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心机当了太子他爹

　　幽州知府衙门。

　　“啊，明公公，请，公公请下轿。”

　　官轿停在衙署前院廊下，知府胡旻（min）德从轿中出来转身邀请道。

　　“胡大人，胡大人客气了。”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掀帘下轿，二人谈笑风生地走进正厅。

　　“胡大人，天恩浩荡，内廷遣放了许多大龄宫人与家人团聚。宫里人手不足，杂家便领了太后娘娘的令从京城一路出行到各地为圣上再进些合心意的奴婢服侍。”明顺坐下抚着衣袖道。

　　胡旻德道，“公公请放心，朝廷下发了邸报，下官早已做好了准备。”说着他从宽大的官府袖口摸出一册书卷递给明公公，又道，“这些孩子眼下都在慈幼院暂住，下官录入了一部分，若是公公不合眼缘，还有许多未入册的孩子任您挑选。”

　　一听说皇宫采选，许多贫穷养不起孩子的人家便忍痛把女儿送了来，零星也有一成男孩，还有很多没有谋生手段的成人也自愿报名。

　　府衙通告名额已满也挡不住人们的脚步，有些人来了见情况不妙把孩子往衙门口一扔就走了，看在这些孩子不远千里而来的份上，胡旻德便都留下给个机会。

　　明顺翻开书册，便见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封夹在第一页，他满意地微微翘起唇角；再往后翻，那页面上便是正经的文墨，写满了名字、籍贯，略略扫视一眼，便合上书页笑道，“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好孩子。胡大人为圣上辛苦了。”

　　胡旻德狭长的小眼睛里闪露一抹精光，“应该的，应该的，这些都是下官为陛下所做的分内事，并不辛苦。”

　　此时婢女奉茶进前，他便端了茶盏给明顺，“倒是公公身为天使，一路舟车劳顿，才是辛苦。公公且饮些茶水，略歇一歇。”

　　明顺见胡旻德识趣，掩了书册揣进怀里说道，“这都是万岁爷爷和太后娘娘的恩泽，岂敢言苦？杂家欢喜都来不及了。胡大人廉政爱民，圣上明照四海，他老人家心里呀，都是清楚的。”

　　胡旻德听了，心下欢喜，语气更是柔软，“公公一路风尘仆仆，下官作为东道，特备了晚宴，欲为公公接风洗尘，不知今夜下官能否有幸请得公公大驾光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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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不提。

　　翌日。

　　“干爹，咱们今日便开始选人么？”明顺手下跟着随行的小听事——邓左问道。

　　邓左是明顺的干儿子之一。太监们在宫里没有后代，寂寞之余便会认些干亲戚聊以慰藉，顺便也是给自己收几个打下手的心腹势力。

　　“嗯哼~选吧，这幽州便是咱们最后一个地方了，早选早了，挑完了咱们便能早日启程回京了。”明顺打了个哈欠，半躺在塌上哼气回应，婢女在他身旁敛气屏息地为他捶腿捏肩。

　　“喏，都听干爹的。”

　　邓左传达了明顺的命令，一干人等接了通知，紧赶慢赶地到了慈幼院进行初选。

　　“你们这些人，可是撞了大运了，三生有幸能到京城开眼见世面。若是有天大的福气，不定还能进皇宫服侍咱们万岁爷爷呢！”

　　邓左趾高气昂地在堂前来回训话，底下的孩子们畏缩地站立成排。

　　“宫里头采选那都是有数的，但有不合格的一概不过关。一会儿，你们专心听话，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

　　邓左一挥手，身后的随侍们鱼贯而出，上前安排，把孩子们男女分列进了一南一北两间房。

　　“邓公公，”身穿黑红二色差服的衙役上前一揖，手上弹动两下，一边道，“烦请公公拨冗听小的一言。”

　　“哟，李捕头忒客气了，”公公这称呼至少要五品以上的内监才能用呢！不过谁听了好话会不高兴呢？

　　于是邓左上前扶他一扶，宽大的袍袖自然地掩盖了两人相接的双手。邓左轻轻抽手，笑容亲切的对他道，“叫杂家邓听事便行，我如今且称不上公公呢。李捕头有话不妨直说？”

　　虽说昨日才至幽州，但幽州府衙的种种，明公公一行人早已成竹在胸。这幽州在胡旻德的手里还算清净，胡大人本人也算有眼色，是个聪明人。治下老百姓过的日子不说大鱼大肉，却是不少吃穿。是以，干爹先前早就吩咐过了无需多为难他等。

　　“多谢听事。”李新心中暗松了口气，手上不自觉的握紧刀柄，略带艰涩地吐字，“听事有所不知，皇宫采选，幽州城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惊动了，来参选的人不知其数。除了这院里的孩子们，还有许多——许多不在这儿的……您看——能否……能否……”

　　慈幼院，顾名思义，是接纳老人孩子的地儿，好手好脚四肢发达的成人自然不在这里。

　　看这邓公公眉宇亲切的样子，应是较好说话，自己在这里向这邓公公略提一句，只要邓公公愿意随便抬抬手，哪怕只瞧得上三两个人，也算是给了那些人一条活路。如此，他也算是为父老乡亲尽了心了。

　　邓左眼皮上下一眨，李新没有明说完整，但话语中的未竟之意却是非常明显。

　　“李捕头，杂家听懂你的言下之意了。若是想要借你的面子，行个方便，不是不行，只是——”

　　给万岁爷挑选奴婢，小有小的好，壮自然也有壮的益；年幼的好tiao jiao，但壮的能干粗活。宫里杂活不少，年轻力壮的自然更吃香。就是李新不说，邓左一会也会吩咐下去搜罗些成人回宫。当然，凭白多得一份人情的好事邓左也不会傻乎乎的推开。

　　“只是什么？听事但说无妨。”李新眼睛一亮，追问道。

　　“只是这人选，还得由杂家亲自过眼挑选方好。”邓左手上拂尘一甩，示意李新头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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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兄弟，来，快来，跟我往这边走。”

　　“吴大哥忒客气啦！您随意称我一声海子就行。”

　　“哟，那怎好，听事大人都吩咐好了。海兄弟救了听事一命，将来指定大有前途，以后就是个大人物啦！咱们这些人哪好随意称呼你。”

　　“呵呵，那都是听事大人他福气深厚……。”备受夸赞的人谦虚两声，口中话语随着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横廊尽头。

　　“干爹。”邓左弯腰，轻声请安。“干爹，孩儿已收录一百五十八人于册，其中女童九十二名，男童二十名，成人二十六名，成女二十，请干爹过目。”

　　明顺接过邓左的手册，细细看了，方赞道，“左儿做的不错。”

　　一日的时间，手册里不仅登录了入选之人的名字、样貌、籍贯生辰还详细记述了各人的性情，行止，与他人的交际往来。

　　“都是干爹教导的好，孩儿也就是照着干爹平日行事依样画葫芦罢了。”

　　“你啊，就是太谦虚了。”明顺翘着尾指伸出食指虚虚点了点邓左。邓左行事周全，为人又不猖狂，谦逊的很，极得明顺喜欢，所以这次出门才带了他出来为太后娘娘办事出力，回京后若是娘娘看着喜欢，那也是一大功劳，是以后晋身的资历呢。

　　“干爹……”

　　明顺抬眼瞅着邓左一副踌躇犹豫的神态，干脆道，“说。”

　　“干爹容禀，孩儿今日出门挑选宫人，路上……”邓左慢慢道出白日的遭遇。

　　李新在前带着两个捕快兄弟领路，一路向那僻静的偏巷行。

　　这事邓左做过不少次了，也是知道挑宫人要往那偏僻少人的巷府里去，避开人群。毕竟老百姓们固有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迫不得已时，宁愿舍弃女儿，也不会舍掉儿子的。更别说，这成人要入宫，更是折面，不是个对自己狠的，还下不了决心舍掉命根子呢！所以，这与净行有关的事儿都是悄无声息，暗着来的。

　　李新左拐八拐，回过头道，“听事，这前面不远处便是，咱们马上便到了。”嘿，他还有个小心机，这一晃的功夫，邓左就和他成了咱们。

　　邓左傲然，杂家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谁和你们这些人是咱们！不过，出门在外，他是不会在外头留下把柄的，于是他伸手撩起轿帘，温声道，“好，有劳李捕头了。”

　　“不敢不敢——”

　　正说话间，只听得后头“嗷——昂——嗷昂——”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李新转身欲出声训斥这不知哪家的无礼百姓，在贵人面前失礼丢脸，说时迟那时快，他却发现自己只能徒劳地张大双眼，惊恐地对着眼前的轿子发出吼声，“听——事——小心啊——”

　　邓左坐在轿中，只听得外头李新一声大吼，天旋地转，轿夫们连声哎哟，他忙伸手握紧窗弦，“怎么——怎么啦？李捕头，外头出了何事？”

　　“听事——放心——并无——大碍——您——小心——坐稳喽——”

　　李新拉着嗓子回了邓左，投入“战斗”当中。

　　一时间，人类的哎哟声、嗷昂的牲口声不绝于耳，不时还夹杂着捕头们换气的嘿哈声，似乎还有几声陌生的抽气声和叹气声。

　　“快快快，赖三，王五，围起来，别让它跑了！”李新嘶喊。

　　“好嘞，头。”

　　“是，大哥。”

　　两个衙役口里道好，三人一起围扑上去。

　　邓左竖耳听着动静，轿子不再颠簸，似乎李新已经控制局面，他微微放下心来，稍稍松开手指。毕竟跟着干爹过了几年好日子，这双手如今白皙柔嫩，刚刚仅仅一时紧握窗弦，肌肤上就留下了痕迹，微微有点疼痛。

　　奈何，天不从人愿。老天爷仿佛今日就是固执地要看邓左出丑。

　　“啊——”

　　不知发生了什么，邓左只听一声外面众口一词的高声惊呼，轿子“砰”地一声旋转荡开，来不及重新抓紧窗弦，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跌落出来。

　　邓左情不自禁闭上双眼。哎哟哟，可真是出门未看黄历，今日不宜出行，这回可惨了，差事没办成，八成还要在床上躺个把月了。

　　“呼~呼~”的风声响在耳中，旋转旋转再旋转。

　　邓左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睁开双眼，只撞见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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