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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医
工作餐挺丰盛，听说是护士长特意跑了几条街才买到的最新鲜火鸡，应该是迎接即将到来的万圣节，火鸡味道特别美味，肉嫩汁多，还有橙汁热饮。我用余光瞟了其他几位医生，肖恩吃的很斯文，可举止怪异，双手似乎停不住蠕动，察觉到我在看他，急忙看向火鸡腿。
布莱克医生唇角带着笑意，和杰瑞德·卡卢医生商酌这应该是最后一台手术，其余手术已经有人接手了，只要诊断正确术中没有意外，整个过程不足两小时就能结束！
而最角落的尼尔·梅伦德斯医生是圣何塞医院德高望重的外科医师，手术生涯零差错，但为人有些自负和不可理喻。
餐桌上，他们并没有闲聊，或许是工作在身，他们吃的很快，要到尾声时，手术室值班护士突然冲了过来：“尼尔医生，检验科的报单出来了，患者有梅毒！”
布莱克丢掉餐具，站直身体：“接台手术赶紧换上一次性手术衣和布类。”说罢她带着欣喜和敬佩的目光望向肖恩·墨菲，“你怎么知道他有梅毒？”
这次肖恩没有躲避这个问题，边撕下鸡腿边说：“曼陀罗纹身，没有几个男人会纹这个，我看过报纸，1981年在旧金山哈达码头有人救助过一批落难者，而1982年的报纸上又澄清了这批落难者是男妓，有梅毒。”他似乎很有成就感看向布莱克，“我见过纹身。”
我猜测，他一定想说见过那批男妓有这种纹身，只是墨菲医生的表达能力似乎真不太好。
尼尔一口气吃完面前的牛排：“赶紧洗手上台吧。”
值班护士体贴帮我收走面前的餐具，小声说：“你要注意一下，患者有梅毒，保护好自己。”
我感激点头，走向洗手池简单洗净双手然后来到手术室洁净区，这种区域只限制手术间医务人员，非本科人士不得入内，而且必须穿上手术拖鞋，戴上手术帽。
来到手术间内时，患者已经被护工抬上手术台，尼尔简单看了化验单和其他检查影像资料。
“还好，只是胫腓骨骨折。”
“不，他有动脉瘤，如果不切掉他随时会颅内出血，导致对侧中枢性偏瘫和脑膜刺激征。”肖恩如实说道，似乎并不看好这场手术的乐观态度。
“嘿！我们现在的职责是准备上钢板和螺丝钉，让他骨头愈合，而不是在这里听你满嘴动脉瘤的牢骚懂吗肖恩？”从语气中，明显可以听到尼尔医生非常厌恶他破坏自己好心情。
不过我压根没时间听他们抱怨，跟在值班护士屁股后面整理器械包。
“你想上台吗？”
“诶？”
值班护士将我拉到一边，有些不满的说：“莉丝肚子疼，恐怕接台手术没法做了，你能帮她吗？”
我理智摇头，我从来没有做过器械护士，也不知道要递哪些器械给医生，万一耽误手术行程惹得医生恼羞成怒，我一哆嗦…后果不敢想象。
值班护士面露难色，掀开袖口，手腕处被绷带缠住，她小心翼翼层层揭开纱布，触目惊心的鲜红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我下午不小心摔倒了，我不能上台，你明白的。”
我咬咬牙，她的意思显而易见了，这次病人又是梅毒，如果伤口被感染，很容易引起职业暴露最严重的后果。
“行吧，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需要做什么。”我不放心拉住她的衣尾，她频频点头，我不死心又贴上去，反复提醒，“我从来没有上过台，不骗你。”
“你…”她咽了口唾沫，“自己注意下！实在不行就求助墨菲医生，他很有经验，会带带你！”
说完这些，她立刻催促我赶紧洗手上台。
七步洗手法操作步骤我反复在脑海里回想，按照步骤有条不絮清洗双手。教科书上的洗手指征“两千三后”以前上大学时常考试，到现在也是过目不忘，可我总有些心神不宁，可能是第一次上台，什么经验也没有，现在脑海里迷茫得就像一张空白的纸。
“墨菲医生！”我大声的叫唤令旁边正在洗手的肖恩身形一滞。
我咳了咳，笑嘻嘻说道：“抱歉，我是第一次上台，米莉亚说你人挺好的会帮我，等会就拜托…”
话还未说完，他急不可耐否认：“我不会帮你。”
“什么？”我有些迷茫，他很理智回答，“我从不会帮第一次上台的器械护士，理论上说医生的操作复杂繁琐，不容许任何一步有差错，比起这个我劝你下台换米莉亚上台。”
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眼睛很认真，带着咄咄逼人的诚恳。
我有些厌恶这样的人，但无可奈何我现在也没办法。
“米莉亚受伤了，她不能上台，另一个器械护士来月经了肚子疼现在在厕所。”
“我不会帮忙。”他再一次重复，似乎生怕我没听明白，说完直起身擦净双手转身离去。
我带着沮丧的表情走向器械台穿一次性手术隔离衣，可能是双手举得过高超过脖颈，米莉亚在身后小声说：“赶紧放下来！”
“什么？”
布莱克医生开口：“有什么问题吗？媞娜？”
“没有！”
还未等米莉亚帮我系好手术隔离衣后背系带，肖恩不动声色将器械台上的弯钳、组织钳、手术刀呈一字型摆开。
“酒精！”尼尔医生不耐烦开口。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量杯心里也有点着急，明白这是二次消毒，割开皮肤前必须再用一次酒精脱碘。
米莉亚马上将酒精倒进量杯，指挥我将纱布放进去，我转头把量杯递给尼尔医生，没料到半途被肖恩截获，他取走量杯里面的酒精纱布，用弯钳夹住，再在病人皮肤处进行二次消毒。
我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的行程并不顺利，尼尔医生切开病人皮肤后向我伸手。
“什么？”我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皱紧眉头，“组织钳，难不成我要你给我病历看吗？”
我哪知道他要什么器械，我也是第一次上台啊，口罩后的我嘴巴咧开，比哭还难看，就差捧面而泣了。
面对可能会到来的二次递器械，我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米莉亚，没想到她只顾着埋头写手术护理记录单，向我投来自求多福的眼神，我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因为墨菲医生帮过我两次，这人再不讲道理，至少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斥责我，于是我只好带着求救的目光看向他，他似乎挺能明白我的处境，微微点头。
难道他看懂我的眼神了？我喜极而泣。
”你下台吧。”他冰冷的语言没有任何温度。
米莉亚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来：“不不，媞娜不能下台，我也不能上台，我的手受伤了。”说罢她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
“我说，媞娜护士你下台吧，反正你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耽误我们的手术行程。”
尼尔医生似乎很认同他的话：“我要什么器械你都不知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的鼻子泛酸：“对不起，尼尔医生，我也是第一次上台，是替补他们的，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理解。”
我真的是第一次上台，可他们好像根本不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只有布莱克医生极力安慰：“没关系，媞娜，明天你多跟在他们身后学习。”
虽然布莱克医生安慰的话令我有些动容，可也掩盖不了我太废柴的事实，我难受离开了手术器械台，在米莉亚的帮助下脱掉一次性手术隔离衣，步履沉重离开了手术间。
来到值班室后，我难受的情绪并没有离去，稍做调整后，开始打开吃鸡开始大杀八方。
仿佛里面的小人正是咄咄逼人的墨菲医生和尼尔医师，我杀的眼红了停不下手了，直到一个女声打开喇叭止住我。
“停下，媞娜，它们都是机器人。”
哦，好像真是，我杀它们的时候不仅不躲避还蹲在草丛间像蛆虫蠕动。
连机器人都嘲笑我，我的泪珠子开始掉下来落在了屏幕上。
“你怎么了，媞娜，你今天太晚上线而且心情不太好？”
莉亚一直是我游戏中的好基友，我们相识于上周的排位赛，一聊就停不下来，好像上辈子认识过一样，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我叹了口气，打开语音，开始向她讲诉今晚的遭遇。
和莉亚谈心是我最舒服的时刻，她总是像大姐姐一样告诉我挺多人生哲理，我什么都告诉她，包括住的地方和职业单位，可反观于她，什么都没有坦白，我到现在甚至不知道她多少岁住在哪里，我只知道她叫莉亚，是真名。
“你来旧金山了？太好了，我也在这里。”
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起她的地址，我有些意外继续询问：“你住在哪条街？什么时候我们出来聚聚？”
但很快她并没有顺着这件事继续说下去，只是揪住我的职业反复追问：“你真的没有做过手术？我以为像你们在医院上班的以前实习应该待过手术室。”
“没有。”我苦笑摇头，“曾经在中国实习过，当时护理部给了两个科室，一个是精神科一个是手术室，我选择了精神科，并且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哦，精神科，说起来我的新邻居很古怪。”
“是吗？”我心不在焉敷衍，我的苦衷又有谁懂？
“嗯，应该是有自闭症吧，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老是站不稳。”
“自闭症是一种认知障碍，不是精神病，他们只是反应有些慢和迟钝。”我用医学本上的知识反驳她，末了摇摇头，“ 莉亚我有些累，改天再说吧。”
关掉手机屏幕后，我头靠在值班室枕椅上，那种孤独的寂寞感更深了。
回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来到美国的一切，为了绿卡不得不待在急诊室，反复值夜班，彻夜难以入睡，天天跑120，洗胃就像吃饭一样轻车熟路。却没想到因为糟糕的CPR错误常识毁了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努力。
“手术很成功，媞娜，你怎么还没休息？”
米莉亚打开值班室的灯，我立刻起身抹掉眼泪：“没事，我睡不着。”
米莉亚叹口气坐在旁边：“我以为你只是虚心，没想到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嗯，我说的是实话，我以前一直都在急诊科，从来没有去过手术室。”
“那你为什么会来圣何塞医院进修手术室护士？”她似乎满脑子都是疑惑。
“因为……算了没事，既然来了我就好好学习！”我鼓足勇气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开什么玩笑，除了莉亚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我被迫换岗是因为CPR出错的事！
“好吧，趁现在没有急诊手术赶紧好好睡一觉！”见我满血复活，米莉亚开心笑了笑，“明天你和我一起交班吧，然后我们可以一起下夜班休息啦。”
“好！”听完这句话后我疲乏的神情一扫而空，简单洗漱之后上床睡觉。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交完班之后我居然又回到了护士值班室。
面对米莉亚同情的目光，我只有强装笑意摇头，唉，谁让我在旧金山没有房子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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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第一人称，好难。
大家看得明白吗？我现在换人称来得及吗，可能要推翻重写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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