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村里的人家

作者:张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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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族险攫斋末花



      村北土坡上有种毛草,六七月间开着一种颜色淡紫,形似韭菜花的小花。不知植物学上有没有名字,村里人们都叫它斋茉花。把花朵采回来晾干是一种很好的佐料,炒菜或吃汤面时用它炝锅有股特殊的香味,很浓,老远就能闻到。人们十分喜爱,到了花季,闲下来的女人们顶着烈日沿崖头畔子搜寻。攫的多了就拿一些送给城里的亲戚朋友,让他们尝个稀罕,城里人吃见好就自己出去攫,这种东西本来就少,攫的人多了就不容易得到了。
      又到攫斋茉花的时候了。
      爱竹早想出去攫一次,想找个伙伴,物色了几日,没有合适的人选。起初她想到晚上跟她作伴的晓丽,而这个女学生在她面前总是拘束得很,没说没道。再者,爬坡上梁的出点事担当不起。村里她倒认识一些女家长,可是跟她们不太熟。他想到兴族,如果让他去,他会很高兴的,可是又不想用他。其实她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有他陪伴会很愉快的。但她总觉得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平时兴族就觉得她清高,说话看她的眉脸,人家不高兴就不敢说多余的话。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她说:“星期天你有事没有?”
      兴族说:“没有,做什么呢?”
      “想让你陪我攫斋茉花”。
      “没问题,我领你到最多的地方去”。
      兴族心里美滋滋的,他想爱竹为什么要约他去呢?平时她还是很严肃的,这沟沟叉叉就不怕人们说闲话。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了,要是这样就应该找机会向她求爱,虽然自己的条件和家里的条件哪一样也不如人家,可是人是说缘分的,要是有缘分那是不阴不雨就走到一起了,要是没缘分你再是条件好也不会成的。爱竹跟他有没有缘分,他不会知道,知道了就不用煞费心机地猜测她了。有时他就遐想,要是有一种特异功能就好了,只要看一眼她的头部就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那天爱竹备了一顶草帽,怕太阳晒疼胳膊特意穿了一件长袖衫子,找出一个塑料袋子塞到裤兜里准备装斋茉花。这是一个装过奶粉的袋子,她想要是能填这么一袋子,那就非常可以了。趁凉快他们绝早动身了。
      从小河边的小道上走去,不一会就到了那道幽静的沟壑里,那片枝叶繁茂的杏树林就在眼前了。早没了杏儿,毛草丛里冷崩有几个被雨水沤得发黑的杏核儿。这时爱竹就想起了几个月前与兴族到这里观赏杏花的情景,那时他显得是那么拘谨,现在想来有些好笑。
      出了杏树林,他们从一个羊肠小道上爬到梁顶,梁上的庄稼长得茂盛,玉米已出了穗,正在发育的棒子上已有了红色的嫩毛。远处的庄稼高一片低一片,低的是谷子黍子,高的是高粱玉米,绿压压的,像是薄厚不同的垫子铺在大地上。不远处有片黄芥开着花儿,爱竹就想那是蜜蜂忙碌的地方。她是热爱大自然的,看着这些情景感到心旷神怡。
      崖畔上长满了杂草,里面点缀着许多不同颜色的小花,而斋茉花却很少。爱竹搜寻的很细心,连还没来得及开放的小捻子蓓蕾也不放过。兴族对零星的花朵看不起眼,他嫌爱竹走得慢。他是有目标的,去年他跟他父亲去锄田,遇见一大片正在盛开的斋茉花,他那个攫吧,他没有拿袋子,把草帽摘下来,不一会就装了一帽壳子。他就是要到那个地方,可是离那里还很远。爱竹看出他的心事,说:“不攫这些小的了,咱们走吧”。走了一气发现一个小土坡上有成片的斋茉花,他们紧走了几步,兴族又看见旁边有个杂草丛生的坟盘,他说:“你在这里吧,我到那面看看”。
      爱竹看见这么多的斋茉花激动起来,她好像是怕突然有个人过来跟她抢似的,攫得飞快。花不住地往塑料袋里放,她的手指上染了草绿,有股辣噫噫的味。
      到了崖边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得沟底有说话声,她便向下面看了看,半天也没看见人影,过了一会只见一男一女,从土崖脚下走到玉米地边。那女的还有些迟疑,男的一把将她拽进墨绿的地里。爱竹有些害怕,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心咚咚的乱跳。悄悄地缩回去。看看兴族,他已经把里面的花儿攫完了。爱竹跟他打招呼:“别过来了,咱们从小路上走吧”。
      他们来到一个荒坡上,踏着青草走去,猛不防“咯啦啦”一阵沉重的翅膀搧动的声响,两人扎扎实实吓了一大跳。他们看见是一只肥硕的野鸡被惊起。爱竹发现一群小野鸡,屏声敛气地钻进草丛里,隐蔽起来。
      飞走的野鸡又返回来了,在离他们四五尺的地方落下,不慌不忙地在前面蹒跚着。像是给他们带路,看那个样子只要紧走几步就可以捉到它。兴族从来没遇过此事,这东西怎么了?不怕人,他纳闷,你这么大意我就抓你狗日的。他紧走几步向它扑去,那东西又“咯啦啦啦”地飞远了。他扑了个空,心想是有些猛了。正后悔着,那东西又飞回来了,又在他前面落下。兴族得了上次的经验,改变了捉法,猫着腰脚步轻轻地往前赶,近了,当他正要伸手捉拿时,猛地又飞走了,肥肥的一个猎物,眼看就要到手,却又失去了,他懊悔着。野鸡又一次落到他面前,兴族一时没有采取行动,他拿不准用什么方法,爱竹在后面说,“你这人真笨,脱下袄来扣”。兴族就依了她,忙把衬衫脱下来拿在手里,他弯着腰蹑手蹑脚地向它逼近,他一举衬衫那家伙又飞走了,他气恼地说:“这家伙长后眼的呢。等它再来一落就猛打,不信就捉不到它”。可是它不落了,径直向原地飞去。
      这时爱竹突然醒悟了,她笑着说:“上当了,上当了,被人家耍了”。
      兴族愣怔了一下,不解地问:“咋就上当了?”
      爱竹说:“开始它飞起来的时候,你注意到有一群小野鸡往草丛里钻吗?”
      兴族说:“没看见”。
      “它是掩护它的孩子们隐蔽,把你引得越远,它的孩子就越安全”。说罢她异样的眼神看着兴族,哈哈地笑起来。
      兴族认为她是在嘲笑他,她一定是早已知道母野鸡明明是耍手段,而她却故意看他的好看,她还怂恿他用袄打。由于害臊兴族觉得耳根发烧,觉得是丢了人,而且是在自己暗暗爱着的人面前。如果要是别人他就不会这样了。他怨怪地说:“你知道为啥不早说”。
      爱竹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笑,兴族也跟着笑起来,笑罢他说:“不说这些了,攫斋茉花是正事,咱们走吧”。
      天气一会比一会热了,天空晴好,偶有一丝白云从太阳前面闪过,不一会就蒸发掉了。阳光直射下来,毫不吝啬地将炙热的光芒撒在大地上,撒在很有怨言的人身上。
      爱竹不时把草帽摘下来搧会凉,用手绢擦脸上的汗,手绢很快就湿透了。无奈汗水不停地流,她只好抬起胳膊歪过头用袖子沾。走了很远才到了兴族所说的那个地方——一面很高的黄土坡上。他们回过头望着远处,寻找着村子的方位,最低的地方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一处处一丛丛树木像是一堆堆黑砂。他们模糊地看到了县城高高的鼓楼和圆果寺尖尖的舍利塔。
      他们很失望。低着头在杂草丛生的土坡上,走了很一气也没有发现一朵斋茉花。爱竹的脚打起了水泡,疼得直龇牙,她很有情绪地说:“大热天,走这么远的冤枉路,要不是在前面攫了一些今天算是白来了”。
      兴族歉意地笑笑说:“不要怨气冲天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再往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要是没有咱们就往回返,你说行不行?”
      爱竹依了他。往前走了一会儿,他们看见前面崖畔上有一片紫色的花正开得漫烂,由于远不能确认是斋茉花,因为有一种草的花跟它的颜色相同。走到跟前他们惊喜,那正是斋茉花,而且尽是大朵子,只可惜得不到,它们没长对地方,是在一个高高的孤崖头上。那个崖头也太险峻了,正因为这样那些美丽而诱人的花,才有机会向他们展示自己的风采。
      这道梁到这里中断了,孤崖前面是一道很宽很深的沟,把东沟和西沟接通了。西沟上面的一股水通过这个沟流到东沟,东沟狭窄不能种庄稼,植一沟杨树。由于湿润,树木长得十分茂盛,圆圆的冠顶郁郁葱葱,像是柔和起伏的波浪,一群崖鸽在上面“沙沙”地飞,绕着孤崖向西沟深处去了。
      他们在一棵不大的槐树下乘凉,爱竹拿草帽搧划着,前面的头发凌凌乱乱地飘荡,脸面晒得赤红,显出一些疲惫的神情来,兴族递给她水壶,她扬起头咕咕喝了一气。兴族呆呆地看着对面这个孤崖,上面的斋茉花看得清清楚楚,微风吹来,高傲的花朵在茎上摇曳着,像是故意招逗他,戏弄他,仿佛说,你来呀,来呀,坑死你,气死你。
      兴族打趣地说:“这斋茉花长也不看地方,好地方有的是,偏生在这个干圪旦上”。
      爱竹说:“别处也不是没有,是让人们攫了,干圪旦人们要是能上去,咱连看也看不到”。
      兴族觉得领爱竹出来走这么远的路,只攫了那么一点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把上面的攫了就不枉来这一趟,爱竹也会高兴的。他打量着这座高高耸起的土崖,看见从侧面可以爬上去,可是费很大的力气不说,还得冒一定的险,弄不好会滚下来。他先得从这边的小道上走到沟底,从那面的立坡爬上去。上面有一人多高的笔直的崖壁,半腰里有一棵歪脖子小榆树,如果能扒住小树就算是成功了。他决定要去了。他想,男子汉没有一点冒险精神还行。他要让爱竹看看他的身手。爱竹坚决反对,“这是胡闹,漫不说是为了那么点小花朵子,就是上面有金子银子也是命当紧”。不顾阻拦他固执地去了,照他看好的路首先到沟底,不一会就到孤崖壁上了,他试着扒那棵小榆树,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就只差那么一点了。他找来一根硬棍折断,用新茬在土壁上掏了几个窝,登着窝子往上攀,快要够到树枝的时候,脚下的土蹬虚了,“唰”地滑下去,还好立在坡上,没有滚下去。爱竹吓得脸都黄了,眼泪都流下来,喊道:“别上了,快下来吧”!兴族没有下来,重新掏了几个窝子,这次成功了,他扒住了小榆树,不一会就到了顶上,他跟爱竹的直线距离近多了,他说:“啊呀呀,总算上来了”。爱竹说:“小心点吧”。兴族说:“没事,你也下去吧,咱们从沟里回去”。
      爱竹依从他从羊肠小道上慢慢下去。她替兴族担心着,捏着一把汗,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呢。她回想着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他是既怕她又爱她,又想接近她又怕讨嫌。爱竹不由得心里难过起来,真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她不敢看那个高高的孤崖头,后悔不该约他出来。不一会兴族平平安安地下来了,收获真不小,一个装过奶粉的袋子装得满满的。爱竹冲动起来真想拥抱他一下,她控制着自己,脸上溢出了笑容。
      他们从幽深的沟里踏着软绵绵的小草走过去,那面是一个很大的草坪,水草像是推子推过似的,平平的好似一块巨型地毯。油绿的草里面攒三聚五开着一丛一丛黄花,这是地毯上的图案。草坪上有一个空了心的低矮的柳树,打猛看像是披着棉袄的人。几个多嘴的小鸟雀在干枯的枝上喳喳的嚷叫个不停,过了一会飞去了。他们踏着水草走过去,在那面杨树林里停下来。兴族很有些疲倦了,从太阳地里好不容易走到这树荫里,觉得清爽极了。他靠着一棵树坐下来,过了一会就枕着双手平躺在茸茸小草里。爱竹坐在一块石头上,她被这个天然的草坪迷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草坪呢,她情不自禁地说:“美呀,真是美极了”。一气听不见兴族说话,她返过脸见他打着鼾睡着了,怕他着了凉就喊醒他,她说:“咱们还是早点回吧”。兴族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他们听见上面有人说话,不一会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爱竹一眼看出是玉米地里干那事的一双,男的看了看爱竹,见她面前有个斋茉花袋子便说:“你们也是攫斋茉花”。爱竹懒的理他。女的说:“他们比咱攫的多”。
      男的在兴族身旁坐下来,给他递了一支香烟,说:“我还正说找你呢,托你办件事”。兴族说:“什么事你说吧”。男的说:“我有个亲戚,他儿子在村里的一个中学里上学,想转到城里好一点的学校里,我知道你有大贝的关系,这点事肯定没问题”。兴族说,“你找他去吧,你不是也跟他挺熟吗?”男的说,“我倒是认得他,可是关系没你深厚,你就给跑一趟吧,我还再用你什么呢”。兴族很不热心地说,“跑一趟倒能,办了办不了就闹不清了”。
      这一对男女停留了一会走了,爱竹问他们是些什么人,兴族告诉她男的叫邢雨钱,本村人,是个教书的,女的不认识,可能是他的情妇,他搞女人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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