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起卦

　　薛持被汤呛的脸涨红，这忍不住咳了几下之后，其余妖怪当真因为箐悦一句话散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薛持流口水不动。

　　箐悦挑着个柳眉，幽幽的瞟了两眼，似乎是有点嫌弃的意味，那些精怪开窍的不全，依靠着本能嗅着薛持身上残留的妖气，凤凰是何等人，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也足以夺人眼球。

　　不过这一小部分妖怪注视也不至于影响薛持进食。

　　薛持活的总是既来之则安之，天塌下来似乎还能当被盖，苦中作乐的精神是生活在糟蹋世界的必需品，他嘻嘻哈哈的表壳下，是一具非常无谓的灵魂，毕竟鬼也好，人也罢，迈不过的也只有生死这道坎。

　　薛持接过这餐巾纸擦了擦嘴，冲着箐悦感激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给我解围。”

　　“没事啊，难得见到个生面孔，他们吵吵嚷嚷的也没意思。”

　　箐悦不请自坐的坐在了薛持对面，他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薛持。

　　“你是人类？”

　　薛持偷看了几眼这个男人，对方也直勾勾的望着他，那双眼里噙着过于多的深情，就好似一汪水一样，有那么一瞬薛持有晃神的感觉，那种仿佛坠入爱河的感觉驱使着自己去注视着箐悦的眼睛。

　　黝黑，动人，而又美丽。

　　那眼球就好似一个漩涡，在把人的神智往里面卷入，薛持怔住时，自己也不觉有什么，嘴一张就想把自个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这不刚准备开口，发生了个小变故。

　　开了天眼的那只病眼，忽然一阵胀痛，突如其来的痛楚唤醒了薛持的注意力，他摇了摇头，有点神不在焉的说道：“嗯，我是人类。”

　　“原来是这样，你接的沈月娘的班。”

　　箐悦歪着脑袋，他头一回遇到对自己的妖术不起效的人类，这件事让他变得对薛持更加的好奇，他没有变本加厉的对着薛持使用这样的把戏，毕竟有人护着的主是不一样的。

　　那么孔白到底为什么这么宝贝一个人类呢？

　　箐悦的学艺很精，只是没有用上正途，会的皆是些下作的把戏。

　　孔白曾言对方是个祸害，虽然如此不屑，还是留他在中天工作，至于他的本体就连很多妖怪都不知道，只是大家都知道箐悦是活了很久的老妖怪。

　　活着的老妖怪性子多少都有点不好，可能是见过的人与事多了，才变得不怎么安分。

　　皮囊于精怪而言不算太难塑的东西，但是越发精巧的皮囊，越需要时间去调整，这跟物种还是有那么点关系。

　　箐悦长得很有迷惑性，他有一张太过漂亮的脸，也有太过曼妙的身材，人类误以为他是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实际上也只有妖怪才不怎么在意化形之后的皮囊，所以他日日待在精怪当中，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偏偏他撞见的是薛持，薛持好歹是个土生土长的人类，审美还是按照正常套路走，箐悦在他眼中是个完完全全的大美女，谁也不能那么快接受他是性别为男的事实。

　　薛持对男扮女装虽然没有什么偏见，可是该受的惊吓还是一分都少不了。

　　箐悦又问：“你刚才被我吓着了？”

　　“有一点点……吧，主要是没有想到。”

　　薛持难为情的回应着对方，嘴里还继续吃着菜，他饿了一天，到了晚饭点实在有点撑不住，应付陌生人很累，现在一个人待在一个陌生又危险的环境里，其实根本无法安心。

　　吃饭睡觉本该是个很放松的事情，相对于别的，需要一个安心的场所，可是薛持在的地方跟龙潭虎穴也没太大的区别，龙潭虎穴大不了就是九死一生，而如今的中天杂货是他日日办公的地方。

　　跟同事打好关系，也变得至关重要。

　　眼下唯一让薛持感觉欣慰的就是食堂的饭菜。

　　食堂里的饭菜做的的确很好，胡家人手艺没得说，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都跟外界的味道不大一样，可是味美到极点，例如这肉入口即化，香甜中回味的是说不出的香，油豆腐也炸的恰到好处，浸透汤汁。

　　菌子的排骨汤鲜美到快要融化的感觉，菌子炖煮的又香又滑，排骨烂而不散，每块都是漂亮的仔排。

　　箐悦见人心思都在饭菜上，也只是笑吟吟的说：“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叫箐悦，我名虽然没有孔王好用，多少还能顶点事。”

　　薛持如获大恩似得感恩道：“谢谢你，谢谢你，我以为我在这地方会被欺负的没有完形，我想着上辈子我是不是捅了鸟窝，这辈子才招了报应。”

　　箐悦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掩着嘴角，那双眼里充斥着难得真切的笑，逐渐的扩散在眼神中，柔柔的看着薛持。

　　“你觉得孔王不好？”

　　薛持张望了四周，小声说：“他有点小肚鸡肠。”

　　这句话正中箐悦的心，比起相同爱好，相同讨厌的人来的有话题的多了，薛持这话一说出口，箐悦就觉得人类都顺眼了不少，最起码比某些傻乎乎的精怪要懂事。

　　“我跟你说，整个中天绝大数妖怪都宝贝孔白不行，不过我不一样，我也不喜欢孔白，他那人事多又烦，约束着绝大数妖，偏偏有人还心甘情愿。”

　　薛持回道：“你属于不情愿的那批人？”

　　箐悦伸出手来，那手比起寻常的女人自然是要大的，骨节分明细长又白净，指甲染了漂亮的红色，他慢慢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不急不躁的说：“这话说不得，哪都是他能听到的地方。”

　　“从前孔白刚起家，愿意跟他的只有无知的小崽子，妖怪喜欢赶热闹，一个两个去了，三个四个也就来了，不知不觉中天成了一个规模的地方。”

　　“妖啊，本来是闲云野鹤，大家八竿子打不着，如今打着找工作的名号，逼迫着小妖怪进入人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薛持若有所思的想着，“可他又怎么成的王？”

　　箐悦低头瞟了一眼薛持，“让混乱无序的妖怪齐聚一堂，听其号令的，不是王又是什么？”

　　“不应该还有更多的大妖吗？”

　　箐悦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

　　“没有大妖了，真正的大妖相继离开，众妖早就没了真正的首领，我不服气孔白当王，因为我觉得他不够格，我活的久，见过的要更多，真正的大妖远比孔白要强。”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是被抛弃了。”

　　薛持曾经不明白凤凰的本意，他哄骗自己活下来，用的只是希望有人见证过自己活过的名头，这个理由在薛持看来拙劣的异常，但是如今看着低落的箐悦，心里某根线罕见的动了动。

　　其实妖怪，还是希望自己族的大妖长辈，可以在天地间念着他们，可以活生生的出现，替他们这些子孙出头，而不是寄人篱下，浑身都不是个滋味。

　　“大妖不一定是抛弃你们，而是如今世道把他们抛弃了。”

　　箐悦想不到薛持会这么说，他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薛持，瞅了大概两三分钟，忽然起身准备走了。

　　“你慢慢吃，我也要去做事了。”

　　薛持点了头，“那你路上小心。”

　　箐悦嗯了一声，露出个含蓄的笑。

　　“好，你也是。”

　　当箐悦离开之后，食堂里的妖怪也的确都走了差不多，薛持可以专心的吃菜，别的桌子也有小狐狸在收拾着桌子，其中胡二九离薛持近。

　　她看着薛持吃东西香，那堆成小山的菜尖在被飞快的解决，作为厨师看到客人吃的开心满足，也不由自主的笑会露出笑容。

　　胡二九软软的问道：“合胃口吗？”

　　大多数妖怪其实不懂熟食有什么美味，给他们吃饭菜，吃的还没倒的多，有的张牙舞爪的讲着二脚羊肉嫩多汁，远比这羊排要美味。

　　二脚羊指的当然是人类，意思顾名思义两只脚可以吃的羊，将人比作了普通的动物，不过这也不残忍，毕竟食堂里也有某些的妖怪的原形作为食材。

　　人吃动物仿佛天经地义，动物吃人也不过遵循本性，现在世道跟以前不一样，死了一个人就有大麻烦上身，食堂里不出现人，因为他们这些妖怪，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该遵守规定。

　　猪妖也吃猪肉，毕竟妖跟凡物不一样，有人讲究，就有人不在乎，最讲究的莫过于孔王本身。

　　薛持吃的满嘴流油，比了个拇指，“好吃，真的好吃。”

　　胡二九被这么一夸，更开心了。

　　“你说话真好听，我喜欢。”

　　薛持笑了笑，“那我明天还能说给你听。”

　　胡二九乐呵呵的接下了，“那我明天偷偷给你加个菜。”

　　薛持好奇道：“你要加的什么菜？”

　　“嗯——保密啦！”

　　胡二九笑嘻嘻的擦干净桌子，他们狐狸一笑就眯眼睛咧嘴看的人怪不适应，可是多看几次，也觉得不怎么吓人，反而还是挺乖的。

　　薛持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孔白在微信里骂他是猪，这才把有偷懒嫌疑的薛持给赶回了岗位上，这白天没人的杂货店，晚上更没人，学生就在这四周逛，也没看到一个人能踏进中天里面来。

　　对于收银员来说，没人当然是再好不过，反正他又没有销售指标，来多少人，他薛持就接待多少人，至于没人就更适合偷懒。

　　薛持偷懒到下班，这才在微信说了一声，孔白直接放行了对方离开，不过还是说了句：你得记着回春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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