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不朽

　　是午。
　　观战的人蠢蠢欲动，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东张西望。这场比赛是长留强榜第一对决天墉城陵越，这场比赛可谓是惊心动魄。
　　世人都想一探究竟，到底是那长留强榜第一的颜魁厉害还是天墉城的陵越更胜一筹？原本大多数人都以为会是颜魁，可目睹过百里屠苏和断暮遮那一场剑试后，纷纷不敢胡乱猜想。
　　颜魁手持长剑立于石柱之上，眸中吐露一丝寒气。陵越见来者乃长留尊上弟子，原本正襟危坐的神色变得更严肃许些。他自略有耳闻，此人乃长留弟子中实力最强，自是不能轻敌了。
　　清风拂过，宫铃随风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颜魁跃下石柱，直向陵越冲去。陵越手中的霄河翻飞，一道道剑气向颜魁冲去。颜魁侧身躲过数道，长剑一挥，银白色的光芒自泛着青色光泽的剑上亮起，凝聚于剑身四周，化作数把青色长剑，绕其旋转数周，又凝成一把赤色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红光，一挥衣袖，朱红色的剑光向陵越飞去，击碎了其身后的石柱。
　　霎时，陵越脸上竟显出一道血痕。陵越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将霄河举于天，霎时阴云密布，响起了雷声，万道闪电汇与其剑。
　　众人大吃一惊，这陵越竟能引得天雷
　　登时，天空布着数道雷电，雷声大作，振聋发聩。海外观战者无不瞪大眼睛瞧着，生怕错过一眼。世尊、儒尊二人一脸诧异，不可思议看着海上那人。
　　“域雷天狂！”
　　陵越低声一喝，剑眉之间有着寒冷之意。
　　眨眼间，道道天雷从天而降，将他们二人困住。霄河隐隐散着蓝紫光，许些闪电萦绕于其四周。许是将雷电融入了霄河，凝出的剑气也显着淡蓝透紫色的光芒。万道剑气一齐发出，形成了排山倒海剑雨。
　　陵越轻启薄唇：“万剑雷雨。”
　　颜魁见了也不慌，凝起剑气化为一道刺眼的白光向前挥去，入了剑雨之中，手中赤色长剑显出无数剑影。陵越锁眉，静静看着剑雨中闪烁的红光，手中霄河似乎感觉到主人的不安，顿时激起一片蓝光。
　　一红一蓝，似前世仇人。突然，剑雨裂出一道缝隙。陵越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越剑雷雨，看来还不到火候。
　　一刺眼的红光硬是破了那剑雨，数道红光相交。一袭白衣破雨而出，那凛冽的眼神散发逼人的寒气。长剑挥來，未触及到陵越衣角便被陵越周边卷起的蓝色漩涡吞噬化为己有。颜魁微眯起凤眼，神色无一丝改变。
　　“呀？剑域，这陵越还真是个狠角色。”
　　闵痕笑了笑，目光撇向颜魁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
　　想来他颜魁也遇到棘手的对手了，呵呵呵这届剑会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剑域，无论什么攻击都会被卷入剑域之中化为施域者的招式，不过，这剑域自是有强弱之分。
　　陵越的修为确实在同辈中是出类拔萃，但这颜魁的修为绝不低他，要破剑域或许不难。在破他剑域之前先要把雷阵给破了，凡是阵术必定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这雷阵自然而然破灭。颜魁细想着，也不急于攻击，环顾起了四周，试着找到破阵之法。
　　周围空无一物，上空黑压压一片着实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东西，云层布着雷电，颜魁决定去那看看。眼前的陵越定然会阻止他入黑云之中，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他困住，抽不开身。
　　颜魁看了看手中的剑：“没成想竟会用到你。”
　　随后抚上其剑柄，硬是咬破了手指，鲜血渗出，滴在了剑上，剑上的红光越来越强，缓缓立了起来，悬浮在众人面前。
　　赤色长剑以光一般的速度向陵越冲去，化作数到赤色长剑，自行发出了剑雨。颜魁趁此间隙，飞身跃入云中。陵越看似陷入苦战，嘴角却有着浅浅的笑。
　　三尊纷纷抬头一看，简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颜魁是想破了陵越那剑域，好，不错。”
　　“不一定哦。”
　　闵痕眯着眼笑道。
　　简業额冒黑线，到底他闵痕是长留山的还是天墉城的？
　　黑云之中的雷电比外面密集的多，颜魁凝气护住其身，行走于期间。
　　不一会儿，黑云之中竟有一丝微光，想那‘阵眼’定离自己不远，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果不其然，一颗雷珠正于其中，正是它发出雷电!
　　“只要破了此珠，便可破了他的雷阵。”
　　颜魁喃喃自语，迅速结印凝气，以气化剑，欲要凭此破雷珠。
　　一击落下，然此雷珠完好无损，又以剑为媒，将电摄入了自己体内。霎时，颜魁感到了不适，便想速战速决。故而用气凝成了数把利剑，将其合为一体，直向雷珠劈去。雷珠虽坚硬，但如此强的剑气是经受不住的，渐渐出现了裂痕，而云中的雷电隐去了些许。待击碎雷珠之时，黑云全数散去。
　　颜魁立于空中，好似威震世间王者，石柱上的陵越却是衣衫不整，显得有些狼狈。颜魁唤回了剑，慢慢开口：“你输了。”
　　“是吗”
　　陵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问道：“你，不痛”
　　“什么”
　　颜魁微微皱起了眉，审视着陵越。不料这时原本消失的雷电竟再次出现，都闪着电光全数击入了颜魁体内。纵使是尊上，也经受不住的数道天雷，区区颜魁，怕是留个全尸已是万幸。
　　经受如此强击，颜魁甚至连飞的力气都没了，身体垂直坠下至海面，引起尘烟一片。
　　待烟尘散尽，落入众人眼中的是勉强用剑支撑着身躯的颜魁，长袖早已变成了碎步飘散于空中，鲜血将素衣染红，许些长发披散于肩上，尽显狼狈。
　　“嗯？竟然还活着”
　　陵越挑起了眉。
　　“阵眼…是你的剑!”
　　颜魁虽站了起来，但身体摇摇欲坠，不知掐了什么决，手中赤色长剑化作了黑剑，用那最后的力气，将剑挥了出去。突然，天空闪现一束电光，紧接着一道道翻江倒海的天雷登场。陵越眉头一皱，体内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四肢散发点点蓝光，他人只着眼于天空的变化，不知陵越此时状况，百里屠苏将目光投向陵越那边，只见他身上的蓝光愈来愈明显，甚是不解。
　　“啊啊啊！”
　　排山倒海的真气从陵越身上波动，结界幻出保护观战之人。俶尔，只听得‘喀嚓’一声，结界竟出现裂缝，众人被这一力量所吓，目不斜视看着他。
　　天上的雷直坠落笼罩着陵越，蓝光四射，落在起伏的海面上，下面的人纷纷退开几步，目不转睛看着。半响后，雷电以波浪的形态散开。
　　“他…他他居然…晋级了……晋级了！”
　　“这陵越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晋级了，剑仙，晋级成剑仙！”
　　“看来，天墉城又出现了一位剑仙了。”
　　司陵正我语重心长道。
　　上面的三尊不可思议看着，世尊那表情简直是要把陵越吞入腹中一般。若无闲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唇角微微上扬。
　　阿胤，你教出来的徒弟很好。
　　“那百里屠苏给人惊讶已经够大了，现在，这陵越竟然在比赛中晋级，这两人还真是逆天啊！”
　　闵痕似笑非笑道。
　　若无闲专心致志看着立于海面上的陵越，着一白蓝相间长衣舞动天地，若隐若现的仙息笼罩。手中霄河被溢出的仙息滋润着，隐隐约约闪烁星光，变得更加横霜锋芒，霸气十足。
　　银光笼罩周身，惊为天人的眉宇面貌间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眉间闪烁蓝色似火又如叶的印记，那是象征成仙的标记。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淡然不失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星如辰，仙姿秀逸，一袭长发如瀑，风采翩翩绝世。
　　颜魁那冰凉的眼底闪过无数惊讶，想不到他竟然能在比赛中晋级成仙，竟然打破了有史以来无人打破的历史。颜魁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收回手中长剑，心平气和：“我认输。”
　　话音刚落，海边一阵人声鼎沸。世尊和儒尊嘴巴张的都能够吞下两个鸡蛋，首座上的若无闲依旧镇定自若。断暮遮更是矫揉造作，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他居然认输了！我的妈呀！
　　陵越收回仙息，额间印记、霄河皆然随之隐去。老实说，他自己也是十分吃惊。忽然，脑海闪过一丝白光，目光迅速撇向百里屠苏那边去，心想：莫不是双修的缘故？
　　“承让。”
　　“这一场，天墉城陵越胜出。”
　　顿时，海边人声鼎沸、掌如雷鸣。
　　陵越调整好体内略些紊乱的气息后便跃向百里屠苏那边，百里屠苏从容不迫迎上去，嘴角上扬：“师兄。”
　　“走吧。”
　　“嗯。”
　　陵越拉着百里屠苏的手极速飞离现场，颜魁淡淡一眼，转身跃向若无闲那边去。
　　明日便是终赛，由印天石决定。印天石出现的名字就会是对决的两人，若其中的人赢了，没有人挑战的情况下，那此人便是此届仙剑大会胜利者。
　　陵越和百里屠苏服过午膳后，两人便自行离屋。桌面上的焚寂轻微颤抖，百里焚从里面出来，桌面上冒着香气的热饼令他口水直流。
　　百里焚张望四周，一副贼样，抓起热饼就往嘴里送，吃的倒是挺津津有味。忽地，一只大手将他轻而易举拎起来，徐徐转过来。百里焚眨了眨眼睛，注视将他拎起来的人。
　　怎奈此人满面春风、温柔儒雅。一头如墨长发被水蓝色发冠高高挽起，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使的百里焚看入了迷。蓝衣男子将他放下，伸手轻轻擦拭他嘴角沾有的污渍。
　　“你是谁？”
　　“我是箫，你忘了？”
　　绕梁三日唤醒百里焚脑海深处的记忆，瞪大眼睛盯着前面这个男人，不可思议，道：“你你你，是潇潇？”
　　语气里满满的怀疑与惊讶。
　　男子笑而不语，微微颔首。百里焚张了张嘴唇，无言以对。蓝衣男子靠近他，眼神黯淡下，瞳中只印出他
　　的模样。
　　‘扑通’
　　白皙的脸颊渐渐贴上一层嫩红。
　　“噗…”
　　男子不禁失声一笑，狭长桃花眼流露出蓝色琉璃光芒，泛起柔柔涟漪。
　　百里焚一时尴尬，脸颊上的绯红又是更深一些：“你你你笑什么？”
　　“噗，焚还真是可爱。”
　　此话一出，百里焚的脸立马红爆，就连耳根子也逃不过殷红的攻占。
　　仓皇之下，百里焚一把推开他，战战兢兢退后几步。凝脂小脸上染晕一层层绯红，妖媚不失灵气。箫戏谑之色靠近他，百里焚也一步步退后，双手摆动，支支吾吾：“你你你要干干干嘛，我，我，我可是很厉害啊！”
　　“哦？是嘛？”
　　箫一步一步走过去，将百里焚逼入死角，眼看着就要靠过来了。倏然，百里焚脑子闪过一丝激灵，镇定自若，嘴角上扬：“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一团赤火冒在手心，雷厉风行袭来。箫似乎早有预料，快如闪电转身躲去，并伸出手朝百里焚抓去。百里焚敞开掌心，将桌面上的焚寂吸过来，横空一劈。怎奈那人身手竟如此灵活，嗖的一下便闪了开。百里焚右脚一跃，手中焚寂如龙旋转，火焰凝聚成刃，翻江倒海。箫见情况不利，反手将手中真气凝聚一把长刃，侧身躲过，长刃截住火刃。百里焚一下子闪到他后面，一掌毫不留情。不料，箫非但不躲开，反而转身一手抓住他，再一拉。百里焚大惊失色，整个人似打了鸡血般望他怀里跌去。
　　许久，陵越和百里屠苏一回来，便见到百里焚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他身旁站着一陌生蓝衣男子。
　　“主人。”
　　箫上前几步，恭敬朝着陵越行礼。百里屠苏抬头，好奇的目光看了看陵越，又瞧了瞧彬彬有礼的蓝衣男子。
　　陵越沉默一会儿，目光眺向桌面上的霄河：“你是霄河剑灵？”
　　“是的，主人成仙后，陵箫有幸得到主人的仙力幻化成形。”
　　两人恍然大悟。
　　百里焚气急败坏走上來，冲着陵越吼着：“喂，陵越，管好你的剑灵，不要那么颜厚无耻啊！”
　　“………”
　　“………”
　　“噗。”
　　陵霄不禁失笑，俊逸脸庞上满是宠溺。百里焚哼了一声，脚不点地冲出去。陵箫冲陵越二人笑笑，也跑了出去。陵越瞥了一眼屋内，有点凌乱，似乎知道了什么，嘴角轻微上扬。百里屠苏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屋子，歪着脑袋思索…他们这是打架了？
　　绝情殿内。
　　颜魁一如既往潜心打坐，乳白色光芒从他身上迸发而出，慢慢将他包裹住。在这白雾朦胧之下，颜魁那精致的五官更加神秘、绝美。
　　这会儿，绝情殿大门缓缓推开。若无闲行云流水，雪白色宫羽在腰间随风飞舞，飘逸出尘。
　　颜魁不慌不忙睁开眼来，行礼：“师傅。”
　　“嗯，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有劳师傅挂心。”
　　“师兄师兄师兄…”
　　断暮遮大老远马不停息冲过来，一见若无闲也在，正准备要停下来，却因惯性的缘故，便一头撞上那棵古树，只听得‘嘭’的一声。
　　“啊呀！”
　　“………”
　　“………”
　　颜魁头也不回直接一挥掌，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又在门上设下结界，任凭断暮遮敲打，师徒俩无视外面乱叫的某人。
　　若无闲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食指轻轻一挑，一股薄荷清香徐徐飘出，缕缕湛蓝光束子飞絮到颜魁身上，窜入他的体内。颜魁立马盘腿而坐，调息体内有真气。待光束全部隐去后，这才睁开眼来，启唇：“多谢师傅。”
　　“天雷非同小可，这几日你就用冰凝露疗治。”
　　“是。”
　　若无闲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壮观景象，然而眼底却无一情感可言，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这里的一切都一如初见。
　　“输给了陵越，你不必气馁。”
　　“徒儿知道。”
　　“那把霄河，曾是为师修仙时的佩剑，陵越的师尊曾是为师的一位故人…”
　　若无闲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闪过一丝悲伤。颜魁不问，内心或许也猜想了一些，能够让他师傅轻易露出情感的人，除了那位，怕是再无他人了。
　　“师傅指的是天墉城剑仙紫胤真人。”
　　这句话是陈述句。
　　若无闲沉默了下来，目光瞥向窗外。片片桃花飞舞，无尽悲凉迸发。他想起了那人，思如泉涌。又想起了曾许诺过他，生生世世…
　　………
　　“喂喂喂，听说了吗，大师兄成仙了呢。”
　　“是啊是啊是啊，大师兄好厉害啊，打败了那个什么长留强榜第一呢。”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大师兄可是我们执剑长老的徒弟啊！”
　　私底下一些弟子讨论着，个个说的神采飞扬，似乎成仙的是自己。
　　陵越成仙一事显然不知何时传到了天墉城，顿时，整个天墉城似炸了锅的热水。掌教真人更是眉飞色舞，眼里的欣慰简直要溢满整个昆仑山。而紫胤则是一成不变不苟言笑，可眉宇之间已不再那么漠然了。
　　“紫胤真人，真是皆大欢喜啊！”
　　“陵越终于修成正果了，想必屠苏也不远了。”
　　紫胤从容不迫，清眸闪过一丝安心落意。掌教倒是乐开怀，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不如等陵越他们回来后，就让他继承掌教之位，顺便把他和屠苏的亲事一同办了如何？”
　　“掌教真人，不急于一时，陵越虽已成仙，毕竟还未成火候。”
　　“这…好吧，紫胤，明天的决赛你当真不去？”
　　掌教真人正颜厉色看着他，眼底隐隐约约一丝惋惜、伤感。登时，大殿内一阵静谧。
　　红玉看了看紫胤，思索半会，道：“主人，这最后决赛不去不好吧，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师尊。”
　　紫胤沉默不语，目光仿佛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不是他不去，而是他……罢了罢了，如今的他，乃是陵越、百里屠苏二人的师尊，天墉城的执剑长老，有何不可？
　　紫胤闭上眼，轻吸了一口气，启唇：“明日，红玉你同我前去。”
　　一听，掌教和红玉相当有默契对视，微微一笑。
　　几百年了，他终于放下了。
　　几百年了，又要见到那个人了。而这次，却不是以他师弟的身份，而是他人师尊的身份，他剑仙紫胤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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