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周末，让人的意识稍显迟钝。

　　清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赖洋洋地从床上爬起。刷牙洗脸后便到楼下自个热牛奶，烤土司。简单的早餐吃完，清野回到房间，像例行公事一般，先拿出语文书来背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清野夹着语文书边背诵边往阳台上走去，没想到今天的风挺狂躁，清野刚一打开阳台的门就被吹得直打颤，忙不迭地扑回去套了件大棉袄，顺带了一把剪子出来。阳台上的榆树枝叶开得太散，又该修剪了。还有老爸那株心爱的蓝莓，一到冬季就生机勃勃地拼命生长。清野拿起喷壶给它洒了洒水，又给周围的球兰及小苍角殿也洒了些。月桂散发着撩人的清香，清野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顿时就沉溺其中，半响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有什么事情还没干，忙拿起空篮子，踢着厚厚的家居拖鞋，到浴室的洗衣机里拿衣服。

　　他跟他老爸都是隔几天才洗一次衣服，上衣裤子袜子全一起，毫无章法地统一扔洗衣机里。清野将已经脱干水分的衣服扔进篮子，拿到阳台上去挂，先挂衣服再挂裤子，挂完裤子挂袜子。结果狂躁的风又来，将他手中正准备挂起的袜子吹走了一只，清野追着风跑到护栏边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袜子像只风烛残年的鸟类，在风中挣扎着缓缓坠落，掉在邻居家枝叶茂盛的石榴树上。

　　半响，他决定当做没看见。

　　——

　　锅里的汤正在沸腾，奋力想掀起头顶的锅盖，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

　　“小湛，下来吃饭了。”一个优雅而温婉的女声在客厅里响起。

　　“来了。”百里湛穿着居家的休闲服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乖巧地前去打饭，并将碗筷摆上桌。

　　电磁炉的开关被按灭，沸腾的汤停止叫嚣。

　　五六个菜很快摆满餐桌，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阵阵香气。百里湛的妈妈解开围裙，在餐桌前坐下。百里湛的妈妈有着张精致美艳的面容，穿着得体的职业西装，蓄着一顶利落的短发，但又不会给人过于强势的感觉。她给百里湛盛了一碗汤，并温声问他味道如何。

　　百里湛点点头，露出平日很难见到的淡淡笑容。

　　丰富的午餐温馨地进行着，大厅墙壁上悬挂的复古时钟缓慢地敲响了十二下。

　　“小湛，妈妈下午还得去趟公司，晚餐就拜托你了。”百里湛妈妈喝完碗里的汤，放下碗勺，对百里湛说道。

　　“好的，”百里湛想了想，又说：“下午我带粘牙糖去做体检，昨天...忘记了。”

　　听他这么一说，百里湛妈妈好像也想起来了，“对哦，你昨晚好像很晚才回来，是跟朋友去玩了吗？”百里湛妈妈露出笑容，眼神好奇地看着他。

　　一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百里湛勺汤的动作就停顿了下来，“嗯，”他眼神有些闪躲，“出去玩了下。”

　　百里湛妈妈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那挺好的，有空也带来家里玩玩。”

　　百里湛的眼神更加闪躲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百里湛妈妈亲昵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来这边2年多了都没有交新朋友，我挺担心的，这不是挺好吗？新朋友叫什么名字啊？It's him or her？”

　　“妈.....”百里湛对自己妈妈突如其来的八卦有些不适应。

　　“好了，我知道了，”百里湛妈妈伸回手，并两手一摊做出无奈状，“你们这个年纪都会有些小秘密，妈妈懂的。”说完还冲自家儿子神秘一笑。

　　百里湛无奈地笑了起来，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他妈妈赶时间，看了眼腕表便忙起身到沙发上拿手提包，“我先出门了小湛，今天别忘记粘牙糖哦。”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知道了，开车小心点。”百里湛对着她背影说道。

　　“知道了，晚上见。”百里湛妈妈的声音逐渐远去。

　　吃完午饭，百里湛将碗筷收拾好，就开始寻找起粘牙糖的身影。

　　粘牙糖是百里湛的外婆在他10岁时送给他的一只布偶猫，身躯胖嘟嘟的，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性子十分温顺，平日里总爱黏着人，这会儿倒不见了踪影。

　　“粘牙糖，粘牙糖——”百里湛在一层找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它，又往院落里找了一遍，树阴下、花坛里皆没有它的身影，百里湛只好往二楼走上。

　　结果粘牙糖不知何时跑进了他的房间，正蹲在他书桌旁的落地窗前，仰起头神情专注地盯着外面葱郁的竹叶。百里湛刚喊了声“粘牙糖”，它就立即回头，“喵”了一声便竖起尾巴朝百里湛跑去，撒娇一般地在他的脚边钻来钻去，并用圆圆的琉璃珠般的眼睛望着他。

　　百里湛随即蹲下身，伸出手在它的下巴轻轻地挠，粘牙糖立即仰起头，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神情，不时发出软绵绵的叫声。

　　百里湛挠完又捋了捋它蓬松的体毛，“乖，带你去体检。”说完便它一把抱了起来。

　　粘牙糖在怀里挣扎着，发出了不甘愿的“喵喵”两声。

　　此时，书桌上被忘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随即亮起，显出一条消息：“湛，我后天就到。”

　　——

　　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商务车在一家高档俱乐部的面前停下，一位身穿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士率先走了下来，随即又几位黑西装的精英范男士跟在其后，表情同样严肃庄重，李牧也在一行人中间，同样穿着一身黑西装，将他的身形显得更加提拔，并散发着一股不可靠近的气息。

　　一行人往俱乐部前进，门口有几位经理级别的人士上前迎接他们，并将他们引进谈判会议室。

　　这家俱乐部在西虹区还算小有名气，只是近一年换了领导接班后开始逐渐亏损。李牧的父亲李彦此次是代表山岛堂过来谈收购方案的。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专业的谈判术语不时响起，将气氛渲染得庄严肃穆。

　　李牧坐在会议桌的后一排，全程不发一言，得体的黑西装将他衬托得加神秘，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俱乐部的谈判完成后，李牧的父亲又带着他去了云弈赌场。云弈赌场是山岛堂旗下赌场产业之一，昨晚有位名流在里面引起了不小的纠纷，必须即刻处理。

　　解决完纠纷，他们又赶到山岛堂旗下的保镖总公司开高层会议。一直到傍晚8点钟，父子两人才稍有时间在一家日式料理店享用晚餐。

　　李牧上前，为父亲斟了一杯清酒。

　　父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今天，学到了哪些？”

　　李牧也喝了一口酒，接着，像往常一样，跟父亲汇报自己今日从事件中得到哪些经验，及一些自己的想法。

　　父亲点了点，严肃的神情一丝不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李牧点了点头。

　　李彦看着日渐沉默严肃的儿子，其实内心颇为满意，他接着说：“明日你要跟我到外地出趟差。”本来平日他都是直接下达指令，但今天他难得多问了句：“还习惯吗？”

　　李牧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点头说：“习惯。”是的，早就习惯，从16岁起，父亲就已经开始让他接触道上的事情，基本上很多周末他都会被父亲带在身边，跟着他去旁听，汲取经验，听从教导。实际上不止是他，山岛堂的那些元老级合伙人，基本上都会将儿子带在身边培养，除了一个人。

　　清野——直到现在，他已成年了，他的父亲甚至都没带他在山岛堂的正式场合露面。这个问题让李牧很是疑惑，今天，他可能是真的藏不住了，

　　“父亲，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李牧再次起身为父亲斟满酒。

　　“你说。”

　　“清野，”李牧停顿了下，“为什么顾叔至今没有培养他？”他直直地看着父亲，像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

　　然父亲并没有即刻回答，他仰头喝完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后又盯着杯上的花纹所有所思，半响才淡淡道：“清野，他不一样。”

　　这个答案让李牧意外，他也很少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如此感性的话，不禁问：“为什么？”

　　父亲还是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抬头看着向李牧，眼神一时有些复杂，最终，他只说了一句：

　　“他的父亲，想让他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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