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天空澄澈透明，仿佛一碰即碎，几缕白云缠绕其间，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屋顶，是难得的好天气，像预示着今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被窗帘挡住光线的房间里，一张大床上，枕头不翼而飞，被褥皱成一团，七八个床头小公仔皆摔到了地上，充分显现出床主人的睡姿凌乱。床中央，清野整个人呈大字型趴睡着，短袖短裤的睡衣显露出他修长的手脚，他的脸半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一声震动从床头袭来，清野皱了皱眉，随即脸转到另一边继续趴着睡，但震动仍旧持续着，像一只聒噪的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清野嘟囔了几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看都没看来电人就接了起来。

　　“喂.....”

　　“清野！生日快乐啊！Happy birthday!”胖子洪亮的一声吼，像雷声滚过耳膜。

　　“滚你丫的！”清野的起床气“腾”一下被震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骂人呢！”胖子的声音笑嘻嘻的，一大早的听起来倒是倍精神，“老子一大早起来给你道生日，换了别人都快感动哭了。”

　　“滚。”清野翻了个身，双眼仍旧紧闭着，像拒绝天亮的到来，“你昨晚12点怎么不说？”

　　“这不——现在谁不熬夜啊，12点说有啥意思，一大早说才是惊喜啊——”说到后面胖子有点心虚，因为事实是他昨晚打游戏错过了时间，只好设个第二天一大早的闹钟。

　　“惊喜你大爷！”清野一把挂掉了电话，将左眼睁开一条缝看了眼手机，7:30分，靠，本来还可以再睡10分钟。

　　清野挣扎着滚了几圈后才翻身起床，与以往每个普通的早晨一样，照常洗漱，照常打理他的头发，照常不穿校服，照常下楼准备到冰箱里拿早餐，却意外的在餐桌上看到了两个荷包蛋。

　　由于胖子早上那通电话，清野难得比以往早到教室。今天他穿了件高领的湖水色羊毛衫，外加黑色露膝牛仔裤，再配上一双马丁靴，风骚帅气，令早到的女同学们按耐不住萌动的春心，纷纷跑到他座位旁跟他打招呼，恰好清野今日心情晴朗，弯弯的桃花眼笑得一众女同学皆心神荡漾。

　　百里湛刚踏入教室就见到这副情景，然多见少怪，只是他刚一坐到座位上，那个焦点就蹭了过来。自从上次送清野回家后，他就经常这么做。

　　“湛，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吧。”清野少见的直接开门见山。

　　“不去。”百里湛回道，并将清野蹭着他的腿往外踢了踢。

　　百里湛一踢，清野反而更得寸进尺，一张椅子就那么大，他偏往百里湛身上挤，如此亲昵的行为，百里湛却这么多天都没揍他，说明他对自己越来越容忍了。清野不禁感到高兴，小声地说：“今天是我生日。”

　　百里湛踢他脚的动作顿了顿，简单说了句：“生日快乐。”

　　清野却满足地扬起嘴角，“那你今晚跟我一起出去庆祝下呗。”

　　“不去。”百里湛无情拒绝。

　　清野一阵气馁，不过这两年他约了百里湛无数次都没成功过，所以气馁了一小会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上，“那你今年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百里湛陷入了沉默，他从来就没有准备过清野的生日礼物，但高一时，清野擅自拿了他一本记了一半的笔记本说那是他的生日礼物，高二时则径自拿走了他的钢笔，现在......百里湛刚一回神，就见清野又将手伸到他背包里去了。

　　“顾清野，你要不要脸。”百里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你说什么？”清野问非所答，一脸笑嘻嘻，手指灵活地在百里湛背包里四处翻找。

　　找到了，清野将右手抽出，手心里拿着个小型的木雕，雕的是一只站在枯木上的羚羊，活灵活现。清野觊觎它很久了，从今年开始他就经常在百里湛背包里摸牛奶的时候瞅见它，百里湛随身携带的宝贝，他怎能不想要？

　　但百里湛却脸色一变，迅速将羚羊抢了回去，“不行。”

　　“为什么？”清野疑惑，“我就想要这个。”

　　“这个不行。”百里湛说着，脸色有些冷漠。

　　清野的内心顿时被小小地刺了一下，噘了噘嘴，“不行就不行。”说完一脸不高兴地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的清野，看到百里湛将羚羊重新放回了背包里，更加闷闷不乐。接下来的一节课，他都干脆趴在课桌上，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有些幽怨地盯着百里湛看。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一直盯着都会感觉不自在，百里湛撑过了第一节课，到第二节课时有人比他先忍不住了。

　　藤条厉声道：“顾清野同学！你不好好上课，盯着百里同学作甚！”

　　清野动也不动，想也不想地答：“人家长得好看啊——”

　　教室里顿时炸起一阵暧昧的哄笑。

　　“你.......”藤条气得脸上的肌肉直哆嗦，半响才继续道：“好好学习！别影响其他同学！”

　　清野又回：“百里同学那么优秀，我就是要看看人家是怎么上课的，好向他学习啊。”

　　班里瞬间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并纷纷转头看向他俩。

　　百里湛一僵，感觉脸颊有些烧，转头狠狠地瞪了清野一眼。

　　清野顿时收声，半响才不甘地喊了句：“老师我错了——”然后将头转向了窗户的那一边。

　　藤条气得直喘了几口粗气，太久没给他进行思想教育了他心想，又拿起黑板擦拍了拍课桌吸引回同学们的视线，“安静！听课！”

　　待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藤条苍老低沉的声音起起伏伏时，清野又将头转了回来，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百里湛。

　　百里湛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

　　“你真的那么想要？”在第四节课即将开始时，百里湛的信念终于被动摇瓦解。

　　清野的脑袋一秒钟从桌面上弹起，掩饰不住狂喜般地直点头。

　　百里湛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只小羚羊，“给。”

　　清野即刻蹭了过去，从百里湛的手心里接过，“这将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清野的声音兴奋得发颤，立即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这只羚羊虽是木雕的，但触感却十分光滑，证明已经有一定的时间了，说不定是只有故事的羚羊。

　　百里湛别有深意地看了那只羚羊一眼，却说：“你能不能回去，别老蹭过来。”他对清野的这种行为实在有些别扭。

　　清野再次无视他的话，举着羚羊问：“这只羚羊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没有。”百里湛别过头。

　　清野不信，“那你开始为什么不肯给我？”

　　“为什么你要我就得给？”百里湛反问。

　　“因为我是——”清野卡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在他心里，早就认定他们已交往并暗自将百里湛当做他老婆了，但毕竟百里湛并没有答应不是？所以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真特么尴尬。

　　清野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但这点尴尬的小插曲是阻挡不住清野内心的喜悦的，午餐时间，他就将小羚羊在胖子他们面前炫耀了个遍。

　　——

　　放学后，李牧他们在外面给清野组织了聚会。清野电话里已经跟老爸说了今天不用做晚餐，但他赶回家放书包换衣服时，却在厨房里看到了自家老爸忙碌的身影。清野走进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他那彪悍的老爸正穿着居家背心与围裙在给他做蛋糕！一个粗汉子糙老爷们在给自己做生日蛋糕，这比什么生日礼物都值啊！清野立即从兜里掏出手机，激动得都有些手抖，他绝对要录下来，等下非得给胖子他们瞅瞅，打破他们心底对偶像的崇拜真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臭小子，发善心才给你做的，别给我得寸进尺！”低沉嗓音响起的同时，老爸不悦的眼睛出现在了清野的镜头中，下一秒，一大团奶油紧随而来，砸向清野手机的摄像头，并溅了清野一脸。

　　清野伸手抹了一脸油腻腻的奶油，“老爸，你这就不可爱了...”

　　话虽如此，清野洗完澡后，还是高高兴兴地拎着老爸亲手做的蛋糕出门了。

　　李牧他们在附近最高档的酒吧里订了间总统包厢，请了一些人，只有少数同学，大多都是道上交好的朋友。清野进去后，包厢里的几十人一听他拎来的蛋糕是他老爸亲手做的，立即一拥而上，谁都想尝尝山岛堂老大的手艺，可怜的小蛋糕硬被分成了几十块，抢不到的人还非挤上前去，用手指沾点奶油舔舔都行。清野站在一旁无言地翻白眼，感觉好似他不是今晚的主角，那个蛋糕才是。

　　好在蛋糕吃完了，大家的焦点又汇集到清野的身上，祝福的祝福，唱歌的唱歌，大大小小的礼物，在包厢的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种聚会看似热闹，其实多经历几次也就觉得没啥新鲜的了。情侣的互唱情歌，麦霸的秀几首英文歌，还有胖子这种“伪麦霸”的吼几首热血奋斗歌。

　　“这是自由的感觉——”

　　“我要飞得更高——”

　　“我就站在舞台中间——”

　　清野连踹了好几下胖子的屁股才让他澎湃的热血稍微冷却下来。不唱歌的男生们则围着桌摇骰子，有女票的在一旁递水果零食，没女票的喝酒干瞪眼。

　　清野喝了一轮便独自坐到一旁，像对聚会没多大兴趣，他按亮屏幕盯着看了几秒，要是百里湛在就好了，但百里湛对这种聚会可以说——应该说是极其讨厌，之前有一次他硬拖着他参加一个聚会，结果百里湛在包厢门一开看到几十人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脸就黑了并即刻转身离去。清野用拇指戳了戳屏幕上百里湛的侧脸，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在做作业吧，或者在做其他什么事情呢？清野实在充满了好奇，却被前方投下的阴影打断了思绪。

　　一个女生端着鸡尾酒在清野的身旁坐下，那女生染着一顶浅灰色的头发，有着极精致小巧的五官，窈窕的身段紧挨着他，这是大蛇带来的人。

　　“清野，怎么单坐着呢，一起唱首歌吧。”

　　在追求百里湛之后，清野不知不觉中对异性的触碰开始产生了一些反感，但他此时也只是扬起嘴角，桃花眼轻轻一笑，“好啊。”

　　本来道上那群人都打算嗨到天亮，但最终在李牧连说了几番后他们才勉强相信清野是个优秀学生，并答应在凌晨2点准时离场。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们四个人就剩下一件事，就是拆那座礼物堆积的小山，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留给清洁的阿姨们。

　　清野先拆了木木的礼物，一个大号保温杯，毫无意外，木木每年送他的都是居家物品，去年是暖脚神器，再去年是泡脚盆........碍于他们“亲密的朋友关系”，清野不喜欢也只能将这个保温杯放在了留下的区域。

　　接下来是李牧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清野先是摇了摇，又瞅了李牧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笑，立即不满出声：“你不会又送我闹钟吧？”李牧已经连续五年都送他闹钟了，从清野开始拿他是优秀生这件事嘲讽他起，李牧就以好学生要按时起床按时睡觉按时做作业为理由反嘲清野，并将他的房间里堆满闹钟。

　　李牧不言，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清野一怒，“老子不要了！”说着就要将手中的盒子往墙上砸，堪堪被胖子止住了，“真不是，我保证，你就拆吧。”

　　清野疑惑地看了胖子的眼神两秒，还是将盒子拆了开来，结果掀开盖子的下一秒，“我去！”清野激动得跳起来，那是一套火影忍者的典藏版手办，当年他可是排队了一整晚都没买到。清野顿时兴奋得不能自已，大力地捶了李牧的肩膀一下，害得李牧差点从沙发边缘掉下去，“够意思哥们！从此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李牧高冷地翻了个白眼，想说我们有个屁的恩怨，但他又懒得讲话。

　　最后就是胖子的礼物了，清野的心情有些忐忑，因为胖子总会送他一些离奇的东西，有时让他惊喜，有时又让他想胖揍他一顿，比如胖子曾经送给他一条眼镜蛇标本。但这次胖子送他的礼物却是，方方正正的.....而且拿在手上的重量感觉——“你送我书？”清野难以置信地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故作神秘，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倒是拆啊。”

　　清野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拆开了包裹在外层的礼物纸，在里面的物品显出真容时，清野瞪大了眼睛，再次出声：“我去——”

　　那的确是一本“书”，书名全称——《恋爱宝典大全》

　　这本书为胖子带来了巨大的成功，让他此后在清野心里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但那都是后话了。

　　当清野抱着一堆礼物回家时，家里居然黑漆漆的，都快3点了老爸竟然还没回来。清野不满地嘟囔了几声，臭老爸，今天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跟他说呢。然而当他回到房间，按下灯开关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礼物哗啦啦地从他怀里砸落到地板上。半响，他才没形象地惊叫了一声，朝房间窗口，一台明显已安装好了的天文望远镜狂奔而去。脚步惊喜急切，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一定要邀请百里湛到他家来，一同探索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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