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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
阴差也没刁难薛持的意思在里面，随后又讲了点无关痛痒的话，类似于你这个人点这么低，就不要靠近坟场，连寺庙，井口都不要去。
“寺庙也不能去？”薛持听到这个地点才有所诧异的问道。
阴差点头，答道:“寺庙烧香供佛，问题出在香火。”
“若成神佛则不受香火，你可听过一句不食人间烟火？”
薛持当然听过，他稍微一想就差不多明白其中意思，然后接话道:“所以人们烧的香全由过路的鬼怪享用了？”
阴差点头，他言道:“鬼怪以形补形，故此鬼怪吸食烟火气。”
“人总是会为一份慰藉而烧香祈祷，但是吸引过来的，往往不是先人佛神，而是无处可待的小鬼，我与你说过这事不妥，你后来做的很好。”
阴差所说的事情就是关于那无名牌位的处理，他交代过薛持不要再这样做，实际上作为阴差他是不能插手这样的阳间事。
人活在阳间，那就不应该受到另一个世界的规则约束，只要小鬼未犯事，薛持还活着，那这事再不妥，阴差也不能强行阻止。
所以这是一场两人心知肚明的交易，用郭成秀顺利下阴间，换薛持不再供奉野鬼。
薛持连连点头，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指点。”
然后就看到阴差手里涌现出一团绿光，那绿光形似蛇，男人反手一拍就把绿光拍进了柳小蛇的脑门里。
柳小蛇这才如梦初醒，震惊的看着两个人，开口说道:“我刚才浑浑噩噩的跟着一群人上了车。”
薛持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恭喜你中奖了。”
“什么奖？”
“鬼车一日游。”
柳小蛇要是会翻白眼，估计白眼都翻上了天。
阴差没有讲明在柳小蛇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提出跟薛持交换了电话号码，没错，交换了电话号码。
薛持难以置信的看着新建联系人里面多了一个阴差，在输入名字的时候陷入沉思。
阴差见状，也明白了薛持的难处，没有思考太多就说了一句:“鄙姓程，名北。”
薛持虽然意外，但是想到名字不过一个称呼，阴差听起来再与众不同，说到底也是个职业，成百上千的阴差总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哪两个字啊？”薛持问道。
“程咬金的程，东北的北。”
输入姓名，按下保存，阴差，哦不，程大哥的号码就妥当的存在他的手机里。
其实在输入手机号的时候，薛持还特意的观察了一下这串数字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事实证明没有，就是N市本地的移动号码，普普通通，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存着，会有用。”程北低声嘱咐了一句。
会有用这句话显得别有深意，不由让薛持诧异。
程北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交换了手机号码，在薛持看来，这个阴差性格也是一团迷雾，他看似很好说话，但是谁又能轻易的给他们这类人工作人员定下性格标签呢？
“上车，送你们回去，不要回头看。”
薛持低下头对柳小蛇说道：“不要回头看。”
“知道了。”
薛持坐在电动车上，柳小蛇还是跟之前一样坐在后座，他可能是被灵魂出体的事给吓着了，这会时不时就拽一下薛持衣服。
柳小蛇顶个孩子脸，怕也就怕了，可是这蛇毕竟不是人，力气大到拽的薛持往后倒，这辛亏得是没开车，要是在路中央被柳小蛇这么一拽，估计车毁人亡。
“你力气那么大，能不能别拽我！”
柳小蛇见薛持气了，这才停下小动作，程北站在路中央，指挥着那辆公交车朝着迷雾驶去，那迷雾正好挡着坟山的出口的大路，薛持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跟着车灵走，别跟丢了。”
程北的人在路中央，声音却像凑在薛持耳边讲的一样清晰，有了他的话，薛持基本上没有过脑子就往公交车的地方开过去。
那车按了喇叭，车灯一闪一闪，在迷雾里都极其显眼，仿佛刻意放缓了脚步去等薛持他们一行人。
薛持黏着车尾巴，那公交车就缓慢的开着，漆黑的车身，唯一有光的只有车灯打出的亮光，它车厢也是像墨汁般的稠黑，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可是就算看得清，薛持也坚决不要看。
周遭太过安静，只有偶尔风吹动着树叶所传来的窸窣声，那冷风穿过衣服而让身体发冷，心理上的压抑让这段路变得极其漫长。
也不知道具体跟了多久，前方的公交车就突然消失在薛持的眼前，那庞然大物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车喇叭的喧嚣。
它挡在一个私家车前面，被人以妈为中心，祖宗为半径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次觉得被骂也是如此亲切，薛持心里涌现了无尽的感慨，他嘴里一边说着抱歉抱歉，一边把车往前开。
这段路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人间路，没有鬼，没有阴差，也没有车灵，简直完美。
“我们回来了吗？”身后的柳小蛇终于吭了声。
“回来了。”
薛持明显感觉到柳小蛇这货也松了一口气。
他怕鬼能说得过去，柳小蛇一个妖怪怕什么鬼？
他们六点多从坟山决定回去，现在到家已经过十点，薛持把电动车推回去充电，柳小蛇也钻回他的小庙宇里休息。
郭老太太离世后，她的房子也空了下来，前几天他们守夜，晚上人也不少，这会人上山安葬好了，对门也就安静下来。
薛持在的三楼可以说基本上没人气了，会冒气的只有他跟柳小蛇，柳小蛇会不会出气，还有待考证，落下自己一个活人，也不晓得是不是件舒坦的事。
他习惯性的进门洗手，又晃到了香炉前，望着干净的台面，空无一物，才发现自己之前就把牌位给撤了。
什么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刚开始剔除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又像往常那样去做，才猛然发现，原来已经不需要了，这一刻的怅然才达到了顶点。
薛持再也不需要回家第一件事洗手，也再也不需要向无人的牌位上香。
妖怪死后就会消散在天地，阴间自然也没有留给他们的位置，上香并不是为了死人而焚，更是为了活在世上的人留下的慰藉。
凤凰死后，薛持就日复一日的烧香。
他倒了一次又一次的炉灰，偶尔期待着从这灰烬里看到所谓的百鸟之凰，即使这是一场痴人说梦，也养成了一个习惯。
传说凤凰会涅槃重生，可是那只死鸟没有从灰烬里出来，凤凰曾经一心要去找梧桐树栖息，最后却死在一间人类寒酸的房舍中，结局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
放眼到整座城市，举行葬礼的远不止郭成秀一家，每天都有人从殡仪馆里进出，每天也有新的墓穴迎来主人。
让死者安息，让生者慰藉。或许这才是葬礼存在的意义，多数人从殡仪馆的礼堂出来要么沉默，要么哭泣，哭泣的人里面女人居多，只有一家例外，例外到引人注目。
那男人哭的声音沙哑，身体瘫软到要跪在地上，他被儿子扶着才不至于碰地，周围人都在劝，可他还是固执的听不进任何一声劝慰，这要是薛持在场，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来这个男人是谁。
许老板，人称老许，全名许继武，职业在公园摆书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许这几天光在哭，沉浸在悲痛里无法自拔，他的这副模样，看的周围人都说他老婆找了个好人。
这人一去，最容易看出来感情深浅，老许的老婆叫李云芳，人是霸道嘴碎了点，但是心肠不差，路边来个卖唱，讨饭的，她都能丢个一两块进去。
儿子跟她一块上街就会拉着不给她扔钱，这乞讨的十有八九全是假，指不定下了班开奔驰呢。
李云芳就说：“万一是真的可不就太惨了嘛。”
李云芳的不少同事也过来参加她的葬礼，这命是不好说，李云芳是在路口出的车祸，这路口离家也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距离。
等人拉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救不过来了，失血太多，神仙也救不回来，在医院呆了一会功夫最后还是离开人世了。
“都怪我啊，我要是早点回来，你怎么会出事啊！”老许哭嚎着这段话来回重复。
“爸！这又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的……”许文豪眼睛泛酸，强忍着情绪再次劝起老许。
老许望了儿子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手用力拍在大腿上，嚎啕的更加厉害。
他没法子开口说他都知道，他知道那天晚上会出事，这心里七上八下，都没真的把它当回事，结果晚上就接到电话，告诉他老婆出车祸死了。
这人走的太突然，让老许心都凉了半截，等他急匆匆地抵达医院，车碾的李云芳都没完形，人压根就救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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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每个葬礼阴差都会出现，但是他会根据条款，看要不要把人带走，阴差不能干涉阳间的事情，主角上牌位属于阳间事，真想追责也要等到主角死了才能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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