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

　　梅菲斯特嘀嘀咕咕地告状：【他怎么能看了一晚上单元剧但什么感想都没有呢？根据我的数据记录，就算是烂片，人类也忍不住去搜索影评寻找同感的欲望啊。】

　　沉夜将兜帽深深地拉下，遮住大半张脸。她轻嗅着动物皮草与灰尘结合的气味，看似公道地发表辩护意见：【也许他只是熬夜看电影之后还得着急要上班？】

　　卢西里确实在工作。他的黑色中长发打着忧郁的卷，因为潮湿的海风而贴着瘦削的颧骨。一道光线打在他浅灰的眼眸上。那是正午的阳光，却因为要穿过这无端阴森的奢华宫殿的彩绘玻璃窗而显得格外虚弱。

　　他正在面见教皇。

　　这里是圣者之城，时代是工业化刚刚开始啃食旧秩序的年代，卢西里读取到的幻想物种即将出现的坐标点。如同其名字昭示的，此地遍布圣职者：神甫、修士、修女、托钵僧——这些下级圣职者不必多说，在此地他们与成群结队的乞丐也没什么分别，大约只是更厚颜无耻一些；至于上层圣职者，如堂区司铎、枢机主教、甚至于卢西里面前的这位教皇，也与他曾经应付过不少、杀过不少、愚弄过不少的大贵族们别无二致。

　　旁边的圣座国务卿警惕地盯着这一行着装古怪、突然闯入的人，“你们是说，等下会有龙出现？别想吓唬我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何时闯进来的，但卫队等下就到——”

　　卢西里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说明》《指南》和《条例》《规定》，但不管哪个文件他都没兴趣照做。

　　他说：“龙应该来得更快。”

　　下一秒，这座目测历史悠久、意义非凡以至于教宗坚持要在光线不便的情况下在此办公的万神殿就轰隆一声被龙炎喷掉了房顶和大部分的塔尖。

　　在轻车熟路地投入战斗前，卢西里瞥了两位躲在办公桌下瑟瑟发抖的宗教——政治领袖一眼，微不可见地、难以免俗地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

　　见过卢西里作为酒鬼的那一面的人，恐怕很难想象他作为“英雄”时的样子。

　　然而是的，他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英雄。

　　建筑物倾颓飞起的隆隆沙尘散去，智者把为了躲避碎石而拎起来的沉夜丢到安全——而且不会被正午的太阳暴晒的角落里。

　　“给我让个位置。”然后他语气平静地补充。

　　沉夜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卢西里正单手拖着宽刃的巨剑冲向有着金属质感的鳞片的龙。

　　剑尖拖在地板上，仅靠其重量就能滑出一列飞溅的火花，怎么看都应该是双手剑，然而卢西里却能轻巧而迅捷地持剑横扫，用剑身狠狠撞击龙防护薄弱的脖颈，然后一跃而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好像从热烈的阳光中拽住一个有弹力的绳索，然后对准巨龙吃痛而低垂的硕大头颅竖直劈下大剑，几乎将它左眼的眼珠从中切了个对半。

　　随着这一击的力道，他坠到地面，激起一阵向上方四周扩散的夹杂灰尘的气流，隐没身形，转瞬之间又奔袭着绕到了它的身后，高高浮在空中，双手举起巨剑指向天空。

　　起初只是剑尖的反光，接着就像一种奇异的引力，从烈阳到被日光遮蔽的遥远恒星的光芒都注视向了这一点。那种错觉令人恍惚觉得好像天地间出了他与他的剑之外，都稍微变得昏暗了一些。然而光芒的确在逐渐变得耀眼灼目，直到持续注视着他的沉夜甚至只能看见一片空白，耳中传来血脉搏动被放大的震击声——然后是一阵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愤怒与痛苦的哀鸣。

　　沉夜问：“怎么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智者说：“独角戏演完了，仅此而已。”

　　沉夜迟疑了一下，“……恕我冒昧，您不需要去战斗吗？”

　　智者说：“你最好真的有觉得冒昧。不过是的，反正那家伙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他恐怕宁肯被龙含在万年没刷过牙充满黏糊糊口水的大嘴里把玩一会儿，也不会想要跟队友用无线电魔法什么的配合吧。”

　　魔女的声音传来，“没有那种魔法。”她说，“稍等，我找找能给你用的药。”

　　卢西里的声音接着，“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还是会喊救命的。”

　　盗贼说，“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恐怕大家都更乐意多观赏一下。”

　　沉夜扬起脸，配合地让魔女给自己滴眼药水，继续问，“另一个冒昧的问题，那我们出发之前……我是说，你们出发之前，像抽奖一样搞的那些神奇小道具又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呢？”

　　她听到智者毫不掩饰的嗤笑：“神奇小道具，包括你在内，小姐，答案是永远不会派上用场。对于一个被酒精泡坏大脑的个人英雄主义——失敬，忘了他本身的职业就是英雄——社恐肌肉大猩猩来说，只要有他的拳头和大铁块就够解决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比灵长类用石头砸开核桃要简单得多。”

　　梅菲斯特不知为何一直有些内向（？）地在卢西里周围试图保持沉默，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赞叹了一句：【这位智者先生在修辞学上的造诣真是不错。】

　　沉夜的眼睛仍然无法视物，耳朵也有些轻微的失灵感，完全没注意到当梅菲斯特发声时，这个勇者小队的所有人都古怪地盯住了沉夜。梅菲斯特立刻销声匿迹，不再说话。

　　魔女的声音令人想起紫色的睡莲。“重点不在于道具，而在于当着国王的面表演抽取道具这个滑稽的仪式本身。你可以理解为废物社畜在跪地给他的富二代老板毕恭毕敬地表演用白衬衫擦根本就不需要清理的皮鞋吧。也许这种废物社畜就是得献祭掉所有自尊才能心满意足地开始工作吧……只是一种推测，我也没有冒犯谁的意思哦。……好了，眨一眨眼睛试试看？”

　　沉夜想，看来这位魔女的修辞学功底也不遑多让。她眨了眨眼睛，社畜大猩猩本人的脸就放大出现在她的眼前。看来至少他现在没自尊这件事是状态描述，毕竟被讽刺了这么多句，他的脸色却毫无变化。

　　……也许还是有点变化的。经过了一番战斗，他的半张脸被龙血糊住，漂亮的黑色卷发全贴在脸上，盖住了一只眼睛。而其他部分也由于出汗和战斗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这样近的距离，能明显看到他的面部充满了不健康的特征，红血丝，眼袋，开裂的嘴唇……一个爱熬夜的酒鬼必然拥有的勋章，挂在这样一张原本应当忧郁沉静的英俊的面容上。

　　很难想象刚才用人类之躯举起巨剑、引来群星与烈日的光芒洪流、独自一人屠杀巨龙的英雄，其实是这样略显狼狈的样子。

　　魔女在他身后抱着双臂蹙眉，“看完了吗？你怪臭的，搞完了赶快走开。”

　　卢西里说，“色觉正常，看样子没有受到物理性伤害。”他退开了两步，想要去找点什么擦拭一下脸上的污渍，或者把他的巨剑收起来，一时还没有想到具体的目标，身体与精神都还沉浸于数次濒临险境的战斗所带来的倒错性的如醉酒般的兴奋感中，然而却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轻飘飘的。

　　……沉夜立刻就觉得了。

　　这次，她也会赢。

　　她是在任何关系中，都会首先判断自己的胜负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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