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

　　苏杨的工作室发出声明，指所谓退圈的消息不过是空穴来风，他现在正全心备战三个月后的The Last Time World Tour，忙得很。

　　粉丝们纷纷宽心，有抢到票的开心的像过年，没抢到票的忙着四处去求票。倒是黑子们和一开始带风向的娱乐媒体还不罢休，誓言要藉此风头再剥苏杨一层皮。

　　前端娱乐顺势推出了新的专题，名字就叫“细数王的男人”，把苏杨从出道以来交往过或暧昧过的对象全列出来，还贴心附上时间表、精美彩图和著名事迹解说。结果这期卖的奇好无比，因为不只黑子想要，连真爱粉都需要这样一本角色图鉴来认识自己偶像繁杂的感情史。

　　娱乐版主编笑得合不拢嘴，对一开始提出这个主意的王帆赞誉有加，又叫他再去追今晚苏杨也会出席的公益晚会，最好还能再就苏杨和其他明星的互动，写一篇够耸动的文章。

　　王帆不置可否，事实上这期杂志的销售量之好，远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开始会提这个企划，不过是因为被很迷苏杨的前女友甩了的缘故。没有了爱，总得要有钱，苏杨退出歌坛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正好能捞一波。

　　＊

　　这场公益晚宴是由某珠宝品牌的慈善基金会所举办，往年大多是聚焦在受虐儿童的保护，今年多加了一个项目，是关于性侵害与性骚扰之受害者的防治与补偿。

　　会场内自然是衣香鬓影，人人拿着高脚杯优雅的互相寒暄问候，像王帆这种没有社经地位的小记者，连在记者区提问都要被前辈打压，何况是在这种大型晚会。没有多时，他就乏的不行。

　　他正想要出去呼吸口新鲜口气，远离太过浓厚的香水与金钱气息，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骚动。

　　苏杨来了。

　　问题是，他的某一任前男友，摇滚乐团Sting的主唱顾羡也在这里。

　　其实顾羡在这里还不算大事，真正的症结点在于他们两个当年分手闹得非常凶，最后为大家所默认的原因是苏杨劈腿。顾羡两年前在访谈节目谈到这段感情时，还曾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一开始有多甜蜜就显得后来分手那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有多可笑。王帆想到自己和前女友的事，不禁苦笑起来，随即拿起相机对着苏杨就是一阵连拍。

　　苏杨今天穿的是B牌的格纹西装，合身的剪裁衬的他高挑纤细，配上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过分苍白的肤色以及鲜艳的唇色，看起来像是一位想把童贞少女吸干的吸血鬼，而不是一位慈善家。

　　面对所有镜头和媒体疯狂的追问关于演唱会、退圈、新专辑的消息，他挑了几个回答，随即在助理和保镳的护卫下离开了主舞台。

　　从头到尾，他脸上都挂着那种苏杨式的微笑—明明非常甜，却意外的惹人厌的笑容。

　　＊

　　确定顾羡已悄然离去，今晚不会和苏杨有更多互动后，王帆退到大厅外的招待处附近去检查今晚拍到的照片。

　　反正主编要的是苏杨的负面消息，这种东西不是靠看到，而是靠制造。

　　会场内传来歌声，那熟悉的旋律让王帆心烦。

　　那是苏杨前几年专辑中的一首歌，《Enchanted》，也是王帆前女友最喜欢的歌之一。不过今晚大概不是由苏杨本人献唱，持续传来的女声虽然甜美却有些飘，只怕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偶然得到了一次出糗的机会。

　　王帆摇摇头，试图甩掉脑海中前女友每次听到这首歌的前奏总会露出的笑容、轻哼的歌词和打着节拍的身体。他背对着旋律走，又走了一段，才完全脱离那声音的范围。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很合适的两个人，也曾计划过未来，为什么会有一天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很黑，王帆摸索着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忽见不远处有一窣火光闪烁。

　　有人在唱歌。很细，但仔细听就能辨认出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内，那熟悉的旋律和极具特色的声线。

　　是苏杨。他点了菸却不吸，背靠在罩着沉沉影子的白墙上，面无表情地哼着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帆不知该要前进或者后退。这一切都太飘渺了。甚至他怀疑眼前的苏扬根本是幻象，他本该在上面衣冠楚楚的惹人厌或惹人爱，而非在此处，将自己藏在无边黑暗里。

　　远处有一台车驶近，苏杨抬起手来遮在眼前，要躲避车灯明亮的光线，也同时看到了角落处的王帆。

　　他捻熄了菸，又挂上了那种非常苏杨的笑容。非常政治正确的那种。随即往停车场出口的方向走。

　　他走过王帆旁边时，王帆还有点恍惚，前女友的脸占据了他整个脑袋：“您…身体还好吗？”

　　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词，明明苏杨也才28岁。王帆在心中苦笑，苏杨大概会追作没听见吧。

　　很奇迹的，苏杨转过身来，朝王帆走近了一点。脸上的笑容礼貌但疑惑：“我以为你是记者。”

　　王帆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说：“我是。我女友是你的粉丝，每张专辑都买的那种。”

　　苏杨的表情不变，气息却柔和下来：“请替我谢谢她。我的身体很好，不用担心。”

　　王帆含糊的应了几声，近看苏杨才发觉他的肤色不是因为上粉或化妆，而是真白。1/4的美国血统使他的五官比常人更深，配上过分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

　　这次会传出他要退出歌坛的消息，就是有娱乐媒体指出他近日密集就医，身体状况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不日将暂停一切工作。

　　王帆说谢谢，你人真好。

　　苏杨又笑了，这次的笑揉杂着一点困惑，他转过身要走，走没几步又回来了。

　　他问：“你有带纸和笔吗？”

　　王帆被他身上淡淡的男香搅的心乱，连忙掏出包里的纸笔递给他。

　　苏杨伸手来接，他的手腕很细，白嫩的皮肤之下透着蓝青色的血管。随着他微微低头写字的动作，王帆又被他耳垂上的黑色耳钉吸引了目光。

　　正当王帆在思索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耳环时，苏杨阖上了笔盖，笑着把纸和笔递给他。

　　“给你女友。我的粉丝都是好女孩，你要珍惜她。”他耸耸肩，故作俏皮的说。

　　王帆又呆了。他在想要怎么形容苏杨此刻的模样。巧笑倩兮吗？但那不是形容女生的吗？

　　等他回过神来，苏杨已经走远了，这次是真的不回头了。

　　王帆稍稍抖着打开了摺起来的纸卡，上面有一串流利的英文草写和苏杨英文名字的缩写

　　“I'll spend forever wondering if you knew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GS”

　　他突然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或许今晚写完稿子后，再打一次电话给前女友吧。

　　人生还这么长，长的好似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每一天也都值得珍惜，就好像他们初遇的、那个充满魔力的夜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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