题是那是以前，现在凭自己这种金鸡独立的状态，别提甩开他们，就是跳进小巷里都可能随时摔个狗啃泥。那只能往回撤了。

　　清野反应极快，黄毛刚招手让人准备包围上来，他就一大步往回跳了过去，可惜反应与行动是两码事，一只脚跳怎么抵得过两脚追，那群人身影极快地包抄上来，清野差点被其中的一只脚绊倒。

　　“还想跑？”黄毛亮出了手里的一节钢管，这估计就是他们山海帮最爱用的武器了，黄毛将它放手里掂了掂，阴笑着说，“不如你跪下求饶两句，再自愿将这一带划给山海帮，或许我们能考虑放你一马。”

　　“真没想到度海手下还..........”

　　“你们在做什么？”清野话刚说一半，百里湛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一行人皆愣了下，齐齐转头望去。

　　许是百里湛的神情太过冷漠，或是他的气势太过凛冽，黄毛那一群人竟一时怔住，任由百里湛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走到清野面前。

　　“非要到处乱跑吗？”百里湛的语气明显带了些不悦。

　　“我.......”清野发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黄毛回过神来后，又是一声嗤笑，他以为百里湛是顾清野新收的什么小弟，“哟，这小弟气势不错，可惜好狗跟不到好主子，是要遭殃的。”

　　百里湛像是没听见黄毛的话一般，拽起清野的手腕就要将他拖走，被黄毛挡住后，百里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冰冷锐利，“让开。”

　　黄毛被那双眼睛看得很不舒服，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七上八下，但开什么玩笑，多来个毛头小子又何妨？他们可是有整整二十人，原本就是打算今晚抢占桥北街区的。

　　“给你个机会，”黄毛咧出一口茶渍般的黄牙，挥着那节钢管朝百里湛的鼻尖指了指，“现在打断顾清野的另一只脚，我们就饶你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百里湛一把夺过黄毛横在他面前的钢管，在黄毛诧异的瞬间，那节钢管呼啸着风声朝他脸上劈了过去，猩红的血花刹那飞溅而出，强烈的剧痛让黄毛瞬间确定自己的鼻梁断了，连门牙都碎了好几颗，意识到这个他才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这几乎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清野一顿，其他人更是被吓得怔住，就在这空当，百里湛再次拉起清野的手腕，回去的路已经被堵住，前方拥挤得行不通，他拉起清野快速拐进了那条破败的小巷。

　　“给我追！一个都别放过！！”黄毛爆炸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

　　果然如清野所料，小巷狭窄的地面上到处是掉落的木块与石头，他几乎跳没几步就趔趄得差点摔倒。百里湛也注意到了，随即将他捞起背在背上。然而两人的重量终究阻碍了步伐，身后那群人已经挥舞着钢管火速追了上来。

　　百里湛快速往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即几大步向前，将清野扔进一间无人的空房子里，再哐当将木门栓上。

　　清野被百里湛摔得扑倒在地，屁股的右侧一阵钝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门外随即传来破骂声及钢管的敲击声。

　　怎么回事？百里湛将他锁在屋里了？清野立即起身去拉门，果然，门一动不动，被锁死了，清野突然有些心慌，大力地拍着门，声音有些仓惶地喊道：“百里湛你在做什么？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你听到没有？！”然而沉厚的大门岿然不动，半响，突然一记撞击的巨响传来，像有人在撞门，随即又被扯开。

　　“MD，这小子真能打，敲他的头！往死里打！”

　　“拦住他！你去开门对付里面那个，快拦住他！从后面，MD！砸他的脑袋！往死里砸！”

　　门外的破骂声与打架的声响交织起伏，清野试着用尽全身力气去撞开木门，却仍旧无果，左小腿处被强烈的震荡引起一阵阵发麻，“百里湛！！！”他怒喊的声音都快破了，门外仍旧没有一丝回响，清野立即去掏衣兜里的手机，划开联系人时手指都有些发抖。

　　“干......”胖子的调侃语还没展开，清野几乎是一秒内就喊了起来，“立即到桥北街来！马上！”

　　胖子被清野的语气吓得一顿，“咋啦，咋啦，这是...？”

　　“山海帮的人到西虹区来了，”清野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紧张得发颤，“把李牧木木叫上立即过来！”

　　“什么那帮孙子？！...好好我马上去。”胖子本来还想贫几句，但清野的语气实在让他感到不对劲，忙不迭挂断电话立即飞奔出家里。

　　说不清到底是过去了多久，也许是10分钟？半小时？——其实才不过5分钟而已，只是清野的一颗心已经焦灼得快要爆炸，右侧肩膀撞门撞得几近麻痹，门外的声响逐渐消沉下去，一点一滴，最后，竟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就在清野快崩溃的边际，他听到门外木栓掉落的沉闷声，接着，沉重的两扇老木门被缓缓打开，借着屋外昏暗的光线，他看到百里湛站在他的面前。

　　清野几乎是一瞬间就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地猛地抱住百里湛，百里湛被他撞得趔趄了好几步，胸膛里的血腥霎时间涌上喉咙，百里湛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清野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吓得发白。

　　百里湛已经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无力地靠着门框缓缓沉下去，咬紧了嘴唇像有什么巨大的痛苦在折磨着他，光线再暗却也能看见他额头上的冷汗争先恐后地渗出。

　　“你怎么了，你伤到哪里了，湛、湛、、”清野哆哆嗦嗦地捧住百里湛的脸颊，被他嘴角渗出的鲜血吓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我没事....”百里湛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别再撞我、别、担心、”

　　“你别再讲话了，”清野的声音仓惶无比，“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用拇指拭去百里湛嘴角的血液，可是刚一拭去，马上又流出更多。

　　该死的！该死的！清野急红了眼，手指颤抖地掏出手机，他要山海帮的人通通去死！

　　“嘟........”刺耳的铃声在肃穆的会议室中响起。清野老爸眯了眯眼睛，随手想挂断，却在看到来电人时顿了顿，这小子很少给他打过电话，更别提这个时间段，中午他就说过他今天有事会晚点才回去做晚饭，但那小子绝不为是为这种小事打给他的，于是他立即接了起来。

　　“喂？”

　　“老爸，我、我要让整个山海帮消失，立刻！”清野一上来就是不正常的森冷语调，清野老爸立即站起了身，在一众手下的注视中走出了会议室。

　　“别急，先冷静下来，发生什么事？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要他们全部付出代价！一个都不准放过！全部！”清野的语调越来越急，越来越不稳，百里湛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发现制止不住，只好用力将他扯入怀里，轻轻揉着他的脑袋，“我没事，别急、别担心..........”

　　胖子他们几乎是跟清野老爸同时到达的，一上来就是遍地狼藉的模样，将胖子怔得瞪目结舌，“这、这、咋回事？”

　　“你怎么样？”李牧径直朝清野走了过去。

　　清野面无表情，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半响才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让他们清理这里，便在老爸的帮助下将已经失去意识的百里湛抬上了车。

　　清野老爸从后视镜里望去，清野像失了魂般眼睛失去焦点，沾了些血迹的脸上苍白僵硬，双手紧紧攥着百里湛的手。清野老爸收回视线，不发一言，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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