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57 知心的情人
　　堵满车的十字路口。田喜九从一辆一辆出租车里下来，踉踉跄跄骂骂咧咧地爬到街头的交通岗上，吹响口笛，挥动着手中的酒瓶子，开始象交警那样指挥车辆。
　　田喜九的手势把司机们弄得懵头转向，无所适从，笛声此起彼伏，急刹车声不绝于耳，交通秩序更加混乱。
　　气得哇哇大叫的田喜九跳下交通岗，向不听指挥的司机冲去。挥舞着酒瓶子，大打出手。
　　苗笛接站回来的客货车躲闪不及，把突然又向另一个方向冲去的田喜九撞倒在地，眼看着滚进车底下。
　　客货急刹车。苗笛、王正正、燕红柳忙从车上下来查看，车下没人，大惑不解。
　　田喜九从车箱另一侧爬出来。苗笛忙把他抱到驾驶楼里。等苗笛从另一面上来，田喜九推开车门，又跳了下去。
　　“他妈的，想撞我，没门儿。” 田喜九拍拍身上的泥土，骂骂咧咧地走了“你们还有点嫩……”

　　方华为女儿穿上丈夫带回来的新衣服。
　　王正正“怎么样，合身吗？”
　　方华“挺好的，大小正好。你还挺会买的。”
　　王正正“这些衣服和玩具都是仲竹青买的，她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我们的两样礼物，她都非常满意。作为一个母亲和一个医药工作者，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巴不得得到的东西。她说，虽然养父母不知搬到哪儿去了，见不着孩子了。可是，知道孩子活得挺好，心里也就亮堂多了。晚上睡的也香了。过去，你为了孩子和养父母，拒不吐露孩子的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已经尽你所能，让一个母亲的牵挂之心得到藉慰，她只有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方华“能理解就好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正正“现在，你不再怀疑她是孩子的母亲了吧？”
　　方华“当初，我也不怀疑，她说孩子的那些事那样都能对得上茬口。我不承认有这个事，这是早就想好了的，不管他是谁，都是死不承认。不对的是我不该骂她，伤她的心。”
　　王正正“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方华“不知道。仲竹青没说，我也没问，不知道父亲是谁。”
　　王正正“ 父亲也是我们班的。我们挺好的，经常在一起谈话，你也能认识。”
　　方华“你们班的男生，我知道跟你关系挺好的，也就只有杜鹏飞了。”
　　王正正点头“是的，他就是孩子的父亲。”
　　这个隐私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并不奇怪。可是，还是让方华吃了一惊。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孩子是杜鹏飞的？”
　　王正正“不知道。这些事情，过去，虽然我们在一个班，却一点都不知道。事情都是杜鹏飞被开除后发生的。大家都忙于高考，然后就各奔东西。要不是这次去参加培训班，仲竹青亲口对我说，现在也还不知道。仲竹青也是我们班里的一个尖子生，她说，杜鹏飞的不幸的遭遇让她感同身受。非常同情他，可怜他。怕他想不开，就利用礼拜天的时间，跋山涉水，偷偷地去他的家乡看他。给他送学习资料，帮他补习功课，动员他一起参加高考。”
　　方华“听说，杜鹏飞的家境很不好。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去世了，是姐姐把他抚养大的。他姐姐一大帮孩子，实在没有力量再供他了。”
　　王正正点头“能念高中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上大学，是杜鹏飞根本就不敢的事情，就是考上了，也无法继续求学。仲竹青说她和同学们会帮他完成大学学业的。可是，杜鹏飞不肯接受一个女生的怜悯。仲竹青就用一个青春少女满腔的热血和泪水、用她整个的身心去温暖，感召和融化杜鹏飞那颗变得冷酷而绝望的心。后来，杜鹏飞就外出去赚钱，不辞而别，不想让他们再找到他。也不知道他好仲竹青孕育了一个不该来到人世间的小生命……”
　　一时，王正正和方华只有不住地叹息。
　　王正正“后来，仲竹青又去找过杜鹏飞。杜鹏飞的姐姐也不知道弟弟去了什么地方。临产前，仲竹青又去了牤牛河，想在杜鹏飞姐姐家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姐姐家的大儿子刚娶媳妇，家里腾不出一点地方。仲竹青无处可去，一个不该出生的女儿便在石砬子那儿降临到了人间……”
　　方华“一个可怜的母亲。”
　　王正正“为了不让十年寒窗苦付诸东流，仲竹青说她只好狠下心来，把孩子放到路边上，自己躲在石砬子后面，等待过路的好心人把孩子抱走。终于，碰到了你。她认识你，为此，她感到特别庆幸。”
　　方华“他们后来没有再见过面吗？”
　　王正正摇头“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接触过。杜鹏飞到现在也一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无论如何，这个责任不能都让仲竹青一个人来承担。我们都应该帮助她找到孩子的下落，保护好他们的后人，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悲哀，也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和义务。”
　　方华想了一下，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方可欣“燕姐，北京之行有什么收获？”
　　燕红柳“人生地不熟的，就当散散心吧，让田喜九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
　　方可欣“韩会计说你和王科长那么好，背后总是替他说话，护着他，向着他。这回又一块去北京，一定是出轨了。”
　　燕红柳“田喜九也这么说。可是，我们都不是那种人，不会做那样的事。”
　　方可欣“我知道你不会。女人爱面子，顾虑多，就是有心往往也是白折腾。男人就不一样了，劲儿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不达目地绝不罢休。”
　　燕红柳“这不是王老师的追求。人各有志，他的爱到欣赏为止，我们只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比起那些同床异梦，因爱成仇，始乱终弃的情爱。我更看重，更依恋异性中那些有担当，对自己的情感，对友情极其负责任。象恋人又不是恋人，象情人又非情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不会随便暧昧的人。他是你遭受委屈时，可以放心地向他倾吐苦水。疲倦时，也可以毫无顾忌地依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一下的人。他是你心灵的驿站，永远的感情寄托。”
　　方可欣“异性友情很好，可是，也很难。异性间，纯洁的友谊很难长久，不是谁想要有就会有的。”
　　燕红柳“异性友情无法排除爱的情愫、性的吸引，这对于那些整天只想男女之事的人来说，当然是很难了。但是，只要你能把异性看作亲人，建立纯洁的异性友情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方可欣“我也想和苗笛只做朋友。可是，他跟我做朋友只是个幌子，他说，灵肉合一才是爱的最高境界。”
　　燕红柳“那也没什么错，友情是爱情的前奏，爱情是友情的结果。人们需要爱情、婚姻和家庭。可是，有家的人只能做朋友。”
　　方可欣“爱情象烟花，绚烂多彩，可是，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燕红柳“爱情是自私的，是索取和占有。很容易受到伤害，情侣靠的太近，放大缺欠。就吵架，互相埋怨，失望，分手。朋友之间放大的都是对方的优点，友情更长远。我们把友情完好无损地保持了这么多年，可见纯洁的异性友情并非是风中的传说。希望我们的友情在有生之年能经受得住任何干扰、考验，善始善终。”
　　方可欣“你刚回来，田喜九怎么就又走了，也不在家多呆几天？”
　　燕红柳“不敢在家呆，检察院老找他。”
　　方可欣“上哪儿去了？”
　　燕红柳“不知道。不管，管也管不起，爱咋的就咋的吧。”
　　方可欣“今黑能回来吗？”
　　燕红柳“回不来。”
　　方可欣“那我今黑就不回去了。”

　　方可欣“燕姐，以后，你有啥事就找我，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信不着我，不跟我说心里话。”
　　燕红柳“没有啊。”
　　方可欣“房子的事我就才知道。我知道你妈和王老师会帮你，你一有难事，王老师保证就会站出来。”
　　燕红柳“他是我的贵人，帮我摆脱了不少烦心事。可是，我不怕欠他的，王老师是真心想帮我，而不是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的人。这就是我所知道的王正正。很多男人想得到的只是你的身体，王老师却是我碰到的一个只爱你心灵的人。男女间这种爱不多，这让我把他从众人中分出来，高看他一眼。所以，我就处处向着他，护着他。看他干起活来不要命，心痛他，就这点事。这些年再也没有谁能像我们处得这样长久的了。”
　　方可欣“他是你知心的情人。”
　　“知心的——情人。”燕红柳轻轻地重复道，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时近午夜，方可欣从燕红柳匀净的呼吸中知道她要睡了，便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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